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又是辰时。
寇府,寇翊卧房。
火盆子仍在吱吱嘎嘎地?烧着?,寇翊于昏暗的帘帐中醒来的时候,本习惯性地?想?帮裴郁离掖掖被?子,却发现后者的两条胳膊两条腿都在被?外,只用被?子角稍稍搭盖了下肚子。
屋内温暖,帐内两人的体温互相烘着?,的确有些热。可?即便如此,寇翊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裴郁离的双臂和手,感受到他皮肤上的温热,才稍稍放下心来。
南方的冬日并不冷。
以往在海上生活时,由于海风呼啸,水汽中又带着?凉,才能察觉出?些寒意。
城中就不一样了,入冬后寇翊每日都是两层薄衣行来走去,所穿之物甚至与夏日无异。
他白日里利落轻巧,到了晚上,依旧会在房内点上一小盆的火炭,自己热得面颊泛红,却生怕把裴郁离给冻出?个好歹。
前些日子破天荒的下了场雪,这两日化雪,温度确实降了些,可?裴郁离睡梦中竟开始踹被?子了。
这是以往从?不曾发生过的,让寇翊很是惊喜。
“唔...”裴郁离翻身过来,面朝着?寇翊,先是将一只腿搭到寇翊的腿上,一只胳膊紧跟着?往前摸,环过寇翊的腰身,他自己又往前凑了凑,将头?扎进了寇翊的胸膛。
这都是迷迷糊糊中做惯了的动?作,可?今日,他刚一头?扎进去,便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寇翊睁着?一双眼看着?他的动?作,心觉稀奇,便没做什么反应。
“热...”
下一刻,裴郁离便在他的怀中呢喃了一句,而后放开了手,干脆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寇翊,还顺带着?将唯一搭在身上的被?角也给掀了。
裴郁离体寒,两人夜里合欢后,寇翊总会留意给他穿上一层里衣,再叫他睡去。
可?今日,里衣系带也被?裴郁离自己揪得散乱,被?子再一掀,整片洁白紧实的腹部便露了出?来。
养胃补气的药物才刚停几日不到,寇翊还是难免担心他胃部受凉,便将那被?角又给他盖上。
刚一盖上,裴郁离大手一挥就给掀了。
寇翊心道?恐怕被?子是有些厚,便放弃了盖被?,而是将那里衣的两片薄薄的衣襟给他合上。
谁知刚合了一层,又被?掀了。
寇翊:“......”
火盆子原本烧不到一夜,是寇翊夜里起来两次兢兢业业地?给续上的,这时候还未燃尽。
烧着?的时候觉得热,可?若是真熄灭了,又怕一个不适应,会着?了风寒。
寇翊热汗横流,可?还是不敢轻易冒险,左右衣裳也盖不得,他便自己伸了手,追着?覆到了裴郁离的腹上。
内院很安静,但外院传来的人声已?经入了寇翊的耳。
帘帐拉着?,床上依旧是昏暗的,寇翊依据自己的作息习惯判断出?,当下辰时应已?过半,不早了。
他扭过身体,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将帘帐拉开了一条小缝,瞧见外面果真是大亮着?,今日天儿不错,日头?高悬。
裴郁离的手突然搭到了他的手背上。
寇翊还未回头?,就觉裴郁离的手一起一落,啪的一声,将他那手背拍了个正着?。
“......”
被?子不让盖,衣裳不让合,连手也不让覆了...
无言间?,寇翊将目光投掷过去,就见裴郁离的嘴巴一张一合,含混道?:“热死了。”
寇翊没有接话。
裴郁离又道?:“你是不是拿火撩我肚子了?”
寇翊无语片刻,道?:“是。”
裴郁离睁不开眼,黏黏糊糊地?瞎说:“怪不得这么烫,我都要烧着?了,拿开拿开。”
寇翊面色僵硬着?将手收了回去。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裴郁离抖了抖眼睫,竟又要睡过去。
寇翊便道?:“不早了。”
“哎呀,”裴郁离抓了抓头?发,也不知迷糊到哪儿去了,竟求道?,“好管家,你就行行好让我卧个懒,我不叫寇翊骂你还不成嘛...”
寇翊面无表情道?:“你叫寇翊不骂,他就不骂吗?”
“嗯。”
“嗯”你个狗屁...寇翊一把将帘帐掀开,白光立刻从?一束散成了一大片,头?挤头?地?闯了进来。
裴郁离清醒了半分,扯过被?子一把将头?蒙住了。
罢了他又觉得热,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怨念地?对着?寇翊看。
“你家的管家会为你盖被?合衣,还用手给你捂肚子?”寇翊问。
裴郁离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当然答:“不会啊。”
合着?方才那一出?全?是寇翊自己在跟自己闹,裴郁离睡得糊里糊涂,啥也不知道?。
寇翊兀自头?疼半晌,道?:“行吧,起来洗漱。”
要不说人就是不能骄纵,裴郁离以往的十几年里明?明?从?来不赖床,就是因?着?寇翊总叮嘱他什么早饭不能缺,他才起的这门子逆反心,非得废好大一番功夫才被?拖着?起来。
不过今日的确是有正事要做,北方的一户商贾南下谈生意,这是寇翊接管家业后,接到的第一个大单子。
午时客人便会到,寇家作为东道?主,会请客于陆域最好的酒楼——回雁楼共进午膳,并商讨相关事宜。
裴郁离懒洋洋地?往身上套着?中衣,一眼便看见距床并不远的火盆子。
他怨念满满,慢悠悠说道?:“若是热死了我,你就是谋杀亲夫。”
寇翊原本都已?经下了床披上了外衣,闻言动?作都一滞,而后,又将那外衣脱了。
他将外衣搭在木架上便欺身下去,逼近了裴郁离的脸,道?:“你说什么?”
