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雯打扮素淡，手边放了个袋子，好像装了什么东西，此刻她激动之下站起，袋子立刻歪倒下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装着一沓文件似的纸张。
谢骨走进会客厅，直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又示意郑雯也坐，态度不热烈也不冷漠，只是礼貌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小姨来谷翡，做什么？”
郑雯依言坐下，听见谢骨问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阿骨，之前我们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所以……”
谢骨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抱歉？小姨这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的？”
他眼神似笑非笑，却格外有压迫力。
郑雯原本想说“我们”，却在接触到谢骨的眼神后败下阵来，还是说了实话：“只是我……”
她顿了顿，随后补充了一句：“还有小甲！”
“小甲？”谢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倏地笑开，“小甲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和老头子的事吗？”
郑雯说的小甲，是她的养子，郑甲。
郑雯二十多岁的时候结过婚，但是婚后一直没有怀孕，起了疑心的婆家拉她去做了检查，才发现郑雯是先天不足，极难怀孕，原本之后好好治疗也是有几率怀上的，可惜她夫家认定了郑雯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迅速离婚找了下家。
郑雯被这事儿伤透了心，从此打定了主意不找男人，干脆自己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就叫郑甲，凭着自己也把孩子拉拔大了。
只是郑甲到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还在上高中，在原本的世界轨迹里出场次数也是少得不能再少，应该还谈不上做什么对不起原身的事。
不过谢骨这么重复一遍郑甲的名字，也有自己的意思。
郑雯的性格其实一直偏软弱，否则当年也不会这么窝囊地被夫家赶出来，但这个女人唯一最坚强的点就在于郑甲。
一个二十多岁的离异女人，身无他长的情况，即使有谢文堂的资助，但能独自带大一个孩子可不是件容易事。
而原本的世界轨迹中，郑雯对于原反派也是极尽剥削之能——虽然是建立在她需要钱去养活郑甲的情况下。
所以郑雯第一次出现在谢骨面前的时候，那个表现就让谢骨觉得不对劲。
诚然郑雯对于谢文堂一家一直怀有愧疚，但出于生存的需要，她根本不可能拉着郑霆转身退出争吵。
那么是什么促使了郑雯的改变？
谢骨第一反应就是在郑甲这个孩子身上。
重复一遍“小甲”，就是为了引导郑雯说出更多相关的信息。
果然听见谢骨的问话，郑雯显得十分愧疚：“小甲、小甲之前是被我和他舅舅给影响了，也是我和郑霆被钱迷了眼，才这么不知所谓地找你和姐夫要钱，现在我和小甲都已经想明白了，人还是得靠自己！我已经找了份新工作，小甲也有在努力读书拿奖学金，这次来，是真的觉得对不住你们。”
她将手里的袋子交到谢骨手上，语气羞赧：“但是我一时半会儿也实在筹不出钱来还，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宽限我些日子，等我和小甲生活稳定了就开始还！这是欠条！”
谢骨也没客气，接过了袋子，又当着面翻了两下，再抬眼时表情明显有些惊讶：“小姨没检查过这些欠条吧？”
郑雯有些慌张：“我、我也不太懂这些，这些欠条都是小甲帮着打的！有什么问题吗？”
谢骨手指划过纸张边缘，顿了下才道：“不，没有问题，小甲挺聪明的。”
