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钩,本是一类闺阁游戏,专供闲暇娱乐,即便后期发展到了赌场里,性质也颇为温和。
可裴郁离一提出要用这铁钩勾脸,几?乎立刻就为此类搏戏带上?了刺激性。
况且他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自己勾也没意思,谁输了,对方来勾。”
熊瑞想着这姓裴的刚上?赌桌便四赌三?输,无论是手气还是赌技都差极了,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一个?娘儿们唧唧的小娘炮都不怕,他一个?大老爷们若是临场发怂岂不是折了面子!
“别废话,你是握钩还是猜钩?!”
裴郁离募地?收了笑容,不答此问,而是正色道:“一局定胜负怕是有些没意思,三?局两胜吧。”
熊瑞话赶着话生出了一丝嘲笑之意,道:“你若觉得我欺负你,五局三?胜也随便你。”
裴郁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着,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身?量本就比熊瑞高上?几?寸,靠坐在椅子上?,自上?而下睨着熊瑞。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半晌,才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了句:“第一局我来握钩,开始吧。”
“哦对,”他已经将?钩子拿到手里,又提了提嘴角,道,“顺带一说,三?局两胜比五局三?胜的胜率更高。况此间针对的不止一人,做不得比较。”
场间传来几?声嗤笑,饶是熊瑞这样二皮脸的,耳朵都有些发烫。
周围已经有公子跟自己的贴身?奴仆窃窃私语道:“那小郎君似乎有些奇怪。”
奴仆恭顺地?弯着腰,问道:“少?爷此话何意?”
“你不觉得他同方才全?然不同吗?方才是任着场间人拿捏,现在分明是他拿捏着那天鲲帮众。”
奴仆犹豫着点点头,道:“确实。”
“猜吧。”裴郁离将?双手摆到桌面上?,轻轻扣了扣桌沿。
熊瑞心里窜着一股火,虽说这姓裴的没做什么,可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实在是太过气人,就差把“轻慢”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藏钩游戏不是单纯的运气游戏。
老手都知道,这需要根据对手的神态、动?作等诸多细节综合判断,最后才能得出个?大概的结论。
熊瑞光是气就气了一肚子饱,当下最大的想法就是把裴郁离拎起来暴揍一顿。
平复了半天才定睛去看,回想起裴郁离方才扣桌沿时用的是左手。
人都是规避风险的,哪只手藏钩,就会下意识地?让哪只手免于暴露,因此右手藏钩的可能性更大。
熊瑞下了判断,粗里粗气说道:“右手,开吧。”
裴郁离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当下连身?子都坐直了。
熊瑞看他这表情?便知自己十?有八九是猜中了,心里舒坦了好些,连带着坐姿都放松了许多。
就见?裴郁离不情?不愿地?张开右手,果然有一枚小巧的钩子躺在他的手心里。
“哎呀!”周围有人忍不住叹气道,“小郎君,要不这把就别勾什么脸了!你这脸...不、不是可惜了了嘛!”
裴郁离看一眼说话那人,道:“就算不勾脸,还要当众挤...挤那个?,反正脸也要丢光了。”
那人支吾了一下,也没说出“那就不挤了嘛”这样的话。
在场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想看被刮花了的一文?不值的脸,却也没有一个?不想看这衣衫下的身?子。
人都是这样,色/欲为先。
熊瑞算是扳回了一局,神气了起来,说:“第二局让让你,还是随你挑,握还是猜?”
裴郁离还真的想了想,不服气道:“我还是握钩。”
熊瑞心情?好极了,右腿往椅子上?一翘,说:“任凭你握!”
倒是熊豫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中莫名无法放松,却又不知何故。
这把裴郁离显得谨慎了许多,依外人看来,似是受到了敲打,才将?那股子轻视人的劲头给收了回去。
可心中一紧张,面上?的神态与手上?的小动?作就收不住了。
就连桌边有些人都默默叹息,心想这小郎君太藏不住事,随便看看都知道他是藏在哪只手里了。
果然,熊瑞自信满满,哼笑一声:“还是右手。”
裴郁离表情?一顿,抬眼向他望过去。
完了完了,这漂亮小脸蛋要被刮花了!
围观的人简直要捶胸顿足,目光都落在裴郁离的脸上?,想着最后再看一眼。
继而想到马上?就能瞧见?更香艳的场面,一个?一个?又觉得不亏不亏!
有舍才有得...有舍才有得嘛!
“确定吗?”裴郁离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废什么话!”熊瑞觉得自己赢定了,“开!”
就见?裴郁离突然低眸笑了笑,右手缓缓张开的过程中,他的笑容随之越放越大。
右手手心是空的。
他将?左手的铁钩往桌子上?一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眼睛里重新泛出了光,道:“现在平局,第三?局,你还敢让我随意选吗?”
