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都没有说话。
李俭:“诸位不想听听朕的这个难题,为朕分忧解难吗?”
众人闻言,面色复杂。
说实在的,不太想,因为众人都有预感陛下的这个问题,肯定是超出他们的知识范围的。
但他们能这么说吗?
不能!所以别问,问就是想,特别想!
没办法,他们的这个官场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这么的需要逢场作戏。
顶着同僚们压迫的眼神,顾相沉着开口:“……陛下请说。”
“是这样的,众所周知,朕前不久在韩爱卿的启发之下改良了烧酒,”见众人点头,李俭激昂道,“是以朕信心大增,打算改良制盐之法。爱卿们可有良计?但凡能说出一二,朕即刻封赏,待遇与陈酒侯相同!”
陈酒侯韩典客迎着众人隐约嫉妒的眼神,骄傲挺起自己的大胖肚,面上表情倒是端的很正经。
是的,没错。上次朝会商讨出兵之时,李俭顺便封韩典客为“陈酒侯”,并下旨昭告天下。
这个侯爵是个虚名,韩氏后人不得承袭。不过每年可以多领五千石的俸禄,最重要的是这段往事已记录在大雍正史之中,篇幅之长远非其余人所能及,必将名垂千史。
众人羡慕的眼睛都在发红了!
他们出身士族,又坐到如今这个三公九卿的位置,权势与荣华富贵哪个没有享受到过?除了留名青史,又还有什么能吸引他们?
不由纷纷询问道:“陛下是想如何改良?”难道是想弄出和烧酒一样的新盐么?
李俭道:“诸位,盐乃国之根本,百姓必需要有盐才能生存下去。然朕看了近几年的食盐报表,食盐制作麻烦,成本高昂不说,每年制得的食盐更是少有盈余,朕想拿些去同塞外西域做交易都有些捉襟见肘。”
“是以朕想,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既减少卤煮食盐的成本,又增加盐的产量?”
大雍制盐法是淋卤煎煮法,顾名思义就是将盐湖或海中的水收集起来初步去水制卤,再放入锅中粗略过滤,将水煮干,得到的便是粗盐。
这种生产方法极为落后,需要消耗大量木材与人力,成本过高产量又少,生产率极其低下。
想要改进,必须推广海水晒盐法。
至于海水晒盐法需要的蒸发池与结晶池如何建造,这个问题不大。
现在唯一的难题是,暂且不说如何解释蒸发结晶这一原理,活到现在应该连京都都没有出去过的狗皇帝,怎么可能提的出海水晒盐这个法子?
只好继续启发工具人三公九卿们了,希望他们不要让人失望哎。
众人冥思苦想,面上都有了为难之色。若非天子在场,几乎都要抓耳挠腮了。
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要控制食盐成本又要增加食盐产量,岂非是要他们来做无米之炊?
哎——这个爵位怎么就这么难获得呢!
众人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昨夜下了一场雨。
雨停后,京都正式宣告从“十月小阳春”进入寒冬之境,一觉醒来叶落满地,百草齐枯。
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入骨髓,然后飞快往身体里扩散,侵如心脾,凝固血液。好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将整个人都冻成冰块。
三公九卿们今日穿的不够多,缩着身子小跑回千机殿中,关上门,瑟缩着打了几个寒战,才觉得身子骨热了起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回大家并未聚众讨论,而是各自回去处理政务,各自思考如何制盐。
等李內侍进门时,顾相正与他麾下十二曹商议政务。相互行了礼,李內侍指挥侍从们搬来了木炭。
顾相见状道:“李內侍,今年的木炭怎么这么早便发了?”虽然天气冷了,可如今尚未至三九寒天,未免也太早了吧。
李內侍躬身道:“禀顾相,是陛□□恤诸位大人,因而今年提早发了。”
众人闻言发表了一通对李俭的感谢,任伺候的宫人点了炭火通了风,房间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众人各自处理着政务,时间点滴过去,不知不觉间面上都有些汗涔涔的,有几个爱出汗的甚至连里衣都有些湿了。
主管律法的决曹抬头用手掌扇了扇风:“怪哉,这內侍将炭火烧的这么旺做什么?”
“就是,在下身上还出了汗,又无法沐浴,晚些寒风一吹等干了便要黏在身上,可不得难受的狠!”主管漕运的尉曹叹了口气,忽然乐了,玩笑道,“对了,陛下不是在思索如何制盐么,在下倒是觉得不如将咱身上这些汗盐刮下来,也是盐嘛!”
掌邮驿科程的法曹:“……卢尉曹您这话未免也太过了!”好恶,想想都要吐了!
