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玄无意去管昙音这次逃了又是为了什么,只是马上去了毋吾宫看段云笙。

毋吾宫的陈设已经连夜换成了新的。

他到毋吾宫时,进?门就看到段云笙正在教阿元写字,她微微俯这身子,一手握着阿元的手书写着,眼睫低垂,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

“阿皎。”他站在入门的屏风边唤她,想着等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是否也会这样温柔的教导他们孩子?

会的,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会迁怒的人,即便他做错了很?多事,她还是会……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段云笙抬起了头,眉宇间的温柔顷刻间便消散了,她只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你?来了。”然后摸了摸阿元的头,叫她自己好好练字,便先一步起身,与他擦肩走出了内殿,仿佛不希望他再踏足她和阿元休憩起居的地方。

“阿皎。”他跟上前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拒绝地甩开。

段云笙回眸望了一眼内殿,态度有些冷:“有什么事,我们去落天阁谈吧。”

并非她不想装出些温和的样子,只是在阿以目花的影响之下,那些痛苦的过往变得格外的清晰,只要她稍稍闭目,便能看到那一切。殷九玄没有出现的时候,她还能借由佛子的佛印静下心来,但?一看到殷九玄这张脸,她便再难压制住心中的痛苦煎熬。

之前她深陷绝望麻木时,尚能无痛无痒地和殷九玄周旋,但?现在她实在勉强不了自己。

“好,你?想去落天阁,便去落天阁。”

殷九玄立刻便将?她带到了高?阁之上。

段云笙站在环廊上,迎着风望着脚下的妖都。远处热闹而嘈杂的人声,和时不时从妖宫外天空飞过的妖物,还有那些漂浮在半空打着盹的妖灯,一切显得那样怪异,却又有着与人间相似的烟火味。

“阿皎,我……”殷九玄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觉得她活了,可仿佛却又变得比之前毫无生气的时候更为脆弱了,全身透着一种一折便断的气质,让他不敢逼步上前。

过了许久之后,段云笙的目光才从脚下市井的热闹中收回来。

“阿九,别人的命,也不是草芥。”她虽然依旧叫着他“阿九”,但?语气却较之之前更冷了,而且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他。

“我,我知道……”殷九玄抬脚上前一步,但?看到她的神情后,却又不自主地收回了半步。

“我知道你?怪我杀了你?的家人,我错了,阿皎,我真的错了。”殷九玄道,“我说了我一定会补偿给你?,我已经找到了女娃泥,你?会有自己的孩子,新的家人,我一定会和你?一样好好对待她!阿皎,你?相信我。”

“……”段云笙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是扭头看向了殷九玄,“你?还是不懂,这世间人也罢,妖也罢,并不是你手中的玩具。他们有鲜活的生命,更有自己的意志。我讨厌你?用这些生命当筹码来威胁我,你?能明白吗?”

别人的命,不是草芥。她说的是苍生,而他的眼中却从来都没有苍生。

“阿皎,只要你?在我身边,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他也终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如从前那般,明知她不愿却依旧我行我素,只是换了一个更婉转温和的方式罢了,“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段云笙叹气,可散不去心里如被重物压着一般窒息和压抑。

“我不想要孩子。”她沉着眼眸看着他,眉宇中倦态毕现。

“可……”

“我说了,我不想要孩子!”她的声音微微扬起,毫不留情地打断殷九玄。

“这件事……阿皎,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他的语音很低柔,甚至有些卑微,但?却依旧让段云笙感?到了令人心窒的逼迫。

“你?一定要这么做?”段云笙看着他,声音出奇的幽冷,神情就像是当日她问他是不是一定不会放过那条鸣蛇的时候。

这样的神情,让他感?到心慌,甚至让他想要答应她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他心里很?明白,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不可能留得住她。

他有想起了梦中的那一幕……

“不,我……只有这件事,阿皎,只有这件事……”他不住地道。

段云笙看着他的眼中终于只剩下的讥诮:“殷九玄,你?就是你,永远都不会变。”

即便是退让,都带着步步紧逼的意味。

“你?可以按你?的想法来。”她冷笑了一声,“但?孩子出世之时,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她。我和你?想要的这个孩子,永远就只能有一个。”

“阿皎……”殷九玄似乎是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

“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段云笙突然笑道,“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杀死自己在意的人了。更何况,那算什么孩子,不过是两个人的精血加一团泥捏出来的人偶罢了,你?也只不过是想将她当成困住我的枷锁,可悲的是她还会有自我的意志,与其如此,不如让我亲手毁灭了她,免得以后造成更大的悲剧。”

