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笙笑了,打趣似地用双手环住了他的后颈,仰面攀上去?用鼻尖轻轻触了触他的鼻尖,柔柔地看着他的双眼,一直到他红了脸,她才放开,轻轻道了句:“我很满意。”

昙音用温和的神情望着她带着狡黠笑意的面庞,探过身去?拥抱住了她。段云笙便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他肩上,一抬眼便看进佛子正用那双晶亮的眼看她,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眉眼。可当?她抬手看到自己指尖上殷红的魔纹时,却还是不?由地握了拳,将手收了回去?。

可昙音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细白的手,环着她用双手慢慢地将她握拳的手掌展开,然后托起轻轻地在她的指尖上温柔地印了一吻。

“真的很美。”昙音声音轻轻的,语气却诚恳万分,“我从不?知?原来只要人美,连长起来的魔纹都是美地。”

段云笙笑了笑道:“你啊,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了……”

“云笙。”

“嗯?”这还是段云笙头一次听到昙音叫她的名字,不?由仰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昙音红着脸抿了一下唇:“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

“那我该叫你什么,阿音吗?”段云笙调笑道。

不?料昙音却回答道:“我在未剃度前?,家中姓谢,字希知?,不?过家中父母姐姐都叫我阿钰。”

“阿钰。”段云笙道,“我闺名叫做阿皎,皎皎如月的皎,只可惜……”

昙音想起以前?殷九玄总是这样?叫她,知?道她是想到了那些往事,便安慰道:“名字并?不?会因为被谁叫过而改变什么,伯父伯母确实有个皎皎如月的好女儿。”

段云笙见他说的正经,故意取笑道:“伯父伯母?啊,你这大和尚佛心不?定?,是想还俗吗?”

昙音却道:“是啊,段姑娘乱我修行?,可要负责啊。”

段云笙被他逗笑:“那和尚想让我怎么负责?”

“一会儿就知?道了。”

……

画舟沿着河慢慢驶出城外,在郊外的一处停了下来。昙音扶着段云笙下船,抱着她走?了一路,才到了山顶的一处平坦之处。

山顶上立着一块帮着红绳的石头,昙音放下段云笙,对她说道:“我听杨城的百姓说这是一块姻缘石。”

段云笙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衣袖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即便如此,又何?必抱着我走?上来,驾云上来不?是更?省力些。”

“我不?累”昙音笑了笑,替她拨开被山风吹散的额发,“这样?的事,要亲力亲为才显得有诚意。”

“来。”昙音牵着她的手,走?到石头前?跪下,看着段云笙道,“我不?求来生,也不?管过去?,只问眼前?此刻眼前?的段姑娘,你可愿意嫁与我这个和尚为妻?”

段云笙被他的话说的哭笑不?得,眼中却微微泛红,嗯声点了一下头。

二人跪拜天地之后,相拥着在山顶上坐了很久。

今日过后,昙音的记忆便会在了尘身上彻底消失,而这一世之后,也再无段云笙此人。

可能她依旧庆幸,在那一切发生之前?,他们能再次相遇。

日落之后,二人回到了画舟之上,夜间的杨城是极热闹旖旎的,他们相拥在两岸的丝竹歌舞之中,随着河水一起荡漾,直至快到凌晨,昙音才将段云笙送回了柳城的小院中。

“我……要走?了。”昙音道。

段云笙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强行?让自己绽出笑容,点了点头。

这样?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她不?想让悲伤成为二人最后一刻回忆。

“我爱你,从无后悔。”在最后一刻,佛子这样?说道。

“我也是……”段云笙看着眼前?失去?意识慢慢倒下的佛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是落了下来。

-

翌日,了尘醒来之后,便到了正房与段云笙道别:“不?知?为何?,小僧现?在心中似乎并?不?再有寻人的执着了,或许是小僧回寺修行?的时候了。”

“那真是恭喜小师父了。”段云笙如常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道,“里头有些干粮小菜,就当?是我为小师父送行?吧。”

了尘合手道了一声多谢,但?又愣了一下,将段云笙还给他的舍利子又拿出来交给了她道:“此物小僧还是希望檀越能够收下,不?管这究竟是否是小僧前?世之物,既然他送给了檀越,便该是檀越的,檀越就当?留个念想。况且小僧到此之后多蒙檀越照顾,也无以为报,檀越如今的情况小僧又帮不?上忙,这舍利子至少可以帮檀越减轻一些痛苦。”

“不?必了。”段云笙道,“我有金莲子,服下后足以暂时应对体内魔气了。如今我这个样?子,舍利子放在我身边,若是被什么妖物盯上,反而会招来麻烦。而且要说念想之物,我已经有了。”

段云笙展开手掌,指尖轻点,掌心中的图案便化为了一面团扇。

“团扇?”

