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怎么不想?这海上的?匪寇们哪有?不想踩在天鲲戍龙的?头上扬眉吐气一把的??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避之不及让他们习以?为常,面?对强大的?势力并不会想去顽抗。
这次的?机会难得一遇,鲨鱼确实起了些心思。
裴郁离此来唯一的?作用便是煽风点火,只要鲨鱼有?这份意愿,自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筹谋。
果然?,鲨鱼先是看了裴郁离一眼,又叫下属附耳过?去说了几句,那下属便领命而去了。
裴郁离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出去,鲨鱼的?匪寇本性已经显露出来,周边围站的?十几个?海寇同时向着裴郁离靠近,随之而来的?是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这份压迫感并不只是包含着下马威又或是警告之意,而是满满当当的?窥探和恶意。裴郁离刹那间觉得自己就是池塘中供人观赏的?鱼,被所有?目光密不透风地包裹着。
他敢孤身前来,便是做好了一万个?心理准备,在海寇的?头上打主意,他还能指望对方讲究什么道?义不成?
鲨鱼将一只腿翘放在椅座上,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又往前微微倾着身体,用最不怀好意的?表情直盯着裴郁离的?脸,问:“敢单枪匹马闯我孤鲨帮,谁给你的?胆子?”
这就是海寇与镖师最大的?区别。
今日裴郁离但凡闯的?是天鲲或是戍龙其中的?一个?,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都一定?会是“你想达到什么目的?”,而不会是“谁给你的?胆子”。
越是不被王法承认的?团伙,就越是想彰显自家的?威严。
“我胆子很小,”裴郁离在周围赤裸裸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冒犯,声音里都少了些温度,说道?,“帮主别吓我。”
鲨鱼眉毛一挑,又说:“这么离经叛道?,胆子小?”
无缘无故来向孤鲨透露天鲲的?境况,这是妥妥的?“弃明投暗”,无论是出自什么缘由,都确实称得上一句“离经叛道?”,正经人谁会干这种事?
“天鲲规矩不是我的?经也不是我的?道?,”裴郁离的?眼睛与鲨鱼对视,手却已经伸向了背后,啪地一声,打掉了后方哪个?海寇触碰到他腰部?的?手,却没回头看那海寇一眼,而是同时道?,“天道?王法同样不是。”
那后方的?海寇被实实地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眼珠子里盛着水,活生生有?一种痴傻呆儿要流口水的?模样。
他憋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要把他那无用的?裆下烂肉给憋炸了,天知?道?他对着裴郁离的?背影肖想了什么龌龊的?事情,才能忍不住要上手去摸。
鲨鱼放纵手下如此,因为海寇本就粗鄙,真要是透着君子之风才是奇怪。
就连鲨鱼本人的?视线都是直勾勾的?,像是扒开了裴郁离的?衣服,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走。
但裴郁离心中清楚,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男人还是好女色的?,他并没有?长成能令所有?人都改变取向的?程度。鲨鱼之所以?如此,只是想给他个?警告,让他害怕。
裴郁离稳稳站在原地,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可?以?不怕死,可?他不能不怕脏。
他突然?对寇翊生出了巨大的?思念,这股子思念几乎是顷刻间决堤而出,冲得他喉咙异常酸涩。他竟然?在无知?无觉中依赖牵挂寇翊到了如此的?程度,一想到寇翊此时正呆在又臭又脏的?天鲲牢狱中受苦,他就觉得完全不能忍受。
而鲨鱼看到他眼尾毫无征兆闪出的?一点泪花,还以?为真的?震慑到了他,自作多情得兀自愉悦起来,终于问到了正题上:“你为何要背叛天鲲?”
裴郁离将险些控制不住的?情绪掩了掩,再开口时嗓子都有?些嘶哑,他反问道?:“我背叛天鲲?”
勾结戍龙的?是曹佚秋,屠杀帮众的?是曹佚秋,伏击范帮主的?是曹佚秋,他一个?刚入帮不久的?区区帮众,怎么谈得上“背叛”这两个?字?
这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我没兴趣背叛天鲲,”裴郁离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脸上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他声音漠然?,“机会难得,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正巧,方才匆匆而出的?孤鲨帮众踏进了门内。
“凭孤鲨之力的?确难以?成事,”裴郁离继续操着毫不在乎的?调子,道?,“帮主要联系其余势力那便抓紧时间,我只有?一个?要求,前往天鲲时带上我。”
鲨鱼立刻意识到,他小瞧了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故作镇定?,是真的?没什么畏惧,否则怎么会清清楚楚地洞察他的?想法?
孤鲨帮只是这海寇团伙中的?一只,这么多年?海寇帮派各干各的?,该到了同仇敌忾的?时候了。如今天鲲势微、戍龙内乱,此时不打这场翻身仗又待何时?
