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离侧身?瞧见了那徐公子,可余光却同时瞧见寇翊的动作。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想?的是万一赌局中失了利,倒是真的可以从那姓徐的腰包里掏出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可理智这样想?,情感却又往了另一个方向去。
寇翊讲究得很,不喜欢污脏,也?不喜欢人群。现下挤在乌央的人堆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人在被保护时,内心总是柔软的,裴郁离也?不例外。
他无缘无故地?迈不动步,权衡间抬头对那徐公子粲然一笑,就?当是拒绝了邀请。
这笑容落到旁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远处的寇翊动作本就?顿住,被他这一笑笑得更迈不动脚,心说笑笑笑,你就?对着旁人笑去吧!
这想?法?里充满着幼稚的独占欲,但寇翊本人此?时才意识不到。
他心里搓火,眉头轻轻蹙起,真就?停在原地?不动也?不看裴郁离了。
而赌桌旁的徐公子却被那笑迷了眼。
美?人一笑,雌雄莫辨,好看,真的好看!
可惜了美?人的自由不受自己控制,那讨厌的天鲲管事的还在一旁监视,碍事,真的碍事!
裴郁离才不管姓徐的是怎么想?的,那本就?是个色字当头的纨绔,只会让人又亲又舔,令人不适。
若不是还有押注一事倚仗着姓徐的,裴郁离连个正眼都不会给。
当下他也?只是略略瞥了一眼寇翊的反应,而后就?被斗狗场中粗重的喘息声引去了注意力。
场间四十只全是公狗,个头大,面相凶。
它们?都被投喂了哑药,发不出吼叫声,因此?喘息声很重。像是闷在云层里的雷,咕噜咕噜着在这些大狗的胸腔和喉咙里翻滚,即便是叫不出声,气势也?很渗人。
斗狗场用铁制的栅栏围得严严实实,挂头们?被驱赶至场子的另外一边,以免人群聚集,挡了左半边贵客们?的视线。
百米之外的终点处,拴着一只还在扑腾的胖鸡。
裴郁离打量着围聚在舱尾处的那几十只大狗,但从外形上来看,哪只也?不输给哪只。
这就?意味着刚开始做赌的挂头要舍得花钱,一一去押,才能选到最凶猛的那几只。
场间的挂头们?显然都有所疑虑。
试一把,输了的代价可是十两银子!缩在后面看现成的结果最好,谁都不想?打这头阵。
“能不能先试几把,让我们?看看?!”有挂头问道。
那牵狗的小厮摇了摇头,冷漠道:“不行。”
玩就?玩刺激的,既成了活挂头,哪还有“试试”的说法??
人群一时哑然。
这时,有人粗鲁地?戳了戳裴郁离的手?臂,大声道:“这小子不是自愿成为挂头吗!这么大的胆子,不如就?你先来,如何?”
周围人的视线一并涌来。
裴郁离吁出一口气,知道他们?早打着这份主意了。
好好的四百选一的胜率,硬变成了四百零一选一,在场的活挂头心中都窝着火气。
这还不仅仅是胜率的问题,而是被人横插了一脚的愤懑。
赌徒都是敏感的,活挂头们?更是把自己的命架在火上烤。
他们?对于?意料之外的变数有很大的抗拒心理,生怕赌局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
而裴郁离大言不惭地?成为了这个变数。
自然,就?会有人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我是可以先来,”裴郁离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人的手?腕将其甩开,往侧边退了一步,说,“可当下无人出局,我暂时不是挂头,不合规矩。”
这话听着就?像是托词,那人穷追不舍道:“我看你是不敢了吧!方才出头的时候不是胆大包天吗!真让你上赌局就?怂了?那就?趁早回家呆着吧!”
好拙劣的激将法?...
裴郁离在心里想?着。
同时,他低眸瞥了一眼那人脖子上的木牌:周。
这不是巧了吗?
“这样吧,”裴郁离不咸不淡地?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那人即刻就?有些警觉:“做什?么?”
“想?替天/行道,光靠张嘴可不行。”裴郁离无甚所谓地?说,“只有活挂头才能押这里的狗,你逼着我打破规矩,那我只能将你顶下去,行吗?”
那人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方想?起自己是周家的挂头,而这对面的小子也?正要做周家的挂头。
身?边已经有人哄起了热闹。
那人惊觉自己可能是将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当中了。
这大放厥词的臭小子底细实力都尚不可知,万一真是个会赌的,岂不是要把他玩进去?
事关重大,那人在起哄声中产生了退却的心思,可又因着面子说不出口。
磕磕巴巴半晌,才道:“你不是挂头,与我这个挂头赌,也?是不合规矩!”