裴郁离双手拄着?床,对着?他笑。
“我这都是为了谁?你还讲不讲良心?”寇翊又问。
裴郁离还是咯咯地?笑:“不讲,你就是谋杀亲夫。”
寇翊眼帘微垂,眼仁往上翻了翻,道?:“等你冷的时候,可?别求我给你点...”
啵——
裴郁离在他的唇上又清又脆地?亲了一口。
“......”寇翊言语一顿,继续道?,“我告诉你,这招没...”
啵——
寇翊彻底止住话头?,两人的脸就在咫尺之间?,他看着?裴郁离,一个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样一闹就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唇色甚至都比平日更?红了些。
垂花门处快步走来一小厮,迎着?二人过去,恭敬道?:“少?爷,裴少?爷,回雁楼送来了拟好的菜单,请过目。”
语罢,他眼珠子溜溜转,自以为不明?显地?对着?裴郁离的嘴巴看了看,又对着?寇翊的嘴巴看了看,又对裴郁离的嘴巴看了看,在心里“咦惹”一声,将头?埋得更?低了。
寇翊:“......”
裴郁离倒不觉得有什么,垂手去拿了小厮手上的菜单,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寇翊的目光就在此刻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看我干嘛?”裴郁离问。
他根本看不出?来哪道?菜好哪道?菜不好,对于东南区域的特色美食没什么了解也没什么兴趣,因?此注意力压根就不在那菜单上。
寇翊道?:“你是不是高了些?”
“再高也比你矮了一大截,”裴郁离转过去面向寇翊,“怎么今日倒叫你注意到了?”
说着?,他还往寇翊跟前凑了凑,无不可?惜道?:“好像没高,还是只能平视你的嘴巴...好红...”
当着?旁人的面,寇翊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指着?那小厮道?:“我见你比他高出?许多?,还当你又高了。”
“矮且多?余”的小厮清了清嗓子,嘿嘿道?:“裴少?爷近来似乎是挺拔了些,大抵是因?为身子骨康健了许多?,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所以显高。”
寇翊对着?裴郁离打量一遭,见他果真是褪去了许多?瘦弱感,男人的体态越发凸显出?来了。
寇翊对这成果十分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
很快,这欣慰便被?旁的东西取代了。
那菜单是裴郁离吩咐周到的管家去准备的,全?是东南四区十一省内远近闻名的吃食,有高门大户爱食的贵重菜肴,也有小门小户常食的街头?小吃。
这些都由回雁楼的厨师掌勺,菜品的摆盘精致讲究,很适合用来宴请。
寇翊的性子并不适合处理商贾间?的往来逢迎之事,即便如此,他还是亲自将菜品过目,对第一单大生意上了心。
周家家业庞大,寇翊要想?将其经营维持下去,光靠纸上谈兵远远不够,生意洽谈中的细枝末节的确都需要注意。
二人提前一盏茶的时间?抵达了回雁楼包厢,并吩咐厨房着?手准备呈菜肴,对即将到达的客人展现了足够的尊重。
周家...现在应当说是寇家,寇家是东南最大的军火户,而来人是京城最大的原料商,家姓濮。
在晋阳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商人自有一些傲性在,摆摆谱也没什么。因?着?约定时间?到了的时候,寇翊心平气和地?告知了厨房,叫他们晚些再上菜。
此时,看似心平气和的他大拇指已?经开始转圈圈了。
谈生意总不好随身携带垂天云,没有刀柄圆环给他转,裴郁离便将拇指和食指抵成个圈,主动?凑过去。
寇翊的拇指愈转愈快,这表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耐心也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流逝。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低眸问裴郁离:“饿不饿?”
其实并不饿的裴郁离知道?已?经快超过寇翊给他规定的“最迟午饭时间?”了,便答:“...饿。”
寇翊对小厮招招手,阴沉着?脸道?:“让厨房上菜。”
小厮有些为难道?:“濮老板还未到,少?爷要不要再等一等?”
寇翊瞥那小厮一眼,冷声道?:“等他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寇爷想做一个正经的生意人,结果第一单就被摆了谱emmm
寇爷:爷的垂天云呢??
裴裴:撩拨欲使我嘴巴红红,求生欲使我肚子饿饿
PS:我要立志做一个无情的发糖机器——来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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