“是啊。”段云笙问道,“好看吗?”

了尘也不?知?为何?,突然便想笑,点了点头道:“好看。”

“那小僧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了。”段云笙看着他走?出去?,在他快要迈过门槛时,却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佛子。”

了尘疑惑地回头,段云笙望了他与佛子极像的眉眼一眼,垂下含泪的眼摇头道:“没事。”

了尘走?后,段云笙才冷冰冰地对空无一人的屋中说道:“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虚空中便出现?了两个人影。她的目光略过殷九玄,看向?他身边的少女,冰冷的眼神有一丝动摇:“阿念。”

“阿娘。”殷念主动走?上前?去?。

段云笙略略侧开眼眸,不?去?看她那张与自己和佛子都极为相似的脸庞,只是转过身走?向?内室,但?语气却明显比平日里单独面对殷九玄时柔和了很多:“今日有什么事吗?”

即便殷念的出世并?非是她的意愿,这些年来她也一直避免与殷念培养感情生成羁绊,但?她却从来不?会在殷念面前?与殷九玄争吵。

“坐吧。”她指了指房间中的小圆桌,又给二人拿了壶茶水,便顾自在藤椅上躺下了。

殷念看了一眼段云笙的脸色,又看了看身边的阿爹,忙上前?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先给了殷九玄一杯,然后又亲自把另一杯送到了段云笙的手上:“阿娘,今天我和阿爹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阿娘商量。”

段云笙望着殷念乖巧的模样?,不?忍心叫她为难尴尬,便缓和了一下面色,对殷九玄道:“什么事,你说吧。”

殷念闻言,立刻过去?将殷九玄拉到段云笙的身边,又拖了一个圆凳让他坐下:“阿爹,你好好和阿娘说。”

殷九玄望着眼前?人的苍白而虚弱的面庞,抿了一下嘴角。他知?道这番话,一旦说出了口,后果便是永远失去?她。

“阿爹。”殷念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声地提醒了一下。

殷九玄看了殷念一眼,叹了口气道:“阿皎,我和小念商量过了,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直到殷念着急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继续说道:“我决定?尊重你的选择,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段云笙问道。

殷九玄闭上双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掌中化出一根一指长的散发着莹白微光的肋骨。

“这是……”段云笙蹙了蹙眉,感到这根肋骨与之前?的创世神的遗骨十分相似,可又有微妙的不?同,想到殷九玄的身世,便问道,“这是你的肋骨?”

“是。”殷九玄承认,“它可以保你三十年寿元,你的身体无法承受更?强的力量,这已是极限,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不?能拒绝这个。”

段云笙看着肋骨上的微光,没有立刻答应,她很清楚殷九玄虽是上古神明,却早已自堕为妖,眼前?的肋骨神力精纯,不?知?又耗去?了他多少修为才能炼化至此。

“阿娘。”殷念以为段云笙是不?肯接受,便说道,“你放心,阿爹和我只是想让阿娘你能够忘记从前?的一切,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并?没有别的意思。”

“忘记从前?的一切,过一辈子?”段云笙低头看了一眼手心中的团扇图案……

-

秋大娘进屋时,段云笙正在堂屋的竹椅上午歇。外头秋蝉叫闹,秋大娘也不?客气,将手上的一刀肉往桌子上一放,就给自个儿倒了杯水先喝了一口。

段云笙见了起身过去?问道:“秋大娘今天怎么过来了?”

秋大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甩着衣袖扇风一边指了指桌上的肉道:“这是张屠户叫我顺捎带来的,说是谢谢你前?几日给他娘开的方子,这几天张大娘可好多了。”

“好了就好。”段云笙笑了笑,拉了长凳过来道,“您先坐。”

秋大娘坐下,隔着竹屏风往里屋瞧了瞧问道:“小念呢?”