说完,段云笙便跳下了落天阁,消失在半空之中,只留下殷九玄一人站在环廊之上。

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也不在意他们的孩子。

殷九玄握紧环廊的栏杆,脑海中一遍遍地想着那个梦境。

他与创世神同根同源,每一个梦都有其意义,他知道梦境既是预言,那一切终有一天会发生。

这一瞬间,他心中甚至又生出了将?她幽禁在天光找不到,就连天道都寻不到的地方的念头。可他也知道,那样的话,不用等到梦境的发生,她就会被逼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他究竟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段云笙回到毋吾宫时,昙音正在内殿中等她。

而阿元大约是学字累了,加上身边有昙音在,便放下心抱着布老虎窝在榻上睡着了。

一见到段云笙走了进?来,昙音便立刻起身,对她合手打了个招呼:“檀越。”

段云笙见他头戴斗笠,身上穿着一身白衣,披一件白底金丝莲花纹的袈裟,脚上穿净袜罗汉鞋,手中还握着一根九环禅杖,不似平日灰衣净袜草鞋的打扮,不由问道:“佛子这是?”

“这……”昙音忽然有些面红,那双如菩提一般慈悲的眼中便沾了点红尘烟火,清隽出尘的卓卓风姿中也多了些许人情暖意。

他急忙摘下斗笠,又低下头取下挂在颈上的佛珠,玛瑙的红擦过他线条干净的颈,落到他修长的指尖,然后被他放到了圆案之上。

“这是小僧从前为人做法事的行头。”他笑了笑,有些腼然,就像是一株青莲沾了薄薄红粉。

“佛子是为人做法事去了?”段云笙请他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昙音举起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那双干净分明的手掌拂过之处便留下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浅淡莲香。

或许是因为身体中有昙音的佛印的缘故,段云笙尤为喜欢这股淡而清的香气,闻起来很柔很?静,就像是有人温柔地替你托起了压在身上的痛楚,让你得以稍稍喘息放松片刻。

“不,不是。”佛子捧着茶,垂了垂眼,似乎有意在避开段云笙的目光,“其实小僧只是想到了一件东西,可这件东西价格不菲,小僧身上又没有那么多银钱,所?以就拿出了以前的行头,找了一大户,替他家驱了纠缠多时的冤魂……”

“原来佛子是去赚钱了。”段云笙微微笑起,不知为何,与眼前的佛子说话时,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放下心中顾虑,甚至还会生出些玩笑之意,“就是不知佛子这一场法事,可赚到了足够买下佛子心中之物的钱了吗?”

昙音也跟着笑了,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金光寺是本朝国寺,小僧也有朝廷钦发的度牒,蒙那位施主不吝,小僧总算是买下了欲取之物。”

段云笙笑道:“如此,我却想看看这究竟是件怎么样的宝物,竟叫佛子动了凡心。”

一言之间,佛子的面色更红,低下头默声从佛修常用的如意布袋中将东西取了出来,放在圆案上,缓缓地推到了段云笙的面前。

段云笙将?眼前的物件拿起来,握在手中细看。

这是一面绸纱团扇,深蓝色半透的纱面上,以双面绣绣着一轮孤月照着一枝青莲,无星无云,只有薄薄的月光与清浅的潭。

段云笙伸出手指慢慢地拂过扇面上的那一枝萦绕着孤意的莲,心中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僧……我觉得它很?像你。”暂时放下了心中清律的昙音,抬眸望着她,轻柔的说道。

他觉得,她就和这扇面上的莲一般,都把那不染尘埃的孤清氤氲成了独特的气质。

在月下看到她的那一霎,他便想起了这幅由江南名家所绣的扇面,并想要将?这面团扇送到她的面前。

“我想将它给你?。”昙音说道。

“给我。”段云笙抬头望他,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惊异,从他拿出这面团扇的时候,她心中便隐隐觉得他不是为了他自己买来了这面扇子。

她低下头去嗅沾染在扇面上的他的莲香。

心中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他的莲香让这扇面的上的孤莲活了。

“还有这个。”昙音又递过来一颗珠子。

莲子般的形状,却有着蜜蜡的颜色。

“金莲子?”

段云笙伸手去接,而他捏着莲子的手,在还未触及她的掌心时便松开收了回去。

“为何要给我这个?”段云笙望着掌心中的金莲子问道。

灵山莲池,佛祖座下,有金莲,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三?千年,才得九枚金莲子。只是此物虽珍贵,但?于段云笙而言似乎并无什么用处,她修炼向来只凭自己,很?少?借助灵丹妙药之力。

“金莲子能安神清心,也有利于稳固元神。阿以目花也不知何时才会开花,檀越眼下因阿以目花的缘故,心中想必受着十二分的苦楚。小僧想金莲子或许能帮檀越排解几分。”

他又自称小僧,唤她檀越。

“佛子是不愿……”段云笙握着金莲子,突然察觉自己话语失度,连忙将?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佛子是不愿时时在我身边?

