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创点新视的侵权风波才被压下去。不过吴广维只是作为网络造谣者,被江清市警方处以拘留十二日并处罚金五千元,当然后续公司的律师函还没寄到,既然要赔就让他赔个爽,省的不长记性。
陈倜在经过这一事件后彻底跪倒在了他们姜经理的裙摆下,这手段和这应急处理速度,简直绝了啊!
以至于一直被他当作偶像的程总编在他面前似乎都没有那么耀眼了,甚至还有点碍着他看美女。
对于苏虞来说,她脑子不是榆木做的,自然能看出这个陈主编对自己有意思,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总编办公室,何况程羽珂最近似乎不怎么嫌她烦了,有时候遇到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程总编!”苏虞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激动的上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早上好呀!”
“嘶……”熬夜整理工作资料的程羽珂眼底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她这个快离职的人简直比在职的任何一个人都忙了,凭什么!“早……”
苏虞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瞄到旁边走来一个人影,一扭头差点被吓个半死:“姜,姜经理早啊……”
“早。”姜念衫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就看到一个差点站着睡着的人,探了探身子,“程总编也早。”
“嗯……”
程羽珂困到眼皮打架,现在只想回办公室躺尸一会儿。
电梯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准时到公司大厅的人瞅见电梯口站这个姜念衫,就都识相的离远了,唯独苏虞点儿背,只好跟在两位领导后面进了电梯,可再看两人各站一边,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往两人中间挤。
她现在只想盼着电梯能蹭一下蹦到六楼,但是……这一层停一下是什么鬼!
今天不知道是撞鬼了还是怎么了,每层都有人按了上楼键,但门开的一瞬间看到姜念衫,又都尴尬地笑了两声:“姜总您先走,我按错了。”
于是局促地站在中间的苏虞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挫败地低下了头:以后绝对不要跟姜总同乘一个电梯了!
经历了重重阻碍,电梯总算到达了六楼,坐在工位上的苏虞还在暗自赞叹程总编的忍耐力,居然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看来自己道行还是不够啊。
不过想到她眼底的倦色,又来了想法。
半个小时后,摸鱼摸到楼下咖啡厅的苏虞却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为什么摸鱼都能被抓?
“姜经理……您也买咖啡啊?”
“嗯,你呢?”
“我……”苏虞想了下,还是乖乖承认的好,“帮程总编买咖啡。”
实际上是她想给那个明显没睡够的人买杯咖啡提神,权当刷好感度了,但是当下也只能先拿她出来顶包。
“好,再见。”
苏虞盯着她的背影,又看到她手里拿的两杯咖啡,不得不又偷偷在心中为她竖个大拇指:不愧是女强人,咖啡都要喝双份的!
“程总编?我进来了哦?”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程羽珂双手支着脑袋,眼睛却死死闭着,都不用想就知道没在工作。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艰难地抬了抬眼皮:“什么事?”
“送咖啡。”
“谢谢,多少钱我转你。”程羽珂有点意外,这杯咖啡无疑是在雪中送炭,能让她续命到中午,于是看着苏虞的眼神也变得慈祥,“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不用不用!就当我问你那么多问题的……学费吧!”
这咖啡可是她用小命换来的啊,想到在楼下遇到姜念衫的经历苏虞就犯怵,给钱就变味儿了。
于是趁热打铁般地,她又提出了周六约会的请求,上次没抓到她,吃了个饭人就跑了,她准备好的表白才说了一页不到。
程羽珂抓着递过来咖啡的手抖了一下,略带求饶地看着她:“能不去吗?”
“程——”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去,周六中午可以了吧?”
程羽珂不想去的原因有三,一是她成天忙的要死,二是大热天不想出去晒太阳,三嘛……自然就是苏虞的表白太费耳朵。
“好嘞!”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电话。周六凌晨四点,半梦半醒之间程羽珂被轰炸式的电话零吵醒,暴躁地挠了挠头发:“喂?”
“程总编……”
“苏虞?”电话那头的年轻编辑带着哭腔,程羽珂望向窗户,屋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可听话筒里分外清晰的雨声让她不得不怀疑她在外面淋雨,“怎么了?你在哪儿?”
“我在中心公园……程总编……您能出来陪陪我吗?”
苏虞颤抖着声音,呜咽着,完全不复平时的活力。一个在旁人面前一直积极乐观的人,当她难过时,会比别人更让人心疼。所以程羽珂更是想都没想,快速抓起衣服出了门。
“等着,马上到。”
周末的清晨,马路上比平时还要空旷,再加上下雨,往日里这个点已经到位的清洁工也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出现,一辆纯白色宝马飞驰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路畅通,车子在十几分钟后稳稳停在中央公园附近,停车场的管理人员显然没料到有人大清早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帮她升起了栏杆。
中心公园……可是中心公园这么大,她会在哪儿呢?
程羽珂火急火燎地赶来,忘了提前跟她确认详细位置,再打电话过去已经是冰冷的关机提示,这让她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往中心湖那边跑去。
“苏虞!”
雨幕中,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桥上,落寞的背影像极了曾经失意的自己,程羽珂心里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赶忙跑了过去,把提前拿在手里的毛巾盖在她头上:
“你怎么在这儿啊,先找地方避避雨吧,别感冒了,好吗?”
