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市,创点新视出版公司总部,宣发部会议室内。
“你们脑子被狗吃了还是眼睛被狼叼了?”
女人把一沓市场反馈资料狠狠甩在桌面上,吓得在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两个作品宣发从类别到封面到内容都不一样,居然都能搞错了?”
在场都是宣发部门的工作人员,此时都把头埋得低到不能再低,心惊胆战听着这位总编一顿狂骂。
“给我一个准话,今天之内能不能解决!”
程总编的怒气简直要突破天际了,正巧赶上江清市一年之中最热的几天,屋外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刚马不停蹄跑到公司就收到了旗下知名作家的举报,说他的图书宣发没有按时发出来,好多读者都不知道他发行了新书。
可当程羽珂登上账号一看,不是没宣发,而是和下周要发售的一本儿童读物弄混了,发布在网上的内容完全搞错了。
于是下午才刚上班,会议室就传来了她快掀翻房顶的怒吼。
“能,能完成……”
策划扣着手,手心早就渗出了一层汗,现在如果说完不成的话,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只能先硬着头皮说可以。
“好了,那就下午五点之前,我要看到新书的宣传,散会!”
程羽珂把文件在桌子上顿了几下,理整齐后大步迈出了会议室的门,留下身后擦着头上冷汗的一屋子人。
“你们围在这儿叽叽喳喳在说什么?还不快给我去工作!”
路过编辑部的时候,这位程总编心血来潮想进去视察一下工作情况,可一进去就发现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没消散的怒火又腾地燃了起来。
“程总编,我们在聊新来的总经理,听说是从巴黎分部调来的。”
编辑部的人不知道她刚刚发了那么大一通火,毕竟程羽珂除了气急了骂人很恐怖之外,平时性格还是不错的,工作能力又强,大家对她印象都很好。
“就算她是从黎巴嫩调来的,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小心算你们上班摸鱼!”
“好……”
众人见总编没有插科打诨的心思,识相地应了一声,乖乖散了回工位办公去了。
正当程羽珂转身要回办公室的时候,编辑部的门被再一次打开,一男一女站在那儿,赚足了眼球。
“大家停一下手中的活,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新上任的总经理。”
听到这话,大家纷纷停下手上的活,伸着脑袋想看看这位法国来的总经理大人长什么样。
好奇心人皆有之,即便嘴上说着没兴趣,但程羽珂还是想凑个热闹,脚下一顿,立在那儿低头听着。
“大家好,我是从巴黎分部新调来的总经理,我叫姜念衫。”
念衫?
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双眼睛,似乎是两年多没有看到了呢……
“哇,姜经理好!”
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编辑部瞬间热闹了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总经理来编辑部了。况且这位新的总经理还是个大美人,这么养眼的一位,自然要表现得热情一点。
姜念衫也微笑着回应她们,目光却瞥到了在偷偷往办公室挪的程羽珂,嘴角的笑一下就凝固了。
真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真晦气!
“姜经理,您想审查编辑部的工作情况的话我让程总编带带您,我对这儿不太熟。”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踮了踮脚,刚好看到低着头鬼鬼祟祟的程羽珂,就大喊一声,“程总编!”
“啊?”程羽珂被吓得差点一头撞上盆栽,赶紧应了一声,头却不敢往那边看,“什么事?”
“想让您带姜经理参观下编辑部。”
“可是我……”程羽珂本来想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谁知道新来的这个总经理竟然是她,这让她该如何应对,确切来说,她并没有做好再次见面的准备。
似乎是觉出了什么,姜念衫闭了闭眼,提了一口气,用能让整个部门都听到的声音说:
“不用麻烦了,既然程总编这么忙,我自己参观就好了。”
“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听到姜念衫拒绝,程羽珂咬了咬嘴唇,手握成拳状,往她们那边快步走去:
“没,我没事,我带姜经理参观吧。”
“那就麻烦程总编了,我在隔壁有点事,完事您叫我。”男人嘱咐一句,夹着公文包又出去了。
“这里是编辑部的校对部门,旁边是责编的办公区,他们负责联系作者……”
程羽珂叹了口气,指着一个个工位的分区介绍着,目光却止不住想往身后瞟。
眼前这个人,两年的时间,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美丽;反观自己,被工作摧残得眼袋都快耷拉到下巴去了,完全不复两年前那股精气神。
不过比美的话,她不会输的太惨就是了。
可能真的是气场和气质问题,总感觉和姜念衫待在一起很紧张,紧张到她的心砰砰直跳,生怕说错了什么。
最终,程羽珂把这归结为下属对上司产生的先天恐惧心理。
“这是……”
“好了,我也在公司工作这么久了,不会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的。”姜念衫飞快打断了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和一个普通下属对话一样。
可她们的关系又不止于此……不过现在确实是物是人非了,目前也只是上下级关系。
“那您想听点什么?”