段云笙捏紧抓着金莲子的手,心中诧异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更诧异自己怎么会差一点就将?这样的话说出了口。好像自从阿以目花抽出花苞之后,她身上的各种情感?都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她对心中情感?的克制力也在变得越来越薄弱。

“不,小僧愿意,时时为檀越诵经结印安抚心中痛苦。”昙音合着双手,阖目又无声地用口型道了一边,“我愿意……”

段云笙看着他的唇,错愕了一瞬,而后眼神慢慢地柔软了下来,静默地握着莲子,之后二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

殷九玄终于是答应了段云笙不要孩子,但?却执意要一直陪着她等到阿以目花开花。

段云笙怕他吓坏阿元,也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会伤到阿元,便请了佛子时常去毋吾宫看阿元,自己则带着阿以目花和殷九玄去了落天阁上。

如此佛子便也不能时时过来看她,二人也只有在每日昙音为她加固佛印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在阿以目花的影响下,段云笙只要看到殷九玄的脸,便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些撕心裂肺的悲痛。故而在与殷九玄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紧闭着双眼不断念诵清心咒文,以免自己因痛苦而失控。

唯有在昙音来的时候,在他闭目为她加持佛印之时,她才睁开双眼对着阖着双目的他微笑着点一下头,而后又继续闭目念诵清心咒。

而昙音也不会多说什么,只看一眼她颈上挂着的金莲子,便合掌颔首告退了。

这几日,他们二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甚至连一个相互交汇的眼神都没有过。

但?二人之间荡漾着的那种平静的温柔,却让殷九玄恨得咬牙切齿。

“阿皎,再这样,我会杀了佛子。”他在她耳边说道,齿缝中的恶意叫人骨骼生凉。

可段云笙这一次却没有如从前那般,在他用她所?在意的人威胁她时,露出叫他痛恨却又满足的无措。

痛恨是因为她的无措说明着她的在意,满足是因为他知道他还有掌控她的筹码。

“我真的会杀了他。”见她没有反应,他又说了一遍。

“杀吧。”段云笙终于回应了一句,但?双眼却依旧闭着,“你?想杀人,谁又能拦得住你?”

说完,她又低低地念诵起了咒文。

“阿皎,你?不在意?”殷九玄似有一瞬的惊喜。可转瞬之后他却又靠上前去,抱紧她,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如呓语般道:“阿皎,为何你?心里中总想着别人?”

“呵。”段云笙突然停下念诵,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烦怒,冷笑了一声,稍稍扭过头看向殷九玄道,“你?的心里倒是从来只有你?自己。”

“阿皎我……”

不等他说完,段云笙便推开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想说你?心里有我?这样的话,你?骗骗自己便就罢了,何必拿出来骗我?”

阿以目花花苞上的白点微微闪着光,段云笙心中的情绪也像是冲开了闸口的洪流,不住的倾泻了出来。

“你?会像伤害我一样伤害你自己,你?会逼的你?自己全无希望吗?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心里有我,呵呵……你施加在我我身上的痛苦,仇雠相刃尤有不及,你?还说你心里有我,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她无不嘲讽地说道。

“过去的事,是我错了……”

“过去?”段云笙打断他,“即便不提那些往事,你?现在做的事和过去有任何区别吗?过去你为了让我痛苦,便用我最亲的人来要挟我,利用他们来折磨我。现在只不过是你的目的变了,你?想利用我还有可能会在意的一切来掌控我,留住我。你?根本没有变,殷九玄。”

“我……”

“殷九玄,世人都说爱屋而及乌,而你?永远只会用毁了我所?爱的一切的方式毁了我。”她转过身,慢慢走向放着阿以目花的架子。

“殷九玄。”她的手轻轻捏上了阿以目花脆弱的花茎,“你?还记得你?答应我,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跟着我吗?”

突然,她手掌一紧,猝不及防的一声脆响,那阿以目花顷刻被折断,花苞坠地,只在地面上撞出极轻的声响。

“阿皎!”殷九玄几乎是冲到了段云笙的面前,“你?怎么能……”

“那你就陪我一起灰飞烟灭吧。”段云笙转过身看着他,抬脚,一脚踩在那朵黑暗中有着一点光一般的花苞之上。

心中想起的却是那日昙音无声的话:我愿意为段姑娘入阿鼻地狱,受十万苦……

曾有僧人如陀,爱上了一盲女,盲女死后,如陀心中难舍便陪她入地府。判官言其命中还有十万苦,需再受轮回苦难,受够命数之苦之后方能解脱得一世圆满一世善终。如陀便自愿入阿鼻地狱,替她身受这十万苦,只求她能逃脱命运,得一世自由安乐。

佛子愿意为她受十万苦,她亦愿意为佛子。

她知道,以殷九玄的性子,阿以目花开花之时,便是他杀死佛子之日。

不若如此,只要她还要依靠佛子的佛印活着,他便不敢动佛子的性命。

待到她油尽灯枯之时,便带着他一同离开这个世界,如此保住了苍生,也保住了佛子的命。

“怎么,你?不愿意?”段云笙直接踏过脚下的花苞,往前一步,走到殷九玄的面前,“还是你怕死?”

