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风朗云清。

王商,也就是那王姓商贾与其余三名同路的商贾,在巳时初刻赶至君缘楼。

君缘楼坐北朝南,与普通食肆截然不同,建了足足三层。三层之上竟还建着座观景亭,粗略一看比京中城墙还要高。倘若身处顶层的观景亭居高临下,便可俯瞰京都一方风景。

四人在门口齐齐仰望着君缘楼,心中想着的是等这拍卖会结束,定要前往观景亭一观风景,将京都人文风貌尽收眼底!

他们这般打算着,门口站着的青衣门房便检查完他们的请柬,将他们迎入店中。

一入门,眼前所见又出乎众人意料。

许是新店之故,楼中暂时没有什么饭菜酒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其中还蕴含着一股悠远的,如同草木一般,却又更为清冽的香味。

视线所及便是一条极为宽敞的,笔直向上楼梯,只是瞧着便觉胸中宽阔,大气十足;

环顾周遭,酒楼四面的竹帘被卷到了最高,斑驳细碎的阳光从雕花窗桕中透入,照得整个一楼都明亮极了;

从中间往两边看,这一楼竟被对称分割成好几块区域,各用了大半人高的、竹木所制的花盆隔开,上头还栽种着郁郁葱葱的青色藤萝,即便寒秋亦活力盎然。

刚踏入大门的王商一行人瞧着这一层清新雅致的布局很快意识到,不管谈生意或招待亲友,君缘楼都是不错的地方。

这时,忽然有人感叹了句:“这一楼用膳之处,竟都是桌椅!”

王商这才看清每块区域中井然有序陈列着的,都是一张张其貌不扬的长方形红木桌椅,正是先前由顾瑾霍凌云带头,而后在京中各大士族中掀起一阵跟风浪潮的昂贵物品。

虽说八月末时匠人们都会打制,这桌椅的价格随之降了一大半,但到底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众人纷纷猜测这君缘楼究竟是谁人手笔,外头瞧着这君缘楼只是极大,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乾坤!

完全可以想象,这地方正式开业后绝对是客似云来,背后之人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四人心中感叹,想着等下要是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下君缘楼的老板,便有一位身着一袭烟青色广袖流裙侍女微笑道:“诸位,请随奴上楼,至雅间歇息片刻。”

四人随着这侍女上楼。

这雅间是何意,四人不甚明白。直到被引进二楼南边的一间名为“苍松阁”的房间,四人忽然就呆滞在门口不动了。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哇——”的叹息声,四人豁然惊醒。

房间上方挂着一小块写着“苍松阁”三字的牌匾,这三字苍劲有力,应是名家手笔。

四人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清雅的松木香味,关上雅间之门,浮世喧嚣亦随之远去。

凝神一瞧,这房间不算大,但招待四人绰绰有余。墙地铺的全部是红木,墙上挂着一副临海雪松图,虽不知是谁人所作,但隔着画卷都能感觉到雪松的苍翠挺拔,正与雅间名字切合,无端便显出三分高雅来。

除了墙饰,这雅间的一处角落里也摆着一大盆半人高的雪松,笔直坚毅,尤为难得。

四名商贾心下暗自惊奇。

待四人在中间的长方形餐桌边两两落座,无所适从地四目相顾,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强装的镇定。

不多时,那名将他们引入雅间的青衣少女,双手捧着一个木盘施施然进了雅间。

四人一齐转头看去,发现木盘上头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头放着四块黄绿色的圆形物品,瞧着像是什么点心。还有四个陶制小杯,以及一个略大的,形容古怪的壶。

说是壶吧,它只有大腹,并无长颈,上头用着个陶盖盖着。壶腹的一边是可以手持的壶耳,另一边则是个下宽上细的弯曲短条壶嘴,瞧着着实怪异。

四人心下愈发好奇,面上倒还是装得一派从容,只等看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那侍女将木盘放下,取出小杯各自端到四人面前。又取了那古怪的壶,在他们的杯中倒出七分满水,清脆道:“诸位陶朱公,此乃主人特制的龙井绿茶,饮之有提神醒脑之效。”

语罢,又将那盛着四块点心的碟子放到中间:“此乃绿豆糕,是绿豆所制茶点,正好配这绿茶吃,还请诸位慢用。奴便在外候着,若有需要随时唤奴便是。”

语罢,行了一礼起身退至门口。

杯中茶水的热气氤氲缭绕而上,四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虽不比陶公范蠡,但他们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如今更是创下不菲家业,连朝廷都要觊觎,按理说即便是入了皇宫也能泰然自若。

可谁知这君缘楼太过特立独行,不管是这楼中装饰,抑或侍女伺候的阵仗,乃至这所谓的龙井茶、绿豆糕他们都没见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捏起一块所谓的绿豆糕,或端起茶杯抿一口所谓的龙井茶,掩饰尴尬。

……

嗯?这味道?