主词讼的词曹瞧着又要拌几句嘴的法曹与尉曹,无奈摇了摇头:“既然诸位大人都觉得热,那在下便去将內侍唤来,令他灭了炭火吧。”
顾相方才听了一耳朵,脑中忽有灵光一闪,他霍地伸手抓住了方才说话的卢尉曹:“卢尉曹方才说什么,烦请再说一遍!”
“……?”卢尉曹,“将,将咱身上这些汗盐刮下来……”
顾相急切道:“不对,不是这句,再往前!”
卢尉曹看着状若癫狂的顾相,越说越小声:“那个,陛下不是在思索……”
“不对!再往前!!”
卢尉曹吞了口口水:“在,在下身上出了汗,等风一吹干了黏在身上……”
就是这句!
顾相恍惚之间茅塞顿开,一时只觉自己脑中从未有过如此清明,快步越过茫然的众人,往李俭所在的太极殿走去。
时近傍晚。
顾相进太极殿时,李俭正站在炭盆之前沉思,瞧见他来了颔首道:“顾爱卿来了。”
莫名就给了顾相一种,他已等候许久的错觉。
顾相定了定神,恭敬行了一礼:“陛下,臣对‘如何增加食盐产量’这一问题,有了些许头绪。”
他的性格稳重,即便想到这一利国利民的大事,也带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与情感丰沛的韩典客截然不同。
李俭将目光转向他,面上有了惊喜:“哦?顾爱卿请说。”
顾相便将他听闻卢尉曹的话语后受到的启发说了一遍,而后道:“陛下,正如夏日出汗后很快会被烈阳晒干那般,臣以为可将盐水摊成极薄的一层,待水被阳光晒干抑或被大风吹干,这食盐便自然而然出来了。”
两人就此时谈论片刻,待翌日议政时,众人便听得顾相又将此话解释了一遍,而后李俭命人取了两个陶盆。
一个是大宽口的浅陶盆,一个是小口的深陶罐。命李內侍当着众人的面往里头倒入同样重量的水,融了相同重量的食盐,端放在窗台边上,寒风所及之处。
而后李俭道:“好了诸位,现在就等时间来告诉我们顾相说的对不对了。”
……日子按部就班,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否天气冷冽之故,接下来的十余日里,除了饭点洛清卓便不怎么爱出门。有时候即便晚膳,他也命人传话说路上太冷了,自己干脆在椒房中用膳,不必等他。
李俭去看了洛清卓几回,见他用了膳后就在椒房中看书练字,一派惬意模样,也不再强求大冬天一同用膳了。
虽然很多时候,李俭无端就会想起洛清卓,甚至有些想去蹭饭。
但这举动哪里怪怪的,显得他就像喜好成群结伴上厕所的女孩子似的,便下意识停了脚步。
只好一边寂寞无聊地一人用膳,一边想着洛清卓煨灶猫的样子下饭。
直至椒房中侍女忽然前来太和殿面圣,说皇后殿下似是得了风寒病了,李俭才恍然惊觉自己昨日整整一天都没见着洛清卓。
一日不见,洛清卓就感冒了?
李俭听得愣了下。
……原来武林高手还会感冒吗,以前看的武侠片里好像没有这么演过吧?
李俭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下意识就问那侍女:“请太医了么?”
侍女原是跪伏在地上,闻言缓缓仰着脸,从李俭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那如花似玉的脸庞上带着的一丝怯懦,以及那双充满倾慕神采的漂亮眼眸。
她用黄莺出谷的清亮声音,娇娇软软的道:“回陛下的话,皇后殿下不让请。”
一旁的李內侍:!
危!
他就说皇后殿下老是拒绝陛下是要出事的!看,这下幺蛾子不就来了,这皇后宫中人都敢明目张胆地前来太和殿勾引陛下了啊!
好在李俭不知道李內侍心中所想。
“……”李俭无语了,“生病了不去请太医,反而来找朕,这是什么操作?当真是皇后命你来的,还是说,你自作主张?”
最后四个字,尾音轻慢,带着一点压迫,那小宫女顿时就承受不住般簌簌发起抖来。
心中着急的李內侍顿时就淡定了:嗯,忘记陛下是纯情少男了,这种隐晦的勾引必是看不出的。
那侍女的面色惨白惨白的,声音也不复原先悦耳,慌乱道:“陛下饶命,是皇后殿下不允许奴去请太医的!奴想着殿下这病来的急,许是瞧见陛下便会好的,陛下恕罪!”
李俭淡淡盯着这侍女片刻,然后道:“行了起来吧,往后别想那么多,做好你分内之事。”
语罢,抬脚出了太极殿。
刚走出殿门,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椒房快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啥想到了那个鉴婊达人陈豪,笑出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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