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觉得,齐世扬大概脑子有些问题。
她眉头拧得更紧，看齐世扬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又无能为力。于是便不说话,只这么冷冷看着他。
其余的修士,也没一个说话的。
场面寂静得可怕，直叫人心里发怵。
半晌，谢方无才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想要做什么,”他冷淡道，“直接开始就是,何必多言？”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齐世扬的脸一瞬间又冷了下来。他侧过脸，阴恻恻地望了一眼谢方无，眼神充满怨气和杀意。
再下一刻,周围的魔修就忽然都动了起来——在齐世扬的指挥下,朝着就近的修士攻了上去。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起来,只有齐世扬和谢方无还游刃有余，谢方无拉了一把沈乔,将她护到自己身后，没有一个魔修敢靠近他们，而齐世扬则悠悠站在人群最后,冷眼看着这一场争斗，唇边泛着冷笑。
他实在是太悠闲了。
沈乔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她的预感也没有出错。
齐世扬悠悠看着众人争斗,后退了一步,悄然从袖中拿出了七长老留下的催命铃——他到处不拜其他人,而选择拜七长老为师的理由就在于此。
七长老收集的法器实在是太多了，让他喜欢得紧。
……
催命铃一出，不光仙门修士遭殃,魔修也不好受。
毕竟这是当初让谢方无都栽过跟头的法器。
沈乔自己手上有另外一只催命铃，反倒不会受影响。
她看着周围所有的修士都因为催命铃而头痛不止，就连谢方无神情也渐渐变得不大好，一咬牙，干脆将催命铃从自己手里拿了出来，塞进谢方无怀里，然后推了他一把。
“大师兄。”沈乔听见自己如此道，“这个给你……你拿着就不会有事了。”
没了另一只铃铛庇护，沈乔很快也感受到了催命铃魔音穿耳的可怕。
她的头晕晕沉沉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手中忽然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件——沈乔低头一看，谢方无竟然又将催命铃还给了她。
沈乔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抬起头来，开始搜寻着谢方无的身影，而这时，谢方无已经拔剑同齐世扬缠斗了起来。
齐世扬虽然身上带着伤，但谢方无受催命铃攻击，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二人纠缠了半晌，齐世扬手中的铃铛忽然被谢方无挑开，哐啷一声倒地。
他挥手想要唤回催命铃，沈乔却看清楚了时机，提前捏了诀将铃铛唤到自己手里——这铃铛归七长老所有，她作为七长老的弟子，同样也能驾驭铃铛。
齐世扬没了催命铃辅助，躲闪的动作就变得有些狼狈起来，谢方无一剑挑去，便直指他的咽喉，齐世扬一个附身，忽然从袖中扬起一片白色粉末，谢方无不得已，只能退后一步避开，让齐世扬寻到了空隙逃跑。
他一找到机会，就三两步直接飞上了房顶，远远地望着地下众人，突然放声大笑。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准备了这么些时日，就只准备了这么一个破铃铛？”齐世扬笑道，“有空盯着我，还不如多看看你们脚下，都踩着些什么？！”
闻言，众人齐齐低头，接着耸然一惊。
原来齐世扬方才一边摇晃着催命铃，一边趁机在他们脚底下布了阵法。
魔修们大为恼怒，不敢置信地问道：
“喂，姓齐的，你什么意思？方才一声不吭，连我们都一起攻击就算了，怎么现在还突然搞一个阵法出来？你是想让我们也一起死在这里吗？”
“不然呢？”齐世扬冷眼看着地下的魔修，目光从跟随他多年的药铺掌柜面上一掠而过，神情凉薄，话语冷酷，“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棋子而已。我为什么还要考虑你们的死活？”
他又扬起唇，笑嘻嘻的：
“你们全部一起都去死不就好了？等今天之后，就没有人记得我入过魔……我将魔气散去，改头换面，又可以拜入一个名门大派，做一个人人敬仰的仙门英雄，不好吗？”
人群中因为齐世扬的话语，又掀起一阵沸腾议论和指责：
“齐世扬，我早就听说过你，说你是无涯仙宗新入门中最优秀的弟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姓齐的，你给我等着，今天我们要是从这阵法里出去了，就有你好受的——你连魔都别想做了！魔域不会放过你的！”
……
一阵吵闹。
齐世扬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地道：
“你们对我都挺有意见的嘛。那一个一个来，我一定让你们各个都死得其所，死得美满。”
话语刚落，他忽然抬起眼，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逡巡过人群：“让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最讨人嫌。”
方才还骂得凶狠的修士，一下就有几个在齐世扬冷厉的目光中害怕得噤了声。
齐世扬的目光，最后缓缓停留在了无涯仙宗五长老，谢忠身上。
“五长老，”他像是才发现五长老，故作惊喜，“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我记得过去五长老也对我有诸多意见吧。”齐世扬扬起唇，“那就你先来吧。”
他放下手，负手而立，悠然看着脚下众人，不知道触发了什么阵法，五长老忽然睁大了眼，失态的大叫了一声——
那是沈乔第一次听到这么凄厉的声音，也是沈乔第一次见五长老这副模样。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堪回忆的东西一样，神情痛苦非常。
“不要——不！！！”
齐世扬抬起脚来，悠然在房梁上踱起步来，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意：
“不要什么？”
五长老喘息着，止不住地摇着头，踉跄着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齐世扬的声音还像鬼魅一样不停飘荡穿梭在每个人的耳边，幸灾乐祸的：
“你看见了什么？让我也看看。”
“哦……这个女人是谁？你姐姐？”他忽然又笑起来，“真是姐弟情深，寒冬腊月的，她身体不好，还在坚持给你缝衣服呢。”
“你很爱她吧？她也很疼你……可是怎么办，她怎么死得这么惨？”
五长老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蠕动着，目光空洞。
齐世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很奇怪的，还是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幽幽道：“她是怎么死的？……对。被你害死的。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是魔，你还救了他，把他放进来，最后让他杀了你姐姐。”
“如果不是你，她的病马上就要好了，她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从病榻上起来，去外面看一场雪，看一次太阳，你呢？你却把她害死了。”
“你以为后来你杀这么多妖怪魔修有用吗？没有用，死去的人永远回不来，你就算自尽，也弥补不了你的过错。你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还把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同样关心你的人的丈夫害死了。……她叫什么？谢芸生？对，谢方无的‘娘’，她平日待你多好？一点都没把你当外人，可你因为一点流言蜚语，就把她爱的人给杀死了。”
“人家好好的大小姐没了丈夫，好好的一个谢方无生下来又没了爹……哈哈哈，你做的事情怎么这么有意思？”
“你说，你造了多少孽？”
“你活着这么些年，每晚梦里梦见你姐姐的时候，你到底还怎么能坚持着活下去的？你把她害死了，你该活着吗？你把人家的丈夫父亲也害死了，还造下那么多杀孽，你真的觉得自己全然没错全然无辜吗？”
这些话，一句一句，像是一把把刀子，直往人心里插。
五长老仍然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齐世扬又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宣判了最后的结果：
“五长老，你骨子里和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再麻痹欺骗自己了。承认吧，你确实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还害死了对自己和姐姐一样好的人的丈夫……杀人要偿命的。”
“快点动手吧，不要再赖皮活着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