五长老和王师兄越走越快，沈乔原本就在无涯仙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难得用功也只是为了能应付长老们的考核，修为不上不下，在一般弟子里是矮子里拔高个，可到了五长老和王彦书面前就不够看了。
她跟不上他们。
沈乔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领头的五长老还在加快步伐，实在没法子了，出声喊了一声“五长老”。
五长老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前走，只远远嗤笑一声：
“废物，真没用。沈招乔穆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沈招是沈乔这具身体的父亲，乔穆是沈乔身体的母亲；沈乔穿越过来时他们夫妻就已经因为某些斗争断了气，原身也闭了眼没了命，是沈乔阴差阳错借尸还魂醒过来，恰好被沈家夫妇事先托孤的七长老赶来把她救回了无涯仙宗。
再怎么说，沈乔现在能在无涯仙宗过得好好的，也要托了沈招夫妇的福，五长老骂她堕了沈家夫妇的威名，沈乔就开始心底发虚不敢说话。
她低了头，深吸口气，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最后又快了几步——但仍是追不上五长老的步伐。
五长老步伐仍在加快。
“追不上来，你就不用跟我修行了。”
他对沈乔道。
这句话话音刚落，沈乔就看见五长老的身影彻底在她视线所及之处消失无踪，王彦书抬脚轻飘飘两步，衣袂翻飞，也消失不见了。
沈乔停了脚步，忍着足下的酸楚麻木，踉跄坐到了路边，以手作锤，敲了敲自己的小腿。
出了无涯仙宗，还要穿过一片偏僻荒原，途经乱葬岗、石碑林和沼泽地，按沈乔平常往日的速度，从山上到山下，再到邻近村镇，就算央了哪位也顺路下山的师姐用上御剑术带她飞上一段，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有余。
但五长老和王师兄从山上下来到现在隐约可见邻近村镇轮廓的小路前，只花了两刻钟的功夫。
五长老是想要培养两个神行太保出来吗？
沈乔一边揉着腿，一边暗暗想道。
她抬头又最后看了一眼，左张右望，只见到几位正抱着木盆从溪边浣衣回来的妇人，五长老和王彦书是真的消失得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留下。
沈乔拄着剑，踉踉跄跄站起来，拖着已经快要残废的一双腿往镇里走。
就算真追上去了，她也没力气修行了，索性就乐得自在，放过自己，也放过和她相看两厌的五长老。
她兜兜转转，绕到一间不大的客栈前，向掌柜问了话，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敲开了其中的一间房。
苑生正倚在窗边，侧过头往外看，也不知道都在看些什么。
沈乔关上门，坐到桌前，拎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
“你站在那里看什么？你脸上的伤还没好，不要见太阳。”
苑生没有回过头，昨夜的失态过后，今日他又是一副油盐不进、阴阳怪气的模样：
“原来仙门弟子都是这样修行的，如此闲暇舒适。”
“只是最近两日比较得闲而已。”沈乔仰脸喝完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我本来要听长老授课，但是前几日掌门叫大师兄亲自督促我修行，不过两日，大师兄突然又闭关了；我师父也不在，掌门就叫五长老来教我，不过五长老不喜欢我，潦草把我打发了，我这才比较清闲。”
苑生背对着沈乔，沈乔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只听他冷淡又问道：
“你很高兴？”
这冷淡语气里潜藏的嘲讽，叫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变着花样不肯练剑时，谢方无的口气也是如此。他总是淡淡笑着，眉梢却总透出几分讽意。
“没有人管我，当然高兴。”沈乔托着下巴答道，“只不过勤奋修行了几日，用剑的时候确实流畅了许多，夜里睡得也安稳多了；一下子空闲下来，反而让我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低头从袖子里翻出一瓶丹药，摆到了桌上，瓶底在木桌上扣出一声轻响。
“这个给你，玉初灵露丸。”
沈乔笑起来，邀功似地说道。
苑生终于回过了头，大概是因为伤还没好，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
“……玉初灵露丸？”苑生缓缓地跟着沈乔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有些微妙。
“对。”沈乔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子笑得眉眼弯弯，“你放心，我特地找人问过，这瓶药是真的，而且绝对没有下毒。”
苑生默然片刻：“你……特地找人问？”
沈乔理所当然地道：
“当然要找人问，这可是要拿来吃的东西。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送我这药的人居心不良，我原本真的以为他想毒死我——不过好在丹药堂的弟子帮我验过了，药中无毒，是我想太多了。”
苑生又突兀冷笑了一声。
沈乔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
“为难你了，”苑生抬起脚，从窗边离开，坐到了沈乔对面，拿起桌上的丹药，在手中摩挲转动着，凉凉道，“整日在山上和想毒死自己的人待在一起。”
“不为难，”沈乔啜了口茶水，“反正他现在也闭关了，我见不着他了。”
苑生手上的动作一顿，指尖默然发力，玉瓶上静静裂开一个小口子。
很快，他又收回了力道，将玉瓶转了半圈，裂痕朝内，掩住了自己一时的情绪起伏。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苑生又问道，“平白无故，他为何要谋杀同门？”
哪里是平白无故？
沈乔心想。
谢方无要是知道了她撞见他杀男主，知道了她已经洞悉他的身份……
再想下去，她今晚又要不得安眠了。
沈乔打住了自己的思绪，略过了话题，敷衍答道：
“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打探这么多做什么？”
沈乔又想了想，反正五长老看上去不大想搭理自己，她难得下山一趟，还不想回去，不如就在这里先消磨片刻时光，等一会儿时辰到了，镇上店铺陆陆续续开了门，再出去游玩。
“我以前见过几次你练剑，你剑用得真好。”这么一想，沈乔就换过话头，问苑生道，“正好现在我也闲着，你现在要是没有旁的事要忙，不如先来陪我过几招？”
沈乔热情相邀，苑生仍然坐在原地不动作，听上去并不高兴，沈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喜欢练剑？”他冷冷问道。
沈乔反驳道：“你又不是我师父，你才见过我几面，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练剑？”
苑生笑了一声：“这么说，你很喜欢练剑了？”
沈乔理所当然答道：
“那是当然，连我师兄都说我练剑勤奋有天赋，他是仙门第一剑，他都夸我了，你怎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