“汇报一下你们最近工作上的失误,附带处理方案,还有处理结果。”
什么?
程羽珂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哪有新官上任就杀人放火的?还要看工作失误?这不就是摆明了想挑她刺儿么?
且不说她是总编,光是以她的资历和曾经是董事长女婿的身份,就连上一个太子爷总经理也不敢轻易惹恼她。
不过姜念衫,是董事长唯一的亲女儿,还是出版公司法国区的负责人,哪个身份放出来都确实有压她一头的实力,她只不过是个臭打工的。
于是程羽珂不得不妥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对方进了自己办公室,找到了最近一个月的工作汇报表,一份纸质版一份电子版。
在她递过来平板电脑的时候,姜念衫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戒指,倒也不是钻戒,只是个极素的戒圈。
像是很不屑一样,她快速抽走了对方手里的平板,低着头看了起来。
“你们脑子被狗吃了还是眼睛被狼叼了,一个月之内出现一次封面错印,一次宣发失误,被读者来电建议修订两次。”
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些指责的话,姜念衫在来之前就知道,公司总部的编辑部最近绩效很差,屡次出现工作失误。
上面的人甚至在怀疑是领导层处置不力,打算来个大换血,在她的建议下才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
于是她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这里的总经理,既然要整治,那就不必留情面,公司的利益才是她首先需要考量的。
“是我的工作失误,因为最近确实手头事多,所以就没……”
程羽珂都快忙成陀螺了,先是那个太子爷总经理甩手不干了,说走就走,董事会都没准备好交接,于是什么大事小情都变成她说了算。再加上前几天财务那边出了些小问题,她几乎要把八楼的楼道踩穿了,头发也跟着大把大把掉。
她才三十出头,再这样怕是真会未老先衰。
“程总编,你明白你现在的位置代表什么吗?你需要时时刻刻为了公司的前程着想,很忙吗?我可以帮你调一个轻松点的职位,我看前台最近缺人。”
“不不不不忙,是我办事能力差。”
这女人!这种臭脾气两年了怎么还没改?万恶的资本主义!
先前那份久别重逢的欣喜消失不见,程总编似乎又找回了当年被这个女人剥削压迫的感觉,垂着头小心应付着,她哪敢反驳啊!
“我希望我再坐到这里的时候,你给我的不再是这么满满一沓纸,或是滑倒底都看不完的页面,好好干,不然你和编辑部的人都会被换掉。”
“好,您放心。”
这话听得程羽珂心里一颤,这确实很像姜念衫的做事风格,或者说,这是姜家一脉相传的手段,她也完全有能力办到,看来她这个月休假的美梦又碎了。
“您还有什么要查验的吗?”
程羽珂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就巴不得这祖宗赶紧走了,她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跟她吵起来,毕竟时代不同的了,她的脾气和吵架技能可是大有长进。
“没事了,希望你明白,我是这家公司的一份子,同样你也是。程总编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心里把我骂了八百遍,但是请你记住,我们现在是上下属关系,并且,仅此而已。”
像是特意强调一般,姜念衫把后面的“仅此而已”加重了语气,程总编听了个清清楚楚。
心里却像被什么梗了一下,刚刚还嘶嘶冒火的心肝脾肺全都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仅此而已了,她还对她俩的感情有什么期待呢?或许换句话说,她程羽珂配吗?
见对方没了反应,只是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姜念衫主动站了起来,开了门打算离开,手搭在门把手上,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了。”
“什么?”
“程总编你的戒指是不是戴错位置了?无名指是结婚,小指才代表离婚,你还是买个尾戒吧,不然会引人误会。”
“姜念衫!”
程羽珂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喊了一句,但门口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她只好又转回办公椅,一屁股坐上去,从办公桌旁的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
画面上是穿着婚纱的两个女人,笑得十分灿烂,光是看着就觉得幸福感溢出画面。
过了一会儿,她重重叹了口气,把照片小心翼翼塞进包里,拎着它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