“前?两天我给送学堂去?了,现?下还没放课呢。”段云笙答。

“哎呦喂,也就是你舍得,换了别家谁家舍得给姑娘家念书啊。”秋大娘把身子往她身边挨了挨,说道,“一年的束脩得花不?少钱吧,你这一个人守着寡,虽说医术好,但?平日里街坊邻居有个头痛脑热的,你又是白给人瞧病又是送药的,给那些大户看病赚的银子也贴进去?不?少了吧。你说你,这得过的多辛苦啊。”

“没那么辛苦,平日里有乡亲们帮衬着,总是给我家送吃的,您看,你这不?又给带肉来了么?”段云笙笑笑把桌上的干果往秋大娘面前?推了推道,“也亏得大娘您人面广,又照顾我,总是把我介绍大户家的奶奶太太们看病,这回我家阿念能上学,也是大娘您之前?带我去?给夫子家的小孙子看好了病的缘故,我还没谢谢您呢。”

“这话说的。”秋大娘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面上却很是受用,“不?过大娘说句真心话,你来咱们村也有四五年了吧。你刚来的时候给你介绍人,你说心里还念着你死去?的丈夫,可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念都快十岁了吧,你也该找个人好好照顾你了。我呢,也不?和你卖关?子,咱们县里的李捕头,你是见过的,年轻能干,长得又俊,上个月还帮着来京里来查案的官爷破了大案,前?途好着呢,多少乡绅都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可人家就看上你了,就问你愿不?愿意吧?”

“承蒙李捕头抬爱了,可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思。”段云笙腼然笑了一下,语气却很坚决。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秋大娘叹气,“可你说家里总得有个男人吧,不?然以后小念长大了嫁出去?要是被欺负了,都没个给她做主的人。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想……”

“汪!”一声狗叫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段云笙抬眼见家中的狗不?知?何?时进了来,正龇牙咧嘴地盯着秋大娘,直把秋大娘吓得平白打了个寒颤。

“小鸣,乖,去?厨房待着,秋大娘拿了肉来,晚上给你做肉吃。”段云笙柔柔和和地摆摆手,大黄狗立刻呜了一声转头出去?,而它身边的狸花猫则翘着尾巴颇为得意地从它面前?走?到段云笙的脚边蹭了蹭,然后喵的一声跳上她的膝盖,盘身睡了起了。

“你家这猫狗倒是有趣,懂人话似的。”秋大娘尴尬地笑笑,想起前?几次来每次劝段云笙考虑将来的事,这对猫狗就会出来捣乱。

“都是小念捡回来的,不?过确实挺听话的,就是偶尔会皮一下,大娘别见怪。”

“不?会,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和这些畜生……计较……”段云笙膝盖上的狸猫突然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眼,秋大娘立刻打了个哆嗦。

“呵呵。”秋大娘干笑两声,起身道,“那你再考虑考虑,我先走?了。”

“不?再做会儿吗?”段云笙也跟着起身。

秋大娘看了看屋里的猫,又看看屋外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的狗,摇摇白胖的脑袋:“不?了不?了。”

心中暗叫,这真是邪了门儿了,这一猫一狗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刚才怎么就平白打了两个寒颤呢?

段云笙见状忙进厨房拿了一个纸包,将秋大娘送到院子门口,塞给秋大娘道:“那大娘拿着这个,您前?阵子不?是说我家的菜干和莲子糕的味道好吗。这些天我又做了一些,你拿回去?尝尝。”

一听有好吃的,秋大娘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不?客气啦,哎呀,你这双手啊,真巧,人也长得标致。说句心里话,这十乡八里的,也没几个姑娘及得上你。就是命不?好,早早守了寡……哎,不?说了,我走?了,外头热,你快进去?吧。”

段云笙回了屋,看了看在她跟前?卖乖的猫和狗,笑着叹了口气道:“你们啊。”便起身进屋去?看医书了。

到了傍晚,女儿殷念回来,段云笙已经做好了饭菜,让女儿放下了东西?,就叫她先去?洗手。

殷念进厨房舀水,那一猫一狗便跟着进了厨房。

“小念,今天那个秋大娘又来找你娘了,还想之前?来看刀伤的那个姓李的小子介绍给你娘!”狗子用传声术和殷念告状道。

殷念闻言,看了看院中水井旁的桃树,没说什么,就跑进去?正屋吃饭了。

“阿娘。”殷念吃了一口饭,忽然问道,“我爹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阿娘你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段云笙给她夹了一块肉。

“因为秋大娘总是来劝阿娘再嫁一个,可阿娘总是不?同意,但?这些年来也没听阿娘说起过爹爹,所以有些好奇。”殷念笑着吐了吐小舌头。

段云笙笑着想了想,转身进屋去?拿了一把绸面的双面团扇出来:“喏,这就是你爹给我的定?情信物。”

殷念用小手拿起来看了看,看着上面的一月一莲,想起她那日远远地看过一眼的那个与自己阿娘同游杨城的佛子,觉得确实很像他们。

“其实我也不?大记得清你爹的样?子了,阿娘不?是早年生了场病嘛?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段云笙道。