裴郁离哼笑一声,转而问那牵狗的小厮:“是吗?”
小厮微微一愣。
如今这场间的活挂头都把着自己手?上那些银子,不愿先行择犬,那么这走狗之局便开不起来。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厮便转身?与后方侍女对了个眼神。
那侍女轻轻点头,退了几步,上二楼去了。
周家挂头肠子都要悔青了,连连摆手?道:“我不赌我不赌,这不合规矩!”
周围又起了哄笑声,有人说:“你怕个劳什?子的鬼!还没开赌就?发怂!回家呆着去吧!”
这样的激将对裴郁离来说不管用,可对这挂头起了作用。他扎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天知道他只是想?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何曾想?过要把自己搅进去?!
其余挂头抓住了这天大的推旁人出去的好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一个接一个七嘴八舌地?激那周家挂头,把那人说得一个头十个大。同样要加入赌局的裴郁离却一直在旁一言不发,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似的。
半晌,那人“啊啊”叫了两声,气道:“赌就?赌!!老子不给你们?开开道,你们?当老子光说不做?!”
高台上的侍女也?在此?时出声道:“候补挂头若要与已定挂头做赌,输赢皆由双方自负。”
裴郁离睨了那周家挂头一眼,先行往场间去了。
提前选狗没什?么必要,可他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那周家的挂头叫人看着不顺眼,就?合该当场尝到苦楚。
再者说,早入局晚入局都是玩,先找找手?感也?没什?么。
“第一局,参赌二人,请每人择犬两只,筹码二十两。”
由于?这是第一场走狗局,牵狗的小厮将程序读得清清楚楚。
裴郁离啪啪往筹码台上拍了二十两银子,毫不犹豫地?指了两只毛色乌黑的巨犬,环手?抱胸站在原地?,说:“我选好了。”
“......”以往即便是对斗犬毫不了解的第一局,参赌者也?要眯着眼睛观察半天,才会纠纠结结地?下注。牵狗小厮实在是没见过这样草率的,忍不住问了句,“确定不再看看吗?”
裴郁离看向他,十分诚挚地?发问:“犬的面相与身?形,同它的战力一定相关吗?”
牵狗小厮顿了顿,答:“不一定。”
“那不就?行了,”裴郁离瞥了一眼那还在撅着屁股看狗的周家挂头,说,“既然都是徒劳功,费那心思做什?么?”
周家挂头离那些凶猛的狗还有一段安全距离,听到这话,屁股撅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
他的小心翼翼与对手?的轻拿轻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顿时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他只好硬着头皮拍下二十两银子,凭直觉选择了他觉得最凶悍的两只狗。
四只恶犬分别被牵到跑道的起点处,咔吧几声,脖子上的链条应声打开。
畜生不听号令,只在感受到自由的那一刻伏地?出击,狂奔而出!
百余米的距离对这几只猛兽来说实在太?短,铁栏外面的看客们?没有看清楚,铁栏之内那只可怜的胖鸡同样反应不及,本能间扬起翅膀,还未落下,已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危机!
嘎巴一声,不知是哪只犬直接咬断了那母鸡的脖子。
场间只有短暂的两声抽气声,母鸡已经断了气,四只巨犬互不相让,从撕咬那胖鸡逐渐转成了互相撕咬。
胖鸡被甩得飞到了半空,而后啪地?一声落回地?上,埋在了混战中的狗群里。
真真的鸡飞狗跳。
“三号首先触碰猎物,获得第一点。”终点处的计分仆将战局看得分明,宣布道。
三号斗犬是方才那周家挂头选中的斗犬。
可暂时领先的周家挂头不敢沾沾自喜,稍稍落后的裴郁离也?并未觉得灰心。
噗嗤——
胖鸡的身?体被生生扯开,铁栏内的场面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裴郁离往后缩缩脖子,目光落到距他不远的寇翊脸上。
后者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被空气里的血腥气给恶心到了,连表情都有些丝微妙的变化。
虽是万般嫌弃无处安放,可寇翊还是忍了忍,没有离开。
感受到裴郁离的视线,他回望了过去。
就?见裴郁离笑得纯善,用着嘴型慢慢道:“保、我。”
“......”
两人的对视还未结束,计分仆已经说到:“二十六号斗犬抢夺猎物最多,获得第二点。”
“哈哈哈哈!”周家挂头喜不自胜的笑声紧接着传来,“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
寇翊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寇翊:mua的人菜瘾还大感谢在2021-02-2218:49:30~2021-02-2320: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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