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随从几乎是同时将手放在了?背后重刀的刀柄上,前面两位是对着舱门处防备,而身边离得最?近的这一位,防备的是裴郁离。
可裴郁离只是捂住了?贺呈的眼睛,这让那随从怔愣一下,彻底放下心来。
船舱内此时人不多,富家少爷们本?就因?为挂头局被强行中断而深感无?趣,又正值深夜,便?几乎都回房中休息去了?。
那死状惨烈之人刚飞进来,寇翊已经后脚紧跟而来。
他速度飞快,直接拎起那死人的领子,手上一旋,好似一点力气也不费地?将人又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甲板上传来秦昭的一声掉了?魂的尖叫。
船舱内秦府的小厮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公子可能是出事了?,聚成一堆忙不迭地?往舱口跑,一个个也几乎都要失了?魂。
秦昭要是有什么好歹,他们全都得陪葬!
“有海寇吗?”贺呈掰开裴郁离的中指和无?名指,透过指缝往外看,兴奋道,“我想出去看看!”
身旁的随从无?奈道:“少爷...”
您可消停点吧...
裴郁离任由贺呈抓着他的手,说:“舱外的场面估计不太适合小孩子看,我又不会?煎药,你能帮我吗?”
贺呈小孩子一个,当?然乐意显摆自己的本?事,便?把海寇的事抛到脑后,应允道:“行!那我们去取药材!”
三位随从互相间对视一眼,考虑再三,才说:“属下随少爷一同前去。”
裴郁离蹲得久了?,起身时摇晃了?一下,贺呈用整个身子将他一拱,把人给拱得站直了?,又直接抓住他的胳膊,说:“身体不好可不能喝酒,那个哥哥怎么也不管管你?”
裴郁离噎了?噎,反握住贺呈的小手,带着笑地?将那孩子拉走了?。
舱外,秦昭被个海寇劫持着,死死按在了?船舷边。
他大头朝下,距海面至少两米的高度,可浪花拍打侧舷时溅起的海水,依旧啪啪地?往他的脸上扇。
他的后心上抵着一把尖刀,稍稍用力,便?能将他刺个对穿。
秦昭心胆俱裂,一边脑子充血一边还在惊声呼救:“救救我!救救我!贺大哥救救我!”
贺匀被他叫得脑袋都要炸开,斥道:“别?叫了?!烦死了?!”
秦昭鼻涕眼泪都要往外流,愣了?愣,继续哭道:“救命呀救命呀!”
他这晌还没哭完,就听身后的甲板上传来嘭的一声,寇翊一只手将那死人掼在地?上,垂天云的刀尖对准了?劫持秦昭的海寇。
虽一言不发,但震慑力已经到位了?。
海寇虎口抖得发麻,刀尖控制不住地?陷入秦昭的皮肉,吓得那二?世祖的哭嚷声戛然而止。
贺匀箭在弦上,同样对准了?那海寇。
此行的海寇只有两个,还是在游船离开司斯萨海峡不久便?来了?,多半是来探路的。
域外海寇打劫他国船只时,往往会?谨慎一些。先派人探探船上的情?况,再使用特殊的手段作为信号,若是可以?打劫,大部?队将会?紧随而至。
因?此,海寇的行船想必距离游船不远。
这游船上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海寇的视线当?中。
秦昭命悬一线,海寇的手只要稍稍用力,这贵公子的小命就要交待了?。即便?寇翊的刀再快,又或是贺匀的箭再准,也无?法保证杀死那海寇的一瞬间,便?能让海寇彻底脱力。
事实上,只要海寇尚有一丝余力,毫无?应变能力的秦昭都是一个死。
况且行船速度很快,又值深夜,秦昭大半个身子都在船舷外,万一落海,捞都不好捞。
船舱内的脚步声很乱,小厮们结着群,都涌出了?舱门。
他们纷纷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叫着:“少爷!”“少爷!”“放开我家少爷!”
寇翊在这无?比混乱的场面中稍稍退后一步,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前方船舷一跃而下,身影立刻便?消失无?踪。
甲板上的人都傻了?,救不出人,先跳海请罪了??!
倒是那海寇全身陡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立刻用抓起秦昭的衣物将他往回拉,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海寇只见到自己的面前猛地?跃出个黑色的身影,眼前寒光一闪,自己执刀的手已经从手腕处断开!