说起这件事,殷念就有些心虚。当?年阿娘同意了她和阿爹的提议,用幻梦之法封印了过往的记忆开始新生,却不?想待她阿娘醒后,竟记得自己嫁过人还有孩子,把化为凡人模样?暂时照顾她的浮梦吓了一跳,赶紧去?找殷念商量此事。

不?过殷念倒不?紧张,幻梦之法本就不?会完全抹去?一个人的记忆,而是会保留其记忆中最深刻最快乐的少许回忆,在此基础上幻化出一个虚假的过往。

所以在大概了解情况之后,殷念就变成一个小屁孩儿,来到了她的身边。不?过幻梦之法造出来的毕竟不?是真实的记忆,总是会有模糊不?合理的地方。

比方说因为她阿娘早已失去?了全部的亲人,所以她阿娘就怎么都想不?起自己父母的样?子,故而殷念和浮梦便只能告诉她是因为生病所以忘了很多事。

这些年来,殷念只知?道在她阿娘的记忆中,她阿娘是个丧夫的寡妇,但?却从未提过对方是谁,虽然她心中也有猜测,这段记忆应该是和与她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佛子有关?。

“阿娘记得……”段云笙想了一下,笑道,“我和你爹,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庙里。对,说起来你有可能不?信,你爹他是个和尚,而且……”

段云笙拍了一下额头轻轻嘶了一声:“而且还不?是人。”

“啊?”殷念挠了挠小小的脑袋,不?明白她阿娘的脑海中究竟是把那段真实存在过的记忆幻成什么样?子了。

段云笙见他疑惑,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拿起团扇为她驱赶走?身边的小飞虫:“后来,嗯……应该是你爹他对我一见钟情,我病了,他便来府上为我治病。他还偷偷带我去?山顶看星星,他给我买过糖葫芦,还悄悄地跑出去?为我买了这把扇子,好像还送过我一盆很奇怪的花,不?过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花了,就记得好像一盆美到可以叫人落泪的花。后来我为了他违抗父母之命,他……”

段云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哪儿有些不?对。

可殷念听着却有些明白过来了,转头看了一眼院中安安静静的桃树。鸣焱叔叔曾给她看过她阿娘年轻时的记忆,她也听阿元姐姐说过她阿娘与佛子之间的事。

原来阿娘她不?止记得佛子,也记得和她阿爹的过往。

“再后来么……我忘了是因为什么事情,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我们就重逢了。我们去?了江南,你爹说要为我还俗,我们便在在姻缘石前?拜天地成了婚。只可惜,你爹他为了救我……”段云笙叹了口气,“虽然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可你爹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若是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殷念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段云笙点了点小脑袋道。“嗯,念儿知?道了。”这样?也好,至少阿娘记住的都是那些让她快乐的事情。

“对了,今天在学堂还好吗?夫子都教了些什么?”段云笙问道。

“很好啊,夫子教的,我听一遍就能背了。而且学堂里没一个人打得过我,现?在我就是他们的老大。”殷念抬头看着段云笙,眼睛亮晶晶的,“阿娘,我厉害吧。”

“真厉害。但?是你要记住,不?可以欺负同学,更?不?可以忤逆师长。哪怕你学的比旁人好些,也不?可以自满自傲,要尊重身边的人。好吗?”

“嗯,我记住了,阿娘。”

……

晚饭后段云笙独自在房中看着手中的团扇发了许久的呆,实在串不?起来脑海中的记忆,便放下团扇翻了几页医术,睡下了。

殷念见她睡了,在她的房中布了隔音的结界,出来站在桃花树下,对树说道:“阿爹,你听到阿娘说的了吗?她还记得你们之间的事呢。”

那桃树慢慢化为一个人形,殷九玄答应过段云笙不?能在打扰她的生活,却又不?放心她,于是就化为了这颗桃树,悄悄地陪着她。他隔着窗屉望了屋中的人一眼,点了点头。

“记得那点事有什么了不?起?”这时一旁的狗一边口吐人言一边化为一个长着一头嚣张红发的青年,“要不?是他这老妖怪,云笙会变成这样??”

“闭嘴!”殷九玄低声呵斥,一股迫人的威压立刻压在了鸣焱的身上。

鸣焱看了一眼一旁盘着身子看热闹的狸猫道:“晁奇,你就不?想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都是要跟我争宠的,没一个好东西?。”晁奇懒洋洋地说道。

“仓仆,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鸣焱喊了一声,屋内正堂上挂着的那柄剑便立刻化出了一个灰衣男子走?了出来,看了几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安静一些,吵到了邻居,万一让邻居以为这里闹妖怪,会给主人惹来麻烦的!”

