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扬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突然和谢方无打了起来,没有人反应过来,就在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高高越过了人群,一举冲向了谢方无,而谢方无迅速反应过来,往后退出半步抬手,唤出自己的无常剑。
无常剑自带威势,剑刃一出,四周的兵刃无不开始嗡鸣作响,纷纷附和。
而沈乔也在那一瞬间,被谢方无护到身后,他还在沈乔和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齐世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低笑一声,非常讽刺的道,“可不记得你这么有人情味。”
他说的话实在是充满了讽刺意味,而谢方无却没有被他激怒,根本没有对此作答,他握紧了剑柄,沉默着,只冷冷的看着齐世扬,然后脚尖一点,朝着对方一跃而起。
生死胜负,有时候也就是这么一刹那、一眨眼的事情。
齐世扬想复仇,想杀光在这里的所有人,就必须要先解决,谢方无,而他已经等不及了。
无常剑的锋芒像一道闪电穿破了虚空,只是朝齐世扬刺去,冰冷的剑气,远远的就压制同样在场的其他人动弹不得,没有人觉得齐世扬能够躲得过谢方无的这一剑。
而事实上齐世扬也确实躲不过这凌厉的一剑,所以他压根没有打算躲。
他太起眼看了一眼身前的飞剑,就毫无犹豫的从袖中甩出了那一枚催命铃——上古神器,坚硬无比,谢方无一剑刺去,也只看看在上面刺出一点裂痕。
剑招一出,谢方无便身形不稳,晃了一晃,齐世扬抓紧了这瞬间的机会,旋身上前——
“大师兄!”沈乔忍不住上前去提醒道,“背后!”
听到这声音,齐世扬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而也就是这么一顿的破绽,让谢方无抓到了机会——
谢方无毫不犹豫,也毫无怀疑地回过身去,单单凭着沈乔那一句“背后”便盲刺而去,下一刻,齐世扬被穿过了胸膛。
齐世扬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谢方无,又转过头去看了眼沈乔,然后渐渐失力,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来。
沈乔看不懂齐世扬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但她也没有那么在乎齐世扬为什么那么看她,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谢方无的安危。
……直直从空中坠落下来的那一瞬间,齐世扬突然有点迷茫,他在心里想,阿娇怎么都不看他了呢?
“阿娇……”
齐世扬仰躺在地上,就这么意识半模糊的看着沈乔,从自己身边掠过,奔向谢方无。
……你要去哪里,别走呀。
别走。
我是你哥哥呀,你说过最喜欢我的,你忘了吗?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昏沉着,慢慢的合上了眼。
再彻底闭上双眼之前,他看见一些光点,从沈乔和自己的身上飞出来,慢慢汇聚到了空中飞舞着,凝聚成一个人形的模样。
那是他们父亲的样貌。
“阿扬。”齐世扬看见谢父就这么深深地看着自己,然后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看着你。”
所以也一直什么都知道。
尽管谢娇比谢扬出色,但谢父却同样一直一直在看着谢洋,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谢扬杀了谢娇。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谢娇是他的女儿,谢扬也是他的儿子,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还能亲手对另外一个儿子做什么吗?
他做不到,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对这两兄妹有所亏欠,他没有资格对谢扬下手。
所以他只能把谢娇的魂魄救出来,送到别的地方休养好,再让她回来,自己和谢扬做出了断。
“成仙之后,”谢父又说道,“每天我都更觉得要对不住你们一些。”
以前他不知道成仙是什么样的感觉,而等他真的成了仙,他发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便融入成了天道的一部分。
他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却束缚着他诚心的感觉,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好,他宁愿当初放弃修仙,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么多年以来,我之所以还残存着自己的意识,留恋不去,是因为我还在挂念你们,现在你们的恩怨既然都已经了结了,那么我也该彻底离开了。往后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
齐世扬终于闭上了眼。
他已经没有往后的路了。
但是他终归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完结了自己过去的所有人生。
他曾经得不到父亲关注的遗憾,和与妹妹分开的痛苦,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了结。
没有人注意到天边的一朵云彩也在此时悄然消失。
月光笼罩着的大地,此刻只是单纯的洋溢着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喜。
*
齐世扬是解决掉了,但是城里还流窜着不少他从魔域带来的小喽啰,当各门派长老争论着,如何剿灭杀死这些魔族时,对方却似早已心生畏惧一般,不等仙门中人先动手,就各自飞快地逃之夭夭了。
对于魔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魔域应当都会混乱起来,毕竟这一次他们实在是元气大伤。
仙门的英杰大会,也因为这一次动荡不得不提前结束,并且没有选出最后的结果。
“太可惜了,”唐棠对此表示十分的遗憾,“你也太倒霉了吧,我还以为你是幸运才能选入大会,没有想到这大会竟然这么倒霉的提前取消了。”
“没有受伤就已经不错了。”而沈乔对此十分不以为然。
唐棠附和地勉强笑了两声。
因为这一次抵御魔族入侵,谢方无实在太耀眼,谢夫人的陈年旧事又被人翻了出来。
五长老似乎在上一次受了什么刺激。沉默了许久之后,竟然主动对大家道,要对当年的事情做出一些平反。
他们追查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向谢夫人低头认错,认为方海楼不是坏人。
然而这件事情实在过去了太久,方海楼已经死了太多年,谢夫人也已经被囚禁了太久,这份道歉实在是太不合时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大家向谢夫人道歉的时候,谢夫人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样,”唐棠单纯的说道,“以后没有人会拿大师兄的身份再说什么了!对了,乔乔,你知道吗,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宗门了!”
听到这句话,沈乔却有些愧疚地看着唐棠。
“对不起,唐棠,”她说道,“明天我们可能就见不到了,我想和大师兄离开宗门,外出游历。”
七长老离开的事情,还是让沈乔有点伤心,她需要到别的地方去散散心,摆脱一下自己这种负面情绪。
宗门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开心的地方。
“下一次见面,”沈乔道,“或许就是很久之后了吧。希望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诚实的告诉王彦书自己喜欢他了。”
“唐棠,人生短暂,你喜欢的人可能突然不在,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按照你的心意发生的,今天你看起来好的东西,明天就可能变得不好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珍惜当下吧。”
“再见。谢谢这半年来你对我的不离不弃。我永远不会忘记生命中出现过你这样一个好朋友的。”
*
和唐棠告别之后,沈乔拎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了厢房。
她抬起头来,谢方无正在她面前的楼顶站着,负手而立,目光不知远眺在哪里。
等看见沈乔的身影,谢方无才从房顶上跳下来站到她身边。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他对沈乔说道,“原来我不是什么生下来便被母亲讨厌的存在,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可怜人,我原本就只是一柄无知无觉的铁剑,有一天一个人需要我,我便努力的从剑变成了人……我还想起来,谢夫人的儿子不是我,是王彦书。”
“咦?”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可怕的消息,沈乔有点茫然,“王彦书?”
谢方无点了点头,却不欲多说。
“我也不知道人生的因缘机会怎么会如此奇妙,或许冥冥中命运自有安排吧。”他低头对沈乔道,“这些都已经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走吧。我的人生一开始就是为了你存在的,从今往后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的世界只有你就够了。”
“我爱你,乔乔,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尚存,只要你还留这一缕魂魄,我都会永远这么爱着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样貌,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只是为了你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