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互相磨合中悄然而过,一大一小的日子过得甚是和谐,没有人打扰,不会有太多的烦恼,人际关系简洁到极致。江小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现代人,开始享受起来节奏缓慢的乡村生活。
某天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见在遥远而寒冷的山上,一个皮肤很白的男童在哭泣,可是没有人救他。
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李迩逆着光,身后是枪林弹雨,身上千疮百孔,最终倒在她眼前。
江小瑜被惊醒了。
她惊魂未定,看了眼窗外宁静的原野,阳光普照,光线温暖,全然不似梦中的凄凉。好在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拍拍心口,缓了好半天,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是夜。
日落西山,晚风萧瑟。当天幕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李迩便随夜一同归来。
只是今天与以往不太一样,他还未走进小屋,便能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食物气息。
李迩眉头一皱,循着味道直奔厨房。
江小瑜围着一块破布当围裙,手里挥舞着勺柄,站在铁锅面前,尴尬地看着他。
她前面是一锅米粥,水煮开了,正要把白砂糖往里倒。
李迩煮的粥从不放糖,只会加一点带甜味的水果进去。
据说他这么做是因为小孩子吃太多糖会蛀牙。
李迩的目光落在她胖乎乎的爪子上,眼神一瞬间变得尤为复杂。
“那是盐。”良久,他默默开口。
江小瑜啊了一声,手一抖,整个罐子都投入了滚烫的水里。
两人:“……”
江小瑜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所以才偷摸溜进厨房筹谋做饭。
但从现场的惨烈程度来看,她应该是失败了。
江小瑜小心翼翼道:“我自己会收拾的。”
千万别生气。
魔鬼一生气,她小命难保。
“嗯。”
李迩答得言简意赅,迈着一双长腿,直接跨过地上的水渍出去了。
真是意外的波澜不惊。
江小瑜往外偷瞄了一眼,发现他躺在了床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书。
——他竟然还是个很有文化水平的杀手。
江小瑜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半躺在卡其色的毛毯上,碎发一丝不苟地盖在额前,灯光投下淡淡阴影。
他个子高,江小瑜那张小床不太放得下他的腿,修长的靴子搭在地上。
说起来,那张床本来是李迩自己的,多了个江小瑜以后,李迩便搬到了隔壁书房,于是这个唯一的小床便留给了江小瑜。
那间书房常年紧闭,江小瑜没进去过。木质的墙壁,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好到江小瑜以为自己随时可以逃走而不被发现。
只是每当她悄悄转动门把后,李迩总会如同幽灵般站在了书房门口,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她看:“你做什么?”
江小瑜打了个哆嗦,“没事,吹个风。”
那时江小瑜便知道,想从这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基本上不可能。
书页翻动时,李迩挺拔的鼻梁和异常白的皮肤在书页间若隐若现。
身材一绝,容貌出挑,每个地方都比几十年后的那些流量明星好看上太多。江小瑜内心纷繁复杂。这条件,不培养成艺人真是可惜了,好好的男孩子,怎么就走上了这样一条阴暗的不归路。
单从外表,没有人会把他同杀戮联系在一块,反而会感觉到一股子美好的书卷气。
只是他过于机敏。
江小瑜随时都能感觉到,就算他在看书,注意力也时刻集中在她这个“囚徒”身上。
江小瑜有些崩溃。这个人,他都不休息的吗?
阴森的压迫感,和岁月静好的模样,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诡异的和谐。
江小瑜默默收拾好厨房,把亲手做的饭菜端上来。
李迩翻书的动作也骤然停止,拉出椅子坐下。
江小瑜顿了一下,继续布置桌子。
她收拾了许久,抬头看,发现李迩的勺子还纹丝未动。
他静默地看她:“你先吃。”
江小瑜睨他:“吃吧,没毒。”
李迩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他拭了下嘴角,艰难道:“下次饭,我做。”
皱眉的模样,如鲠在喉。
江小瑜将信将疑,立刻自己尝了一口。
……呜,一口也不想多吃了。
她也皱起秀眉,“别吃了,我调料好像放的比例不大对,我再重新做一份。”
李迩道:“谁做的,谁吃完。”
他拉开桌椅,披上一件风衣出了门。
桌子上的饭还在冒着热气。
江小瑜望着难以下咽的粮食发了愁。
她没敢问李迩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但真让她自己把饭吃完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抱着宁折不屈的态度,把饭又回炉重做了一遍。
虽然重做以后依旧不好吃……但勉强能吃了。
书房的灯还亮着。按照经验,他人应该没走,还在书房里。
江小瑜端了一碗饭,蹦蹦跳跳地出了厨房,想去寻李迩。
书房的门没有关。
江小瑜好奇地凑过脸去看。
这一看,她傻脸了。
他的确在这里。
书房里陈列的并不是书,而是各式各样的武器,清一色的金属器具悬挂在细绳上,随着微风迸溅出脆响。
而李迩一身黑衣,站着,柔软的布料勾勒出极为优秀的腰身。
他站在中央一个大理石桌子旁,正拿着细软的布擦拭着刀刃。
他的身后,摆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骨质雕塑。
孤僻的人总会有些怪异的癖好,就比如他的藏品,不是名贵古玩,也不是各国法币,而是一堆外形奇异的武器和模型。
李迩擦得慢条斯理,格外专注。
用来保命和吃饭的东西,自然会更有感情。
但很变态。
一阵阴风吹来,江小瑜手里的碗啪叽摔到了地上。
她打了个寒颤,视线缓缓从他的手上面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