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言原本拿了银剪子在挑灯芯,听见阿布的禀告,手上动作一顿,似乎没听清:“什么?”
份子钱?什么东西?
阿布道:“就是……礼金,陛下说,他原先那种思想实在是一种错误,应该给更多的能人才子一个机会,所以两日后的宴会,只要品级足够的官员,交上一定数额的份子钱,就能前来赴宴,但是如果没有交钱……”
就算是“贵妃”,也是没办法参加宴会的。
这隐含的意思公子言当然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还是差点把灯芯给一剪子剪断。
“……多少钱?”公子言尽量保持着平静道。
“陛下说,这份子钱,是看官员的品级而定的,贵妃是正一品,所以这金额也就比较高……”阿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道。
公子言皱眉:“一百两?”怕不是有些贵了?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顶多就赚一百两银子。
“……一千两,”阿布忍痛道,“但陛下说,您毕竟是他的贵妃,所以可以接受折现,譬如那几套雪蚕丝锦缎织的袍子……”
公子言直接将剪子往地上一掷,气得额角青筋隐隐凸起。
还折现?
这昏君怕不是看上他了,而是看上他的衣服了吧?
阿布小心翼翼问道:“这钱……咱出还是不出?”
公子言一手扶额,食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半晌咬牙道:“出,怎么不出?”
要是他去不了现场,这局还怎么摆?
简直欺人太甚!
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时,谢骨就收到了相当数额的份子钱,粗略一估计,应该能把请那位名厨的损失填平了——虽然人家的俸禄也不是从他的私库里出,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库里的钱,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是他的!
想到了国库,谢骨又宣来了户部尚书——这位就是管国库的,要查国库近些年的账本之类的,必须得跟人家商量。
虽然原身恣意妄为,但谢骨稍微要点面子,所以还是开口客气了两句才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户部尚书忙不迭应下,着人取来了账本,以及国库中部分的库房钥匙,一并呈了上来。
国库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钱库,一部分是粮库,钱库就在京城,而粮库则是除了京城有个大总部以外,几乎每个重要城市都有数个小型粮仓,户部手上有所有的钥匙,不过谢骨现在也不可能把每个城市的粮仓都看一遍,所以只是拿了京城的钱库和粮库钥匙,准备回头看完账本再去视察。
钱库和粮库并不挨在一起,但距离不算很远,一个下午的时间,谢骨就大致翻完了账本,又看完了两个仓库,随后又命人开了宫里他本人的私库看。
看完之后谢骨的脸都是青的。
——原身简直是他见过最穷的皇帝!没有之一!
系统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宿主还见过哪位皇帝?”
谢骨道:“上个世界的光明神难道不是个土皇帝?他有这么穷吗?”
虽然光明教廷最开始没什么现金,但是看看人家富丽堂皇的教堂!随便抠一块宝石下来都散发着迷人的金钱味道!
可是这个皇帝呢!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帝!有这么多宝石吗?有这么多钱吗?穷兵黩武还能把钱也穷掉的?!不是灭了个强国吗?战利品怎么就那么点?!
当时户部尚书差点哭着跪下:“陛下……不是您说这些都没意思,然后给……烧了吗?”
谢骨差点心痛地不能fu吸。
这样一来,再想想这些交得出份子钱的大臣,谢骨就有种把他们都抄了的冲动——原身自己穷就算了,怎么对下面人还这么大方?
发的俸禄高,对贪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经常办宴会请大家一起开心,还真是南罗好皇帝!
“算了,”谢骨咬牙微笑道,“朕清楚了。”
说罢,他拂袖就走。
又过了一日,到了举办晚宴的日子。
因为谢骨前两日宣布了交份子钱的规矩,现如今多了不少愿意交钱来参加的大臣,毕竟这可说不定就是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出些钱又算什么?交得起的自然是都来了。
至于那些本来就有资格参加的大臣倒是有想法闹,可是谢骨暴君威名已久,加上前阵子才血洗了好些人,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弹劾,反而都乖乖交了份子钱。
谢骨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起该怎么再从这些人手里抠钱了。
到了晚上,众位大臣手持请帖进了宫,个别份子钱交得多的还被特批可以带家眷,但也正是因为人多,所以大殿也就显得稍微拥挤了一些。
本来也是可以换大殿的,但决心从大臣手里抠出每一分钱的谢·暴君·骨坚决否定了这个建议,理由是更大的宫殿要浪费更多的烛火。
虽然宫人们并不懂陛下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但君命不可违,加上心里本能对暴君的发憷,也就只是把桌子之间排得更紧密了一些。
只不过就委屈了一下各位已经有些岁数的大臣,坐在殿上连胳膊腿都伸展不开,特别难受。
而公子言则是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为了避免被谢骨再伺机扒衣,他严格遵循了品级礼制,这身袍子虽然也不便宜,但价值比起被谢骨折现的那几套可要低太多了,但穿着也不会让人觉得穷酸,反而别有公子风骨。
此刻他坐在谢骨的下首位置,并不与朝臣攀谈,而是静静饮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按照计划,过会儿酒至半酣之时,会请专门的歌舞乐人上来表演,而他安排了以为武功极佳的刺客混在了表演的队伍里,只等昏君放松警惕之时就猛然暴起!
