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虎很缺钱,大家都知道。

江小瑜也知道,但她却不知道王新虎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雪碧是她给的,保护费是她出的。王新虎只忙着圈钱,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钱最后去哪儿了。

江小瑜看到,狭窄的小院里堆了几袋纸箱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满了易拉罐、啤酒瓶、饮料瓶,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搜集回来的废报刊。纸箱子外壳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卖fei品。

以王新虎父亲的文化水平是写不出来的。所以江小瑜几乎可以肯定,这几个字是王新虎自己写上去的。

王新虎不仅仅靠着青龙帮圈钱,私下里还经营着捡破烂卖废品的生意。

在其他孩子都在家里吃着母亲做的热乎乎的饭的时候,他可能已经顶着风雨推门而去,在垃圾堆里翻找着瓶瓶罐罐。

一毛钱两毛钱地攒,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他终于攒够了出逃的资本。

所以他才能离家出走还走的这么硬气。万事留一手,日子会好过一点。

江小瑜猜不出王新虎手里还有多少钱,那些钱够他在外面撑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还没等他闯出一片天,自己就先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江小瑜寻人未果,只能无功而返。

过了几天,这件事还惊动了学校。每个班的班主任在上课之前都会先问一句:

“今天你们有谁见到王新虎了么?”

即便是把每个班的学生都问一遍,也仍然没有人回答的出来这个问题。

王新虎似乎是铁了心要走,走的时候没有透露一点风声,态度毅然决然,以至于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学校把事情给压了下来,但私下里却有人还没放弃。

王新虎的班主任小李自费印了寻人启事,组织学生们在课余时间分发。

没几天,那一张张寻人启事就像花一样开编了大街小巷,街上行走的路人都不认识王新虎,但却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和长相。

江小瑜也决定加入搜寻大军。

她拉着魏知非一起去分发寻人启事。

这时候正临近暑假,天气热的厉害,路上没几个人。她一手举着A4纸,一手撕着透明胶。

魏知非换了一身轻便的服装,袖子撸上去一半,努力帮她扶住小椅子。

高空万里无云,太阳光就直直照射下来,整个空气层都是热滚滚的。皮肤白的人在太阳底下暴晒是最煎熬的,额间满是薄汗。

他扶了一会儿,道:“还是我来贴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贴完这一张了。”江小瑜迅速地贴牢最后一个角,轻盈地从凳子上蹦下来。看着二人一中午的战果,很是满意,“这是最后一张,贴完吃饭。”

要不是行人太少,二人也不会沦落到在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

“那个王新虎……他真的离家出走了吗?”

魏知非看着寻人启事上那张笑的憨憨的小学生照片,依然有点不大相信。前不久,他还跟他打了一架。堂堂青龙帮创始人,没有必要为了一点挫折而选择逃避吧。

“他爹已经动身去找他了,你说呢?”江小瑜微微叹气,搬起小凳子往回走,“说起来这事都怪我。跟王新虎的命相比,李老师的车子算得了什么,藏了就藏了呗,我还非要交什么照片。要不是我,他也不会离家出走。”

江小瑜能说出这种话来着实出乎魏知非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江小瑜永远是一个不会做错事的小姐姐形象,很少反思的这么深刻。他张了张口,“但他本来就做的不对。”

做错了就要受罚,没有什么可回旋的余地。

况且李老师也没有把事情告诉领导,也没有叫家长,已经对他网开一面。是王新虎自己畏罪潜逃,才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啦~小朋友,要是有一天你离家出走了,你爸妈肯定会急的团团转的,真的是——要急死人了。”

江小瑜脑袋一晃一晃,小辫子随之甩动。粉粉嫩嫩的脸就像一个团子。明明是萝莉的脸,说话的神情却严肃得如同小学语文老师一样,大道理一箩筐。

魏知非移开目光。

他才不会做离家出走这种傻事。他早就学乖了,就算他离家出走一百天,他的父亲也不会过问一句。

他们巴不得他早点走呢,这样就能省下一大笔医药费。

现在他们又突然下山,千里迢迢奔到学校说要带他回家,不就是听说他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么?

他那个父亲,又重新把养儿防老的愿望,寄托到了他身上,顺便再向他的外祖父母敲诈一笔费用。

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可是,只在河东镇贴寻人启事也没有用呀,万一王新虎已经不在河东镇了……”魏知非思忖着,分析出种种可能。

江小瑜一下子被这句话点醒了。

她一个激灵,扔掉手里的椅子,“太有道理了。”

——对啊,既然要离家出走,肯定是走的越远越好。

王新虎这个人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别人家小孩闹着要走那是为了吓唬家长的,没过多久自己就支撑不下去灰溜溜回家了。

但王新虎从小就没得到过多少爱,性格又独,他要走,那肯定是再也不回来了。

挨揍挨了这么多年,他肯定快恨死他爹了,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

“我有一种预感,王新虎现在人肯定已经在外地了。你想啊,河东镇都是熟人,见了他肯定会告诉公安局的。但这么久了还没线索,八成是已经走远了。”

江小瑜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新虎的父亲直接就辞职走人了。

没有人比父亲更了解儿子,所以他没有做无用功,而是直接辞职,买了车票。

工地附近的老房子还保持着离开之前的模样,院风扫落叶,居民楼水管的裂缝在往下漏着水,点点滴滴积成了一片水滩,无人理会。炎炎夏日很快将那水渍蒸干,只留一片浅浅的灰尘。中年父亲锁上门,回头看了一眼寂寥的院落,伴随着呜呜鸣笛声,踏上了寻找儿子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