王公四人来得最早,他们进雅间后,拿到请柬的其余几十名商贾也尽数到来。

同样被震惊到无话可说,众商贾一改往常精明利害,呆呆地跟着引路侍女进了南面的几个雅间中,又一次成功地被雅间中装饰震惊。

等侍女上了茶,再一次被绿豆糕与龙井茶的味道震惊了。

绿豆糕色泽浅黄,吃入口中便觉香甜四溢,绵软细腻,一点都不沾牙。

等吃完一个,不喜甜食之人觉得有些腻了,便忍不住喝一口茶。

而与如今的茶水完全不同,这所谓的龙井茶汤看着碧绿清莹,茶味非但不咸,反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鲜爽甘醇。入喉时淡香中似乎透着一丝苦涩,然未等皱眉,便已苦尽甘来。

再饮一口,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配着这绿豆糕一起吃,更是相得益彰。

二者非但不曾相互压制,反而中和了绿豆糕的腻,与龙井茶些微的涩,竟是美味异常。

众人没有说话,各自品完了杯中绿茶,才有人长舒一口气叹道:“此等秋日,若得一时空闲,在日光下小憩片刻,饮一杯龙井茶再吃上一块绿豆糕,神仙日子啊!”

此言一出,他人纷纷附和,商量着何时再来这君缘楼中聚上一聚。

聊完这些,有人叹道:“这君缘楼真是费尽心思。”

无论是已然掀起风潮的桌椅,亦或是从未听闻的绿豆糕及龙井茶,任何一样拿出去足够幕后老板赚一大笔。

真的是来骗他们的钱的吗?众人心中这般想着,似乎也太大手笔了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三楼一间名为福生阁的雅间中,李俭正在给洛清卓泡茶,“朕付出此等手笔,一则为君缘楼铺路,二则为叫他们心甘情愿掏钱。”

今日君缘楼开张,他早早携洛清卓于雅间等候。这福生阁是他特意为自己留的,往后宫中无趣时也能来此微服视察。

此时的他正在为洛清卓一展茶艺。

毕竟是曾有一块茶田的浙江人,李俭自然懂得如何泡茶:“先生,好的茶叶需要特定的泡茶步骤,才能将茶味发挥至极。”

相处了一段时间,洛清卓对李俭的性格了解不少,知道他心有卖弄之意,便收拢了折扇给面子道:“愿闻其详。”

这把折扇一面画着一支水墨莲花,另一面是李俭努力练了一个时辰、差些把手练废的《爱莲说》的三十余字。李俭对这些字是不满意的,不过洛清卓觉得尚可,便在休息一夜后亲手替他写上了。

折扇做好后,洛清卓果然爱不释手,随身携带把玩。

李俭说罢这话,一旁水壶正好被煮的咕嘟咕嘟作响,便提着水壶道:“泡茶第一步,先将水煮开。”

他将热水倒入茶壶之中:“第二步,温杯。”

他翻覆着茶壶,让开水洗遍茶壶每个角落后将水倒入茶杯之中,依样暖杯。

而后手执竹制的茶叶夹子从茶盒中取出适量茶叶,将之放入茶壶中,递到洛清卓眼前:“第三步,置茶。还请先生观察这茶叶香味、色泽、形状,判断茶叶好坏。”

洛清卓不懂茶,挑眉看他。李俭勾了勾唇角:“第四步,醒茶。”

用开水冲洗过茶叶,又将这第一泡茶水倒出茶壶,李俭道:“第四步,冲泡。”

“新鲜的绿茶不能以开水来泡,容易将茶泡的过浓以至苦涩,唯有将沸不沸时最为精妙。若把握不了这个度,那么做完前面几步,这开水也已冷却至需要的温度了。这时再将开水冲入茶壶,待茶叶舒展,茶水最为宜人。”

泡完这杯茶,李俭将茶杯放入茶盘,放到洛清卓右前方,用空余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秋茶浓郁,为许多初识者不喜。因而朕这壶茶泡得略为清淡,还请先生品茶。”

这一番动作,端的是行云流水,优雅异常。

洛清卓将目光从他面上转移到茶杯,依言伸手,浅抿了一口茶。

正如李俭所言,这茶水芬芳扑鼻,淡然雅致。

洛清卓显然很满意这淡茶的味道,慢慢又喝了一口。

李俭将切成小块的绿豆糕推到他面前:“先生若觉茶味苦涩,可以配合绿豆糕食用。”

洛清卓闻言夹了块绿豆糕送入口中,眼睛攸地亮了。然后他一口绿豆糕,一口茶水,很快就将一杯茶喝完了。

李俭瞧着他宛如小仓鼠般吃相,忍不住笑了。

他似乎摸透了洛清卓的心性。

这家这位先生,瞧着宛如天边孤月难以接近,实则只是不喜与人废话。许是前世被剧情折磨的够烦,除了练武与教他,平日里这人能坐则坐,抓紧一切时间享受悠闲,偶尔甚至显出几分呆萌。

相处这些日子,他做了不少美食,每一样洛清卓都很爱吃,似乎并无偏爱。

可自从他做了小点心,李俭才发现他居然是标准的甜食党,证据便是他几乎每日都吩咐太官令做一碟麻糍或者绿豆糕。

搁现代估计也是个奶茶、甜品、蛋糕控。恩,这些虽然做起来有点难度,但好像也不是不能做?以后要不试试。

也好在先生年轻新陈代谢高,每日练武跑步运动又是极大,不然将男神吃成小胖墩,他的罪过也太大了。

喝完杯中淡茶,李俭便起身走到里侧窗边,俯瞰一楼会客厅。

“拍卖会快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今天还有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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