郑雯窝囊了一辈子，最得意的也就是郑甲这个孩子了，此刻见谢骨夸郑甲，不由也骄傲挺了挺胸：“谢谢，不过还是比不过阿骨你厉害，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了。”
谢骨摇摇头：“人各不同而已，小甲可比以前有出息多了。”
他意有所指笑了笑，又道：“如果小姨愿意的话，我可以资助小甲一直到大学毕业，只不过等他考上大学以后，就要开始来谷翡打工了，为谷翡赚的钱直接算进你们的还款里，直到还清这些账为止，怎么样？”
郑雯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现在谷翡可是欣欣向荣，郑甲要是能进谷翡，一是有了前途，二是也能抵消一份他们心里的愧疚，更何况还有资助读书的事，简直是天降惊喜！
她当即点头：“我当然是愿意的，回去以后我就跟小甲说说，我相信他肯定会答应的！”
谢骨“嗯”了一声：“如果小甲同意的话，下周我就让秦秘书给他办转学手续，帝都的教育资源总是更好一些的。”
这对郑雯来说可算是大惊喜了，这些年郑家的生活在谢文堂的帮助下改善不少，也早就从穷旮旯搬出来到了汉云，但毕竟不是帝都，教育资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郑甲能来帝都读书，考上好学校可就容易太多了！
她千恩万谢了才离开，心底全是感激，又打定主意要多劝劝郑霆，再不济，以后也一定要跟这些人划清界限了！
谢骨却在她离开后又玩味地看了一遍郑雯的欠条，问系统：“统啊，这些欠条你怎么看？”
系统没说话，许久才慢吞吞问：“宿主怎么愿意出钱资助郑甲读书？”
毕竟谢骨虽然没有葛朗台那么克扣自己，但那只是因为他更擅长从别人手上抠钱出来！而花钱资助郑甲上最好的学校，这种额外开支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谢骨的计划中。
谢骨道：“郑甲是个人才啊。”
他又掂了掂这些欠条：“统啊，你真的没有看法？”
系统道：“宿主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谢骨赞赏：“有进步，知道甩锅了。”
他也干脆没再问系统，自言自语似地道：“郑甲是个人才啊，还会从谢家和郑家其他人手里抠欠条了，我怎么能不对这种行为以资鼓励呢？”
是的，这些郑雯声称由郑甲整理写出的欠条，其实根本就不止是郑雯自己的欠条，其中还夹杂着所有谢家和郑家向谢文堂和谢骨借过钱的亲戚的借钱有关的记录，全是郑甲这小子在聊天中引诱这些亲戚自己说的。
可以说原本谢骨这边是没有太多证据能证明那些亲戚借过钱，但这些记录加上，想要赢官司就要容易太多了。
也就是说，现在郑谢两家亲戚这边，是不可能再对谷翡造成任何影响了。
半个月后，郑甲的转学手续办理完毕，谢骨亲自送他去了新学校，算是彰显了下自己的大哥风范。
郑甲身材高瘦，容貌不算出挑，但看着气质有些阴郁，见到谢骨时却表现得很紧张，结结巴巴手脚都放不对地方，眼睛却不住地往谢骨身上瞟。
教导主任带着谢骨和郑甲参观了下学校，一路走一路介绍，郑甲却没怎么听，一直还在打量谢骨。
“郑甲很好奇宿主。”系统道。
“对啊，”谢骨懒洋洋回应，“这大概是你们这种比较笨的家伙对聪明人的向往？”
“我是ai级智商！”系统再次强调。
谢骨却没有理会系统，而是转头看向郑甲：“看什么？我知道我很有钱，但你再这么看下去也不会变得比我更有钱。”
郑甲愣了一下，才气鼓鼓地转回头：“我没有！”
教导主任在旁边擦了一下汗，总感觉这一对兄弟气氛貌似不太对的样子。
这种别扭古怪的气氛持续到了中午，谢骨带着郑甲去吃饭，准备应付完小崽子后下午就回公司。郑甲已经保持了不理会谢骨也不看谢骨一上午，也就是此时才破了功，绷着脸碰了碰谢骨，没说一句话，递来手机。
谢骨也没问他干嘛，直接看向手机。
上面显示着一篇营销号的文章——《惊！昔日挚友揭穿谢骨虚伪面目！》
配图还是RC团以前的写真照。
谢骨看了半天，没说话。
郑甲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谢骨脸色难看，“照片好辣眼睛。”
真的，照片里满溢的穷鬼气息差点让谢霸总当场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