“无聊。”晁奇看了几人一眼,起身伸着爪子撅着屁股松泛了一下身子,就跳上窗台进屋跳到段云笙的床上,盘在她的手边睡了。

段云笙迷迷糊糊地感到手边有毛团,下意识地就撸了一把,又接着睡了。

简直把鸣焱看得酸得不?行?。

“早知?如此,我也变成猫了。”鸣焱想起之前?他也想跳上床睡,却被段云笙一脚踢了下来的事,就更?是忿忿不?平。

……

三十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这些年段云笙一直过得很开心,在殷念“十八岁”的时候,麒麟族的少主化为富家公子,与殷念在凡间成了亲。

到了弥留之际,所有的记忆再次醒来,她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轻轻笑了一下:“谢谢你们,陪着我过完了这一世,这一生我真的很快乐。”

“说什么呢?”鸣焱偏过头吸了吸鼻子。

段云笙躺在床上看着他,虚弱地笑道:“鸣焱,再见到你真好啊。”

“那你别死了好吗?”鸣焱往前?一步,蹲身跪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我舍不?得你,我们都舍不?得你。你若是死了,以后我们该去?哪儿找你啊?”

听到鸣焱的话,在场的人眼眶都红了。

这不?是简单的生老病死,是灰飞烟灭,即便他们想再寻着她的来世,偷偷地看上一眼也再不?能的绝别。

段云笙眼中含泪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对他轻轻摇头。死劫已定?,再做挣扎也是徒劳。

鸣焱见状再也无法忍耐,跳起身指着一直守在她床头的殷九玄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既然照顾不?好她,又为何?还要勉强……”

骂着骂着,鸣焱就没了声音,最后只留下轻轻的抽泣声。

“好啦!”一旁的晁奇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就少说两句,别再让小云笙为难了。”

“小云笙,不?管你想怎么做,我晁奇……”晁奇咽了一下喉咙,红着眼道,“都听你的。”

“谢谢你,晁奇。”段云笙望着他轻声说道。

然后她又看向?仓仆和殷念,嘱咐道:“阿念,仓仆,以后他们就交给你们了,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阿娘我知?道了。”

“是,主人。”

段云笙说完之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才道:“阿念你先带他们出去?,我有话想和你阿爹单独说。”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和他说什么啊?”鸣焱不?满道。

“别闹了,走?啦。”晁奇拉着鸣焱先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段云笙一眼,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

殷念带着丈夫和仓仆出去?,关?上了房门。

段云笙看着殷九玄,轻轻笑了一下,似乎是释然了:“谢谢你,这一生我过的很幸福。”

可殷九玄却依旧自责:“鸣焱说的没错,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阿皎,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知?道的,只要你点头,哪怕拼了这一条命不?要,我也会为你逆天续命。”

“你答应过我的。”段云笙笑着摇了摇头,却主动伸出了手,殷九玄立刻握紧了她的手。

她看着他,张张口,似有千言,却又仿佛什么也说不?来,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已不?是用一两句话语就能说清楚了。他在她最好的年纪出现?,也曾满足过她少女时对感情的所有幻象,但?他却也曾夺走?她生命中一切重要的人,将她逼上绝路,可若不?是他,她也遇不?到佛子,无法拥有这一世的幸福……

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说不?清楚。

所以她最后只是冲着他笑了笑,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抱着她飞出迷境后,她破涕后的那一笑。

“九玄,我走?了。”她捏紧了手中的团扇,最后对他说道。

“阿皎!”

撕心裂肺喊声传出院落,坐在院中的所有人都低下头哭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偌大的世间,将再无段云笙此人。

可当?他们冲进房间时,却发现?段云笙的衣冠和殷九玄都不?见了。

段云笙是灰飞烟灭,并?没有留下遗体,殷九玄便带着她死前?所穿的衣冠和那把团扇,走?遍了天南地北,看遍了她曾经一直想要看的景色,最后在坠仙崖上立了一个衣冠冢。

无论殷念怎么劝,他都执意一个人陪着她的衣冠冢。

她曾因为他,度过了一万年的孤独岁月。而现?在他也会守着她的衣冠冢,守着她的镇妖塔,独自度过往后数万年的时光,直到寿元耗尽……

“阿皎。”他靠在她的墓碑上,望着那屹立的镇妖塔,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她的名字……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虐不虐,爽不爽都以女主的视角来区分。

正文就是女主这一生结束,番外是女主的新生,就是苏爽文。

至于男主,做个受虐的工具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