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始于巳时四刻。
商贾们地位低,来的最早。而后到的是小士族们。高门士族自持身份来的最迟,抵达君缘楼时大多已是巳时三刻。
将他们引入各自的雅间,倒好茶水,都没来得及品尝,便有人敲门道,拍卖会时间到了。
拍卖会设在一楼。
此时一楼的桌椅与木制花盆都被挪开了,楼梯下方整整齐齐摆着百来个木椅。
在侍从引导下,三公九卿在第一排坐下。后面是诸多官吏们,一排二十个人,足足坐了四排。
他们后面空了一排,再往后便是两排商贾了。
与眼前一抹黑的商贾们不同,士族们大多知晓这酒楼是几个王族世子一同经营的产业:邯王世子李偃,广王世子李佩,陈王世子李倘。
从亲缘上来算,这些世子们的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庶子们,与当今陛下还留有一丝亲情。
大雍皇族没有封地只有俸禄,这几名世子绞尽脑汁整出了这么个君缘楼捞钱也能理解。想来陛下亦是如此,甚至还将慈善义卖会放在此处。
抑或者,这个酒楼本身就有陛下一份子也说不定。
拍卖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一名宫中内侍。这名內侍姓方,平日里只是做些粗重的杂活,并不被重用,偶然间被李俭遇见便调来主持拍卖会——主要是这人嗓门大,在这种场合有天然优势。
方內侍清了清嗓子:“诸位,慈善义卖会正式开始。奴宣布义卖品开始竞拍后,诸位可以举起手中木牌叫价,价高者得。如无出价,本次义卖品流拍。”
语罢,一旁侍从送上一个盒子,他取出其中物品,双手举高给众人展示了一下,而后敲了敲手中木槌道:“此砚台乃是太史令捐献,现下开始竞价。”
话音落下,商盟之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决意淡然处之。
王商是第一个,他顺势举了牌:“一两黄金。”
这砚台是徽州名砚,起拍价一两黄金倒也不算太高。
早在接到拍卖会的消息时,他们商盟便商议决定轮流以一两之价拿下几十件拍卖品,但凡有人跟价便弃拍。
如此,这拍卖会中他们每人顶多就付出五到十两黄金罢了。
往年灾祸朝廷直接下旨要他们捐献钱粮,来年总还能降低些许赋税;今昔搞了这么个慈善义卖,竟似连赋税都不给降了,直接要他们捐钱了!
朝廷这般酸儒自诩君子,竟如此欺人,将他们当猴耍!可即便他们人小势微,也要抵抗一番,免得将来朝廷将他们当做肥猪,养肥即宰!
方内侍敲了敲小锤子:“一两一次。”
“一两二次。”
忽然有个声音叫道:“二两。”
商盟中人挑眉:哟吼,来了。
他们朝发声地看去,便见一个面容较为陌生的商贾,瞧着并非商盟中人。
有面熟之人依稀记得这人曾来商盟拜访过,好像是做陶器一行的,来京城不久,工坊都还在建造,想来也就是为了讨好朝廷。
行吧,反正他们商盟是不会跟的,也别想从他们口袋捞钱币。
在场仅有二十余名商人是商盟中人,其余人都不是,因此也还有人跟道:“三两。”
方才出价的陶器商继续跟:“四两。”
又有一人跟道:“五两。”
出到五两价格,商盟无动于衷。其余几个零散的商贾恍然察觉出商盟之意,纷纷学着他们静观其变,不再出价。
这方砚台便以五两黄金成交了。
捐献砚台的洛太史令面上带了点笑意。
他的这块砚台从库房角落里翻出来的,样式瞧着平平无奇,也不知是谁送的。好在将这拍卖会搪塞过去了,还拍出了五倍高价让他面上有光。
“啧,这五两黄金呢就这么拍出去了,洛太史令您捐的可真是样好东西啊。”
说话的是少府麾下的黄御史员,与保皇派的洛氏子弟非但立场不同,政见不和,却偏偏坐到了一起。
此时见原价不过一两的砚台居然拍出了五两的价格,便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见笑见笑,”洛太史令拱手微笑道,“这砚台虽不名贵,但老夫很是喜爱。若非为支持陛下,也不舍得拿出来。能拍出这般高价也不过侥幸,想必您的捐赠物品定能拍出更高价吧?”
黄御史员轻哼一声,将脸转了回去。
正好内侍拍卖的第二件物品就是他捐献的,也是一方砚台。
这洛老儿的砚台既能拍出五两黄金,那他这方也该是五两起步吧?若是拍不出来,可就得糟人笑话了。
王商继续举了牌:“一两黄金。”
方才没有拍到的那个陶器商贾也跟了价格:“二两黄金。”
在黄御史员期待的神色中,这方砚台的拍卖生涯至此结束,那陶器商人成功以二两黄金拍下了它。
黄御史员的笑容渐渐消失。
咋回事啊小老弟,凭什么这洛老儿的砚台能拍出五两黄金,他的就只能拍二两?是他的砚台不好用,还是他的名头不如洛老儿响?!