望着她凌厉而残忍的目光,殷九玄不由地又想起了梦境中她破碎却又决绝的面孔,他慌忙地握住她的肩:“不,阿皎,你?不能死。”

他说不上为何不能,但?这一刻他竟有一种即便他死,她也不能死的念头。

“檀越!”

就在这时,昙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

他看了一眼段云笙身后地上已经被踩扁的阿以目花花苞,眼中一痛。

方才他就感到了莫名的忐忑,怎么都想要再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真的就印证了他心中的不安。

昙音知道,殷九玄一心想让段云笙活,是不可能会毁掉阿以目花的。那么毁花的人,便只有段云笙她自己。

可他却也不忍怪她,因为他也明白,她这样做必然有她要这样做的原因。

昙音抬手,那朵被踩碎的阿以目花,便就轻然飘到了他的手心上。

段云笙看到他眼中的哀悯,脸上的残忍决绝便少了几分。

“我……”段云笙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又觉得此举多余。

“小僧明白。”昙音一手捧着残花,一手竖掌道。

殷九玄看着段云笙看昙音的目光,眉目间渐渐弥漫起一股尖锐的刻毒……

而就在这时,艳妖浮梦却突然飞入了落天阁,她看了一眼段云笙和昙音,走到殷九玄的身侧,垂首禀告道:“尊主,天界皓钦上神来了。”

“皓钦,那个扶司清的徒孙?”殷九玄想起先前在降霄山时看到的皓钦身上的天脊山传承的印记。

“他说他想见夫人一面,还带来了这个。”说着浮梦便用双手呈上了皓钦带来的东西。

那东西看着像一块普普通通的勾玉,但?当段云笙看到它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抹银白色的身影……

“师尊……”她喃喃着,可却又清楚眼前这一瞬的幻象与她现实中的师尊慕华仙子并不是同一个人。

“阿皎?”殷九玄见段云笙神情不对,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以为她是想起了在天界受的伤痛,挥手道,“去告诉他,夫人谁都不见,妖都不是他们天界的人想来就来的地方,下次他天界的人若再敢来,别说扶司清已死,就是扶司清还在世,本座也绝不会客气。”

“尊主,可那皓钦上神说,这块勾玉与夫人的命数有关。”艳妖浮梦自上古时便跟着殷九玄,是他最信任的下属,故而有些话也只有浮梦敢对他说。

“不,我去见他。”不等殷九玄开口,段云笙便拿过了浮梦手中勾玉,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浮梦忙看向殷九玄,见殷九玄微微颔首之后,才道:“此刻正在紫宸殿前殿。”

得到了答案之后,段云笙便立刻飞出了落天阁,出去之前却只对昙音道了一声“佛子”,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殷九玄。

昙音看了一眼殷九玄,又看了看远去的段云笙,将?阿以目花的花苞收入怀中之后也跟了上去。

殷九玄望着二人,眸色不由暗了几分,正要跟上之时,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身边的浮梦一眼,从手中化出一片玄青的龙鳞丢给了她。

“尊主?”浮梦一震,看出此乃殷九玄的龙鳞之后,竟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

“阿皎说,爱屋及乌。”殷九玄道,“那个半妖的雷劫又该到了吧。”

这一下,浮梦眼中惊异更甚。

她的夫君是一只半妖,半妖不容于世,每百年便要承受一次天雷轰顶之痛,而且随着年月越深,这雷劫的威力也越大,这些年都是靠着她替他承受着雷劫,他才能残活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向殷九玄求助,一来是因为她知道殷九玄从不在乎这些事,二来也是因为不敢。她想,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人敢对殷九玄开口提要求。

却不想今日,只因为那位女仙的一句话……

浮梦看着手中龙鳞,她知道这一片龙鳞对于殷九玄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却是能救她夫君于雷劫之下的至宝。

“多谢尊主。”浮梦几乎感激涕零,深深拜倒在地。

殷九玄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下属,头一回见她如此流露真情。

爱屋及乌?

殷九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是什么宝物让佛子动了凡心?

答:让佛子动凡心的不是物,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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