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撩精美人我罩了

作者:十目遥

裴郁离的身体虚了十几年?,现下又大病初愈,便是虚上加虚。无论如何,要生拖活拽周元巳这样?体格的大男人还是有些费力?的。

可他此刻满心轰炸的怒意抵过了这份虚弱,他一边倒着颇有些紊乱的呼吸,一边听着周元巳心绪大动的谩骂。

周元巳越是骂,裴郁离杀他的心就?越是腾腾地往上卷。

此时官府正在通缉这姓周的,很快就?会?有衙差寻到城外,裴郁离自然不会?真的杀死他,但也不会?便宜了他。

愈往前行,海岸线愈是清晰可见。

海水湛蓝,分外美丽,裴郁离的心情就?没有这么美丽了。他绕过了海边人多的地方,直奔着一处去。

后面?的帮众紧紧跟着,都不知裴郁离要往何处走,但周元巳知道。

周元巳似乎对那片海域有着打从心底的畏惧,当即挣扎起来?:“放开,放开!”

裴郁离没有那份耐心同他蛮缠,硬压着出手割了他舌头的冲动,又将他的领口更攥紧了几分。

衣领勒住了周元巳的脖子,这让他的脸瞬间通红,再不能发出声音。

浪花翻卷着滚上了岸,果真涨潮了,海边矗立的礁石被海浪噗噗拍打着,那些礁石下都蒙着昏暗的阴影,是空旷开阔的海滩边唯一的阴暗。

周元巳用尽全力?拍打着裴郁离的手,试图挣脱钳制,他不能面?对那片格格不入的浊影。

裴郁离的手背和小臂都被他打得生疼,心中怒火丛生,蹬起一脚,嘭地将他踹飞出去。

那片礁石似是周元巳的梦魇,他看也不敢看,手脚并用、仓促异常地自地上往起爬。

裴郁离身形飞快,轻掠过去又是一脚,将周元巳连滚带翻地重新踹了回去。

帮众们眼看着并不需要他们帮忙,都只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盯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此处是与陆域连接的最为偏僻的海域,遍布着礁石,应当很少?会?有人经过。

无人路过也就?不会?吓到行人,裴郁离于那几巴掌之?后又赏了周元巳接连不断的几脚,硬是将他踹到了浅滩中。

正巧扑将上来?的海浪将周元巳整个身体紧紧包裹了一瞬,而后又翻滚着退下了。

裴郁离终于喘了口气,站在海滩上睨着他,道:“看来?你还记得这里?。”

周元巳抹了一把满脸咸腥味的水,眼中发出愤恨的光,回瞪了过去。

两人一高一低沉默地对峙了片刻,周元巳面?上的愤恨却渐渐消退,他猛烈起伏的胸膛紧跟着平复。

海水泡了他的脑子,不知将他的哪根思绪给泡发了,他突然转移了视线,盯到不远处的一片礁石上。

“我的确就?是在这里?动了杀那小子的心,是哪块礁石来?着?”周元巳似乎在短短的这一段时间内找回了理?智,可又像是彻底失了理?智,他竟然发出了一声哼笑,一个一个地指着那边的礁石道,“那块?那块?还是那块?我不记得了。”

裴郁离的双手握成?了拳。

一阵浪又疾冲了上来?,噗地打在周元巳的后背上,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往前冲了冲。

余浪自中间劈开,溅着水花地往沙滩上爬,沾湿了裴郁离的鞋。

周元巳的声音伴随着这浪的声音一同响起,他问:“你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

白帆猎猎作响,一艘绿眉毛乘风而行,一路北上,距离东南陆域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船上装载着满满当当的硝石火/药,是给周家人定罪的一道有力?证据。

客舱内聚集了百余名天鲲帮众,客房内,范岳楼和窦学?医正坐在桌边,细细查阅一套冗长的卷宗。

那卷宗上记载着十一年?前的大案——太尉韩施通敌案的详细经过。

大案牵连甚广,而当年?的东南总督裴瑞,只是其中一环。

“东南赤甲在邶海海域抵御外敌无暇分身,太尉韩施与日照国暗通款曲,通过东南港口为日照运输火器,通敌叛国。这私运火器的通道,便是由裴总督打通的。人证物证俱全,并无可查漏之?处。”

窦学?医一边翻阅那卷宗,一边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据这卷宗记载,那夜裴瑞于私港现身,港口的数十只货船上装载的皆是火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范岳楼沉思片刻,问道:“物证有了,当年?的人证都有谁?”

“货船上的掌舵与运送货物的仆役,修建私港的工匠,”窦学?医将那卷宗又翻了一页,道,“还有东南数位官员。牵扯其中的也好,与案件无关的也罢,都向朝廷提供了不利于裴瑞的证词。”

“运送的是火器,周家定然会?被朝廷盘问,他们如何脱责?”

“虽是火器,但却不是东南制作。可以说与东南军大营和周家都无甚关联,因?为那火器是从晋阳城中流出的。”

晋阳城,大魏的皇城。

此前在赌船上,贺大将军曾对寇翊说过此事,道那韩太尉运送的是京城的火器及原料,这与卷宗上记载的一致。

“既如此,”范岳楼的神色沉下去一些,问,“寇翊说周家曾试图从官府购买裴家奴仆,这岂非没有道理??”