凭什么啊这是!
黄御史员满面都是怒色,洛太史还火上浇油,噗嗤了一声:“哟,这就拍出二两黄金了,两倍原价了,恭喜黄兄!”
黄御史员本就气闷,受了这波嘲讽心中有火却没法当场发作。他只得僵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在心中默默祈祷赶紧出现一个拍出价比他更低的!
此时第三件义卖品也已拍出。
许是真的应了黄御史员的期待,第三件物品价格居然更低,以一两黄金价格成交。
黄御史员一改心中烦闷,差点笑出猪叫。但他到底为官十余载,成功稳住了严肃表情!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捐献者崔谏议大夫:……
方才他身旁那两人的你来我往,他是听到的,还忍不住在心底跟着嘲笑了第二人一番。怎么这会轮到他,成交价格更低了?!
凭什么洛老儿的砚台可以拍出五两,黄老儿的还有二两,到他这头就剩下一两了?!看不起他是吧,好歹他也是出自清河崔家,怎么就输给旁边那两个人了!
得亏设置了起拍价一两,不然这些商人还得拍出几钱是吧!!
崔谏议大夫差点就要气炸了,甚至萌生了抽身离去的冲动!
可是三公九卿就在上头看着,他着实不敢如此任性,只好低垂着脑袋慢慢将身子弯下去,期待地上突然能出现一个洞,让他躲进去!
旁观之人这会终于醒悟过来了。
在场众多官吏的出身抑或官位就没有低于这三人的,万一无人竞价,他们的捐赠品岂非都要以一两成交?
不行,这是要他们将脸面往哪儿搁!
在场众人的脸色豁地难看了起来。与好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沉重,而后忽然有人灵机一动:对了,规则上并未说他们不可以参与拍卖,他们可以自己抬价啊!
毕竟几两黄金是小,士族颜面大过天!
怎么着也不能被别人给看轻了去!
于是下一件义卖品上台后,不等商贾竞价便有捐献者好友举牌道:“五两。”
商盟闻之,默默嗤笑一声便放下手中竞价木牌,任由官吏内部成交。
至于捐献者,正瞧着拍下他物品的好友,感动的眼泪汪汪:不愧是我的知己啊,这般维护我的脸面,等会我一定不会叫知己失望,就用六两拍下他的吧!
……
一时之间,连续十件义卖品的价格,就这样一点点飙至十两黄金,尽数被官吏内部拍下。
如此和谐友爱地拍完这些义卖品后,侍从忽然捧着一个极长的盒子上来了。
方內侍打开木盒,取出里头的一匹绸布。
方內侍道:“此绸布乃籍田丞捐献。”
见居然有官吏捐献了布匹,谁人不知当下东西可以乱吃衣服却不可乱穿,这布匹即便他们拍了只怕也是束之高阁。
一众商贾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倒还是无懈可击的微笑,揣着手围观官吏内部竞价。
然而下一瞬间,方內侍的那句话便打破了他们脸上的淡定。
方內侍道:“陛下有言,虽有律法规定商贾不得穿着绫罗绸缎,然法可酌情,此次义卖会是为江陵赈灾筹集善款,如若商贾拍得绫罗绸缎,记录在案便可制衣穿戴。”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听闻陛下居然准许商贾可以穿拍卖所得的绫罗绸衣,满座哗然。
前朝霍乱起于商贾,因而自大雍建朝起,商人地位便被无限压制。大雍开国皇帝甚至规定商贾不得穿着丝绸制品,士族大夫早已习惯他们之间宛如天埑的差距。
这会李俭因为筹集善款而允许,三公九卿本有心反对,但一想到拍卖了十多件展品才出现一匹绸布,百官之中大概也就那么几人捐献了,三公九卿也就淡然了。
至于捐赠布匹的官吏们:……
别问,问就是心虚,应该就他一个人捐献了布匹吧?
方內侍敲了敲木槌:“第一次竞价。”
竞价已然开始,可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一众商贾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都有些傻眼了。
“第二次竞价。”
他们呆愣楞的瞧着那匹绸布。
事实上他们之中有好几人做的正是布匹生意,自然瞧得出这匹灰扑扑的布,颜色是那么老气,样式是那么呆板,可一想到这是匹他们能穿的绸布……
“第三次……”
说好一两起叫的王商直接叫道:“五两。”
坐在他身旁说好的跟价就弃拍的张商也跟了价:“十两。”
后排同样也是商盟成员的杨商也喊道:“十五两。”
角落的钱商也叫道:“三十两!”
方才的陶器商业举牌:“五十两……”
……
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叫价声,瞧见周遭商贾们或激动或强装淡然的表情,王商咬了咬后槽牙,下了狠心直接叫道:“二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本文设定是1两黄金=10两白银=1万钱,不过没白银货币,就黄金和铜钱。第二更~还有更晚上11点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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