鲨鱼下定?决心后的?确着急,最着急的?事便是将平日里离心离德,关键时刻却该拧成一股绳的?海寇们先拧起来,可?他绝对不喜欢被人随随便便拿捏在手里。
他看向裴郁离的?眼神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危险。
“我什么都不要,”裴郁离在他开口之前重复说道?,“帮主事后可?以?杀我,也可?以?以?我取任何乐子,我只有?一个?要求,前往天鲲时带上我。”
“还有?,”裴郁离说完那句,倏然?将青玉枝拔出了一半,凌厉的?刀光在整间屋子里闪了闪,他继续道?,“别再让你的?人乱抓乱摸,否则我砍了他的?手。”
后面?那正在“乱抓乱摸”的?海寇动作一顿,本还不怵,可?又一想到当下是帮众即将行大计之时,又有?些发怂,讪讪收回了手。
鲨鱼并不理睬这一点,而是问道?:“凭什么带你?”
鲨鱼说话的?同时,脚步已经有?了往外走的?动势,裴郁离先他一步往外去,边说:“带上我没有?坏处,不带我没有?好处。”
鲨鱼闻言将大拇指关节摁得嘎吱一响,跟着走了出去。
裴郁离并没有?交代自己的?任何目的?,可?话里话外却都在给鲨鱼灌安心药。
送上门来的?内贼为何不用?这可?是对天鲲如今状况最清楚的?人,许多情报还得从?他的?口中得知?。
鲨鱼知?道?裴郁离是想利用海寇的?力量达成一些目的?,可?这目的?只要不会危害到孤鲨帮,便是无伤大雅的?。
有?匪寇才有?镖师,天鲲戍龙都指着海寇吃饭,总不会设下一个?内斗争权的?假局骗他们往里面?跳。换言之,最不希望海寇团伙被剿灭的?就是天鲲和戍龙。
因此,今日两大帮争斗的?局面?铁板钉钉就是真的?。
确定?了这些,谁还管这擅闯孤鲨的?美人有?什么私人的?目的??一切都可?以?等到事后再问再解决,当下带他上船便带了,不是什么非得拒绝的?事。
鲨鱼在短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可?他不会想到,裴郁离拖着多方势力下水,将动静搞得浩浩荡荡,最终的?目的?却简单得不得了。
趁乱劫狱,仅此而已。
垂纶岛已经爆发了一次混乱,短时间内再来上这么一次,所有?人都会猝不及防。
裴郁离进不去大牢,那就越乱越好,管他勾结的?是匪是官,他只要见到寇翊。
最好的?结果便是天鲲被攻陷,曹佚秋死不瞑目,他与寇翊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死在一处,没什么大不了的?。
*
这边,垂纶岛中心的?天鲲大牢中,寇翊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正坐在一把老?虎凳上。
他的?双手被牢牢捆住,与身后的?木桩固定?在一起。双脚并直,又被麻绳缠绕了许多圈,死死绑在身下的?凳子上。
动弹不得本就是最煎熬的?惩罚,加上寇翊的?两边琵琶骨被两根尖锥刺穿,身体的?力量完全托不住他的?胸部?以?上,此时他紧闭着双眼,额头的?汗水瀑布似地往下流,衣襟就像在水中浸了一遭,全是湿透的?。
老?虎凳的?旁边还放着成摞的?砖石,本是用来垫在他的?脚下,这会让他的?膝关节受到巨大的?压迫。只需片刻,便会使他骨折,若要坚持一炷香以?上的?时间,就一定?会落下终身残疾。
可?滑稽就滑稽在,寇翊身量实在高大,这老?虎凳竟还不比他的?腿长,砖石想垫都没地方垫。
寇翊感受到脚腕以?下的?悬空感,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还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他的?嗓子火烧一般地疼,喉结每上下翻滚一次,都像是刀片划过?了他的?喉咙,这会让他保持神智,不至于晕厥过?去。
隔壁的?牢房中传来了木枝摩擦地面?的?声音,很轻。
擦擦、擦擦————
啪嗒——
一滴豆大的?汗水自寇翊的?眉峰处下落,慢慢淌进了他的?眼窝,一半沾湿了他的?睫毛,另一半丝毫不讲情面?地往他的?眼睛里渗。
寇翊动了动眼皮,眼睛酸涩极了。
他自小大小受过?的?所有?伤都干脆利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即便是深可?见骨,也都是能咬着牙硬挺过?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遭受这样熬人的?刑罚,从?肩膀到脚底的?剧痛居然?都算不得什么,浑身的?僵直才是最要命的?,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肢体不受控制。
寇翊最怕的?便是不受控,他此时竟打从?心底里生出了麻意,就像万虫噬咬,难以?忍受。
这不应该。
寇翊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声,他不该被这样的?刑罚侵蚀了内心,这太没用了。
擦擦————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木枝滑动地面?的?声音里带着有?规律的?节奏,每一声都传进寇翊勉强清醒的?脑子里。
——何时行动?
寇翊轻轻地咳嗽了几下,哪怕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他也做得很艰难。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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