当然,公子言很清楚的是,昏君武功卓绝,更是有贴身暗卫长期跟随保护,光凭这么一个刺客,根本就不可能刺杀成功。
所以公子言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掉这昏君!而是要在刺客出手时直接替昏君挡剑!
其实这计划里并不是没有破绽,比如这刺客其实是他父亲的门客,追究起来也可能会查到公子言自己身上,但公子言同样有一点自信,就是这昏君根本就不忍真的追责到他自己身上!
所以关键还是看自己的演技了!只要拿捏得当,昏君只会信任于他!
公子言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以及飞身拦截的角度,又盘算着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更加显得自己逼真而不被怀疑。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一般宫宴都是两个时辰,现在也算是过半了,歌舞乐人也表演了好几个节目,下一个节目是由一批训练过后的伶人表演的剑舞。
剑舞听着有那么一分危险,不过毕竟是在宫里表演给贵人们看的,所以这些表演用的剑都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也没有开刃,伶人更加没有武功,只是身姿比较轻盈而已,所以也没什么危险。
很快伶人们簇拥着乐师进入大殿,伴随着悠扬苍凉的琴声,伶人们也是个个舒展身体,手中的长剑挥舞之间满是优雅和风骨,格外有意蕴,不少大臣们都沉浸了进去,看得如痴如醉。
当然了,这些沉醉进去的人里,并不包括公子言和谢骨。
谢骨撑着下巴坐在主位,眼神似笑非笑打量着周围,似乎对这个节目并不怎么感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公子言则是眼神暗含紧张——他安排的人就混在这个节目中!
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公子言也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先是漫不经心地喝茶,随后琴声微扬,他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伶人中的一位,随即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再然后就震惊地拂掉了桌上的酒壶——那就是信号!
也正是此时,原本幽然又如泣如诉的琴声陡然一转,铮铮鸣响间乍然带上了浓重的肃杀之意,犹如利剑出鞘般锋锐到一往无前!
“——住手!”公子言当即怒喝出声!
与此同时他从自己的位置上扑出,高喊道:“有刺客!”
原来那利剑出鞘的声音是真的!
那琴师在琴声鸣响的瞬间就从琴底抽出一把软剑!然后趁着身前舞剑的伶人变换阵型的时刻冲了出来,直指首位的帝王,嘴中怒喝:“昏君!纳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而公子言也精心计算过自己的速度和角度,反正他现在也只是个经脉尽毁的废人而已,赶不上拦住也很正常不是吗?
不过为了逼真,他还是嘱咐过这刺客到时候一定要一脚把自己踢开!
到时候他受伤倒地,万一刺客侥幸成功,昏君一死,他自然有办法搅乱这一淌浑水,也算是大仇得报,最大的可能还是刺客伤了昏君后被杀死,虽然牺牲了人家,但他却能换来昏君的信任,更有利于下一步计划的展开!
公子言把一切都计算得很好,事实上直到这一刻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但不知道为何,那琴师刺客在飞身冲向谢骨的时候,似乎腿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筋!
于是刺客的脚步一滞,比原定的速度要慢上那么一拍!
原本这慢的一拍问题也不大,但是公子言的脚没抽筋啊,他是按照正常速度冲上来的!
噗的一声,利剑入体。
尽管最后时刻这刺客已经尽力改变了出剑的角度,但终究是没有避开。
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可知,在物体质量不变时,加速度越大,合力越大。
所以长剑直接刺穿了公子言的肩膀,带着公子言就撞翻了谢骨的桌案!
失去意识前公子言只听见那昏君的怒吼:“来人!把这刺客给朕抓起来!朕上好的千年梨花木啊!!”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啊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为退休老年人不配过儿童节吧……
群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