熊豫一愣,当即往桌上?重重一拍,震得那铁钩都砰砰上?下抖了抖。
“你他妈演老子?!”
“演你又如何?”裴郁离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此前不以为意的状态,手指关节一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局赢的人是我。”
周围人抿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场简单的赌局好像上?升到了博弈的层面,越来越精彩了。
猜不透。
这小郎君叫人着实猜不透。
“我问你,”裴郁离不理会熊豫的无能怒火,又重复问了一遍,“第三?局,你还敢让我随意选吗?”
他特地?将?“敢”这个?字的读音咬得极重。
虽只是问这一句,却夹杂着极大的挑衅意味,还有很明显的激将?法。
可熊瑞那进了水的脑子还就吃这套,脱口就要说出“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这样的话。
好险熊豫赶紧拦住他,道:“别上?当,这局你来握钩。”
在这个?当口,若提出自己握钩,便已经输了场面。
熊瑞自顾自气得要死,半天,干脆一甩手:“现在是平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选!老子让你选!”
裴郁离毫不犹豫,伸手将?钩子往他那边一推,道:“那便你来握呗。”
“......”
一个?气急败坏还嘴硬不肯舍面子,一个?得了机会却反其道而行?之,高下立现。
熊瑞和熊豫的脸色当场黑成了炭,他们顷刻间意识到,这姓裴的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表现,都是在羞辱他们。
富家公子哥们都纷纷喝起了茶,看戏似的看着这场景。
“你若直接认输,这张脸嘛,就不用...”
“放你娘的屁!”
“那就拿起钩子啊,”裴郁离面对他口中的詈词从不发火,拿眼睛斜着他,心平气和地?说,“别耽误诸位的时间,好吗?”
“......”熊瑞气得后脑勺都发麻,硬忍着将?桌子掀翻的冲动?,只能选择拿起钩子。
他此时此刻的火气压都压不住,牙齿咬得死紧。
熊豫坐在一边,能听到很清晰的上?下齿摩擦的声音。
“平心静气,”熊豫自己也咬着牙,“玩藏钩,心态不稳是大忌。”
熊瑞心道我心态都要崩塌了好吗?还稳你娘个?头!
他本就是个?急冲冲的暴脾气,哪是那么容易就收得回去的?将?那铁钩在手中翻来倒去几?下,双手移至身?前,放都还没放稳,裴郁离已经说到:“右手。”
“......”熊瑞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
喘得此时莫名安静的场间全?能听见?。
“倒是开呀!”有看热闹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裴郁离却先笑出了声。
他坐在这里这么半天,露出的笑容不少?,可还真的没有发出过这样不加遮掩的笑声。
他声音本就清亮好听,与他那张举世无双的美人脸是十?分贴合的。
如此一笑,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只是那双好看的圆眼里盛着的讥讽也随着笑声全?部?显露了出来。
熊瑞猛地?起身?,嘭地?将?右手里的铁钩往地?上?一摔。
谁也不知道他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总之那本没有什么弹性的钩子被反弹回来一大截,甚至超过了桌面的高度。
而后才又啪嗒落回了地?面。
裴郁离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他虽坐着,可却依旧是用自上?而下的眼神瞄着那站着的熊瑞,声线沉了下去:“不捡起来吗?我还要用它刮花你的丑脸呢。”
“天...”有人小声叹了一句。
神奇的是,明明丢了脸的是那熊瑞,场间人的注意力却基本全?集中在裴郁离的身?上?。
本以为是朵娇弱的小白花,可瞧这做派...分明是朵带毒的霸王花啊!
辣!够辣!
“坐下吧,”有其他人掩着笑意对熊瑞说,“江湖人不是最讲诚信吗?你选选,是先给小猪仔喂奶,还是先刮脸?”
“应该先听裴小弟的,”有人哈哈笑了几?声,接话道,“先把钩子捡起来嘛!掉在地?上?沾了尘,对皮肤不好!”
“嘘!”又有旁人拍拍那人,小声道,“差不多行?了,别得罪天鲲帮。”
熊瑞气得能把自己撅过去。
可愿赌服输,江湖帮派还就讲这个?规矩!他又能如何!
当下脸是又黑又红,比起被架在火上?烤还要难受。
他只能弯腰捡起自己刚刚才扔了的钩子,往裴郁离的方向猛地?一推,说:“不用磨叽!来吧!”
谁知裴郁离轻轻用手指点了点那钩子,笑眯眯道:“我赢了,该由我来决定顺序。”
他又停顿一下,照着熊瑞此前耀武扬威时的语气,有样学样地?说,“先扒了衣裳,老子看看你这粗糙身?子,能不能挤出点奶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得罪睚眦必报的霸王花#感谢在2021-02-1520:26:34~2021-02-1602: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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