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快要习惯新生活的魏知非,却再次见到了那些本该分道扬镳的人。

继母抱着的小弟已经能睁开眼了。此刻,婴儿面色红润,穿着袖珍版的小衣裳,窝在母亲怀里咯咯直笑,脖子上还挂着卡通版奶瓶。

想来老夫妇提供的条件足够优渥,使得全家人都过上了无需风吹日晒就能吃饱喝足的日子。

魏父靠在一辆崭新的绿皮三轮上——显然是刚置换的。他比以前年轻富态了不少,抽着旱烟,悠闲地看着学校门口的方向。

他们来做什么?

魏知非环顾校门,发现来的不仅是魏家的人,还有几个平日里关系较好的村民也一并来了。

每到放学,学校周边就会簇拥上一堆小贩,卖各种各样的小吃。

继母在抱着孩子买煎饼,顺带给那些村民带上几份。

魏父这边没有吃东西,看见魏知非,立马下了三轮车,一边招手一边走过来。

此情此景,令他回忆起了儿时支零破碎的片段。那段昏天黑地而又冰冷凄清的日子再次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带着尚未褪去的酸涩。不知怎的,魏知非往后退了两步,盯了父亲两秒。眼中是毫无温度的警惕。

“知非啊,快放暑假了吧,想俺们了没?走,今天带你回村儿里住。”魏父倒是脾气好,很自然的,就像是父亲在接儿子回家一样。说着,也不管魏知非同不同意,直接拎起他的书包袋子,拽着他的胳膊往三轮车那里走去。

魏父以前是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的。曾经,父母一跟他说话,都是让他去干什么活,或者让他赶紧从房间里出去……

魏知非愣了愣,试图甩开他的手。

然而那双常年把持农具、长满粗茧的大手分外强壮,犹如锁链一般紧紧扣着他的肩膀。他挣脱起来有些困难。

就在他打算拼尽全力反抗的时候——

“唉?!干什么你!放开少爷!”路边一辆黑色豪车里立刻冲出来一个年轻的司机,拔腿向这边跑来。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年轻,专门负责魏知非少爷的上下学的。每天到了时间就在路边兢兢业业地等着。

以前少爷都是让他在车上等,放了学就自己上车了。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了,什么事也没有。

可今天不知道什么状况,一个不注意,少爷居然就让一堆山野村夫给拉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来抢孩子?好大的胆量!

司机两步并作一步,奔到绿皮三轮车跟前,直接把魏知非往回拉。确定魏知非暂时安全了以后,司机直直挡在他前面,厉声问那帮正围过来的村民们:“你们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拐我们家少爷?”

然而村民才不管这些,嘴里的鸡蛋饼还没咽下去,手就已经来捞孩子了。

司机一边拍开他们蜂拥而来的手,一边护着魏知非往后退。离车只有五十米了,只要上了车,就都好说了。

“什么你们家少爷?那是俺儿子!我要带我儿子回家还不行了吗?”胖乎乎女人把小娃娃放在三轮后座上,拨开人群走到最前边,开始叉腰冲着年轻司机大吼,颇有乡野村妇的泼辣姿态。

“不好意思,不管你们是谁,我的任务是接少爷回家。”司机沉声道,一边把魏知非往汽车上推。

保证明日之光集团的小少爷的安全是他分内之事,出半点纰漏,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魏知非带上车。当然,在这群村夫做出过分举动之前,他是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魏父和后母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居然直接来魏知非的学校截人。一群从来没有出过大山的村民,是怎么一路找到的这里依然不得而知,但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抢孩子。

见那群大老爷们儿不靠谱,胖女人独领风骚,一个人过来跟司机推推搡搡。

司机一边要招架这个女人耍无赖,一边还要提防其他的村民从背后偷袭抢小孩,格外吃力。对方人数多,占据了数量优势,看着就头疼。一阵你推我推的动作下,他有点生气了,直接伸手推了那碍眼的胖女人一下。

胖女人往后一个趔趄站稳了,干干看了周围一眼,心生一计,就直接就开始坐在地上撒泼,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诉苦:“哎哟喂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畜生哦,以为给点钱就能把我儿子抢走。有几个破钱就开始拆散俺娘俩了啊。他才多大一点啊,你就不让他认他娘了哦……还有没有天理了——”

继母的本事果然不愧是从村战骂架里练出来的,尖酸的腔调拿捏的恰到好处,似乎要哭断了肠。肥胖的胸脯随着哭诉一下下抖动着,一边拿着手绢不住地抹眼泪。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孤苦无依的母亲被坏人给欺负了。

正是上下学的高峰期,围观的人有点多。不少人都开始对司机指指点点,侧目而视。

司机有点收不住表情。

他就是个司机,平日里也就接少爷上下学,虽然学过一些防身技能,但对付这种村姑却半点也用不上。

兜里的手机叫几个野蛮的村夫给抢走了去,没法求援,他只能试图拿明日之光集团的威名来震慑一下这群乡巴佬。哪只这些人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听了以后更加嚣张了,叫叫嚷嚷,你推我挤。

也不说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总之就是扰乱视线,浑水摸鱼。格外烦人。

“咱当初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终于有个稍微讲理的村民站了出来,按住那些沸腾的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给司机讲道理,“当初你们把孩子要走的时候,大家可是约定好了的,他亲爹亲妈随时都能来看他,别说看了,就是把他接走,你们也不能吱声儿。”

话虽是这么说。

可现在前有村民咄咄逼人,后有泼妇躺尸骂街,进退维谷。

司机心里苦:咋啥话都让你们给说了呢?

这是你们当初跟老板定的规矩,和我可挨不着边儿啊。我就是个打杂的,你们要理论找老板理论去。在这儿说也没用啊。

“这个——你们找老板去谈,请不要妨碍我工作。”司机礼貌回声,但是他被团团围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不由得懊悔,早知道就该多带几个保镖来了。但凡准备周全些,也不至于遇上这档子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