“啊啊——”
海寇的痛叫声被堵在了?嗓子里,后背就在同时插上了?一只羽箭,羽箭直直贯穿后心,不偏不倚。
寇翊在侧舷上轻轻一蹬,一手钳住秦昭正往下翻的身体,连带着呆若木鸡的秦昭一起重新跨回甲板上。
他毫不客气地?将秦昭往地?上一推,小厮们赶紧大惊小怪地?凑上去,把自家少爷又抬又架地?拉进舱里去了?。
空荡的甲板只剩下寇翊和贺匀二?人,还有两具新鲜的海寇尸体。
“厉害厉害,”贺匀将那把黑色弯弓背回身上,由衷赞叹道,“我瞧你年纪轻轻,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寇翊拎起两具尸体,眯着眼睛在苍茫的大海上看了?一圈。
“别?看了?,海寇若要藏匿,也断不会?叫你瞧见。”贺匀说。
寇翊沉默片刻,走到船舷边拎起侧舷上的绳子,将那尸身利索地?挂到了?游船的两边。
鲜血顺着尸体往下流,浸在海水里,一会?儿便?消失无?踪,就连血腥味儿都直接消散了?。
“没种的海寇当?这是震慑,”贺匀砸吧一下嘴,说,“有种的可是要当?成挑衅的。”
“在海上讨生活,不论有种没种,”寇翊拍了?拍手,回道,“只论要命还是不要命。”
贺匀挑了?挑眉,问:“你师出何?门?”
“无?师无?门,”寇翊答,“为天鲲做事,押船走镖。”
“都说东有天鲲西有戍龙,你这本?事想必在整片南海都是数一数二?的。”贺匀手指头哒哒地?扣着,先是吹捧了?一番,才问,“有兴趣为国尽忠吗?”
“多谢将军赏识,”寇翊拒绝得果断,“我志非报国。”
“大魏往来贸易频繁,天鲲行于海上,令商路通达,也算报国。”贺匀不想强人所难,只说,“人各有志,有些可惜罢了?。”
言语间,寇翊细细思量了?这将军的行事为人,心中犹豫。
两人都站在原处没动,贺匀先笑道:“有话便?开口,何?必思来想去?”
寇翊才问道:“将军可还记得九年前韩太尉走私军火一案?”
贺匀微微愣了?愣,说:“自然记得,韩施通敌一事,便?是我潜伏在敌营中探听来的。”
“韩太尉于东南辟径走私军火,可东南的军火源唯有两处,一处为军大营火库,一处为军火商周家,二?者其谁?”
九年前的案子并非什么讳莫如深的话题,贺匀懒得隐瞒,有问有答,道:“皆非,他运的是京城的火器及原料。”
东南赤甲和中央乌甲所用的热武器有细微差别?,军中除了?专门操控炮火的炮甲,也就是级别?较高的将军或者副将能分辨得出,寻常人确实看不出来。
寇翊吃了?一惊,又问:“既如此,牵扯其中的人岂非更多?”
“确实,当?年查处此事费了?不少功夫,也有不少人因?此丢了?乌纱、丢了?性命。”贺匀回忆了?一下,问,“你是东南人吗?”
寇翊点了?点头。
“我记得没错的话,东南区域与韩施勾结之人是当?年的东南总督裴瑞。”
寇翊不会?将牵扯到裴郁离的事放在明面上问,于是反而说道:“当?年的东南总督不是李大人吗?”
“李丰?”贺匀露出丝不屑的表情?,道,“他是在裴瑞出事后坐上的总督之位。”
“将军看不上他?”
“...你说话倒是直白,”贺匀行事随性,不遮不掩,评价道,“巧伪趋利,蠢笨如斯。”
寇翊心道分明是您说话更直白。
同时,他也在心中赞同了?一番,若是李丰真是什么含霜履雪正人君子,怎么教得出李岳和李川那样天杀的儿子?
这看法很片面,但寇翊一想到姓李的一家男儿,便?气得牙痒痒。
“你当?时该有十岁了?,不记得?”贺匀又问。
寇翊知道与这在官场和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将军耍不得什么心眼,便?诚实道:“我那几年遭人毒害,无?暇自顾。”
贺匀看了?他一眼,说:“无?意窥探隐私,但你问我这些,目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周家作为唯一的军火商,在那次事件中是如何?脱身而出的?”
“你与周家有仇?”
“不瞒将军,”寇翊说,“我本?为周家嫡子,排行老三。”
周家嫡子,十岁遭人毒害,现?在在天鲲帮做事。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算得上一场血雨腥风的豪门内斗了?,贺匀没想着得知什么天大的身世秘密,可秘密却往他的头上砸。
这是寇翊的小心思,用自己的坦诚,换贺匀的信息。
“当?年之事的主谋韩施虽是我揪出来的,可整个案件却不是由我主审。”贺匀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说,“况都是陈年旧事,你若想知道周家相关,恕我无?能为力。”
寇翊垂了?垂眸。
“不过,”贺匀继续道,“据我所知,周家当?家在当?时曾想从官府买回个裴瑞府上的下人。”
当?时的周家当?家,是周家大少爷:周元韬。
寇翊一颗心拎了?拎,问:“买下人做什么?”
贺匀只答道:“贪官落马,许多人会?将府中下人买走,为个痛快罢了?。”
他这话说得敷衍,寇翊也不会?真往心里听。
一桩大案,牵扯甚多。立场不同,插手的程度便?不同。
贺匀站在武将的立场上,不会?过多干涉这等朝官大事,能够透露的东西也不会?再多了?。
寇翊心绪纷乱,微微鞠躬道:“多谢将军,我问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举手当课代表!
第一,李总督不是啥好人;第二,寇翊是周家嫡子;第三,周家曾经想买裴家的某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