窦学?医道:“的确没有道理?,除非他们吃饱了撑的。”

“那最后为何又放弃了购买?”

“当年?奴籍落入官府的裴家家仆只有两个,一个是小裴,另一个是裴府管家裴松。小裴还未出东南陆域便被李丰的两个儿子买走了,而裴松跟随流放队伍前往西?南后便一无所踪。依你看,周家人想买的是谁?”

范岳楼肯定道:“小裴。”

“想法一致,”窦学?医见那卷宗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个花来?,便将其合上,道:“若是想买裴松,便没有作罢的理?由。但小裴不同,因?为小裴被李家先行买走了。”

“小裴是裴总督的遗孤。”范岳楼道。

“嘘!”窦学?医往范岳楼的面?前凑了凑,轻声道,“寇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只有我们知晓,千万小心谨慎。”

范岳楼将声音放轻:“谁敢偷听,我割了谁的耳朵。”

“你厉害你厉害,”窦学?医日常敷衍范岳楼,依旧轻声道,“这样?看来?,情况可就?复杂了。”

周家人曾想买回裴郁离,总不会?是真想买个罪臣家仆回去图个痛快。

李岳和李川那两个二世祖会?如此,但当时的周家主?事是周元韬,周元韬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举动。

那换种思路来?想,周家人会?不会?是对裴郁离的身份有所怀疑?

可周家与裴府案并无关系,他们作何要去疑?又作何要将幼子买回去求个心安?

这一切解释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周家在此案中并非全然清白,并且周家主?事很可能早在十余年?前就?对裴郁离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只是阴差阳错下,叫他们没能证实心中的疑虑。

范岳楼与窦学?医对视了一眼,已然想到了同一处。

窦学?医轻轻叹了口气,道:“虽说一切都是推测,但小裴若真落到了周家手里?,未必能活到现在。”

周家将戕害李家的罪责推与他人,原本?就?害惨了裴郁离。若是他们在当年?的裴府案中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叫寇翊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想。

“管他作甚?”范岳楼沉声道,“寇翊愿意去掀周家的底,我便让姓周的不得翻身。况且...”

范岳楼沉默了片刻,没再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当年?他与曹佚秋勾结海盗杀人越货之?罪既定,若不是裴总督收回了令箭重新彻查,他早就?成?为了刽子手刀下的冤魂。

恩情铭记在心无需多言,即便不是出于寇翊的缘故,他也得将这分明存在疑点?的案件给查个分明。

*

烈日当空,赫赫炎炎。

裴郁离低眸与周元巳对视片刻,迎面?而来?的阳光竟灼了他的眼,他眨眨眼睛,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周元巳脸上全是海水,依旧狼狈,但他此刻不再狂怒,相反的,他显得冷静极了。

裴郁离从他那压抑着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场狂风暴雨,像是沉溺于浪潮中的恶人,于临死之?际拉到了能与其共沉沦之?人的喜悦。

“你来?过这里?。”周元巳仰着头对他笑,问,“对不对?”

“那又如何?”裴郁离冷着神色道。

“十一年?前,你跟随流放的队伍路过此地,那是寒食节的第二日,也是裴瑞连同其亲眷处斩刑的第二日。”周元巳又问,“对不对?”

对裴郁离来?说,这场询问显得极其没头没尾。

他不知周元巳何意,但他切实体会?到了恶意。周元巳扎在水里?,就?像是面?色青黑的水鬼,似乎向他伸出了双手,要拽他的腿。

裴郁离的背上突然攀上了一股恶寒,那股恶寒纠缠住他的脊梁,甩都甩不脱。

周元巳阴恻恻地盯他半晌,不求回答,自顾自地说:“你真正的名字叫裴筠,对不对?”

裴郁离拳头一攥,手指关节吱嘎作响。

“裴松有个儿子,名叫裴黎。你不是裴黎,你是裴筠。”周元巳的目光就?像锐利的尖刺一样?,要透过裴郁离的表壳去剜他的骨头。

周元巳接着道,“我很确定。”

裴郁离冷声问道:“所以呢?”

“我不知你当年?是如何瞒天过海的,但只要官府愿意查,很容易扒出你的身份。通敌大罪,你觉得自己能活命?”

这话像是威胁,以此作为筹码换裴郁离放他一命。

可又像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渴望,或许周元巳是秉着个“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思想,又或许,他极其偏执地想让寇翊一无所有,所以希望裴郁离去死。

裴郁离分不清他的意思,只是沉默了良久。

在这沉默的间隙,他从自己的内衫暗袋中缓缓、缓缓地拉出一条极长的绳子,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手心里?。

“我能不能活命,关你屁事!”

裴郁离突然发难,向着周元巳飞扑过去,他的身形极快,快到周元巳根本?反应不及,双手已经被长绳死死捆住。

周元巳侧身扎进了不断上涨的海水中,轻而易举就?被拖带到了一块礁石边。

“你不是不记得是哪块礁石吗?”裴郁离的声音环绕在他的耳边,“我让你下辈子都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裴裴知道的信息不多,所以很难想到周家人与裴府案的联系,他现在听到周元巳问他这些问题,基本就是一脸懵逼。周元巳也在试探,看裴裴到底知不知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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