“程总编……”苏虞抬了抬头,像是哭了很久,眼睛红肿的像两个大核桃,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扑在程羽珂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是这样!”
苏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回家都一定会遇到继父醉醺醺的样子,为什么母亲的手臂上又添了新的伤痕,为什么这个男人又再一次对她俩大打出手。
难道工作上的不如意一定要让家人做发泄口吗?没错,她逃了出来,可代价是什么呢?
母亲最后那绝望的眼神,用沙哑的嗓音冲她喊:“快走!”
苏虞就这么躲在防盗门后,听着屋里母亲的哭嚎和男人的夹杂着方言的漫骂。许久,屋里摔打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刚想侧耳听听发生了什么,背后的铁门却被踹出一声声巨响:
“妈的!小王八蛋!我杀了你!”
苏虞跑了,头也不敢回地飞快跑出了楼道。这样的情形她小时候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现在也依旧……
她们家是重组家庭,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因病去世,留下母女俩相依为命,从此母亲每过一段日子总会往家里带不同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一个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说着一口不流利普通话的男人被领回家,从此再也没离开过。
天知道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男人也渐渐显露了本性。酗酒,玩钱,炒股,凡事赔钱生意都做了个遍,可是天生不是赚钱的料,渐渐养成了拿母女两个出气的习惯,隔天一顿骂三天一顿打,所以直到苏虞高二住校之前,天天伤痕不断。
她曾劝过母亲离开吧,可得到的答复却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苏妈妈是乡下进城的务工人员,在丈夫死后找到了一个收入不错的小老板,于是不论身体遭到何种摧残,受够了没钱苦的她是绝对不愿意离开的。
这也是苏虞选择成为编辑的理由,她一个家里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踏踏实实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她只想早日赚大钱,好把妈妈从那个男人的暴力统治下解救出来。
雨越下越大,苏虞却在雨里抱着程羽珂哭了将近十分钟,她发现这位总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夏日里的椰子,清新温柔。
不过程羽珂也依着她,没有抱怨,没有推开。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需要发泄,更需要找到一个依靠,一如她当年一样。
“对不起啊程总编……害你也淋雨了……”
等苏虞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被带回了车上,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有些害怕会惹她生气。
程羽珂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穿着短袖淋了雨,虽然夏天并不冷,但还是略显狼狈。不过当下为了宽慰她,还是微微一笑:“没事,一会儿我们再详细说说,可以吗?”
其实周六一早,程羽琪就兴奋地出了门,她也没想到姐姐最近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随便吱了一声就能放自己出门,于是家里就空了下来,刚好适合谈话。
“喝点热水。”程羽珂把一杯茶搁在茶几上,坐到另一边的单身沙发上,先嘬了一口手里的热水。
“夏天也喝热水吗?”
程羽珂喝得太快舌头被烫了一下,正嘶嘶吸着气,闻言不好意思地把杯子放在一边:“我胃不好嘛……”
“那还能喝咖啡吗?”
苏虞认识不少胃不好的人,对于咖啡奶茶这种刺激性的饮品是根本碰不得。
“工作需要嘛,大家都很拼命,不如说拼命才有出路,我的胃就是之前喝酒喝坏的,你以后也得注意点。”程羽珂大概是当领导习惯了,又开始聊自己的工作经验,不过很快又回到正题,“有什么想我帮忙的吗?”
“其实您也帮不了我……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
“家暴吗?”
苏虞点点头,眸子暗下去,她不是没想过报警,可等警察上门了母亲却一口咬定什么都没有发生,最后只能换来一顿毒打,所以她渐渐放弃了。
光靠她一个人……太过渺小了。
“苏虞。”程羽珂慢慢挪到她边上,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进监狱了,很难感同身受。但是呢,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想帮你。”
“程总编您也有过想跳湖的经历?”
“呃……”
程羽珂有点尴尬: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我是说我也有陷入困境的时候,有时候需要有人拉你一把,你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我没有您那么强的能力……”
苏虞相当清楚坐在她旁边这人的能力,年纪轻轻就升到了总编的位子,付出的辛苦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天赋。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知道姜念衫当初是怎么安慰我的吗?”
“姜总?”苏虞瞪大了眼睛,还没想到她俩有这么深的交情,怪不得见了她一点都不紧张。
程总编点了点头,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想起来还是很搞笑:“她打了我一拳,说:‘程羽珂,你有时间像个废物一样跟我诉苦,为什么不去多学点东西?’哈哈哈,我不是说她凶,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试一试的话,永远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姜念衫能在我陷入泥潭的时候把我拉出来,那我也一定可以帮到你,我保证。”
听了她声情并茂的模仿和承诺后,对方果然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谢谢你,程总编!”
苏虞抬起头看着她,终于找回了以往的自信,眼睛闪闪发光,这才像个青春洋溢的样子:“不过您知道吗,越是这样,我就越控制不住喜欢您。”
“谢谢你的喜欢。”程羽珂不动声色又挪回了单人沙发,安慰的目的达到了,她可不想引起误会,“不过我说过,我在追……”
“是姜经理吗?”
“对。”程总编轻轻点了下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好,我会努力的!”
程羽珂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目光坚定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
算了,顺其自然吧,她真的很像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