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宁俞觉得自己出场要特别一点,所以亲自开的门,也没遮脸。
皇上听见声音回头的时候,差点儿没把眼珠子掉出来。
宁俞的脸依旧红肿,而且她故意拿茶水在眼下点了几次,这会儿瞧着就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眼睛被肉挤在了一起,之前水灵的大眼睛不知所踪。
皇上爱美人,对于宁俞这张脸,他没有当场呕吐兴许都是给了面子。
他连连倒退两步,宁俞不肯放过他,道:“父皇,女儿今日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绝不是故意不见您的。”
皇上身后一群太监也看得清清楚楚,七公主这张脸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在后宫美人当道的情况下,这真的算得上是丑得令人发指。
“咳咳……听说是被虫子咬的?”
宁俞一听就低下了头,绞着手指头不说话,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最后“哗”地一下掉在鞋尖上。
华心一下子跪在宁俞脚边,哭道:“求皇上给七公主做主,求皇上……”
“住口!不得无礼。”宁俞呵斥一番后又低下了头,瘪着嘴一看就是心里有怨气。
周雪竹也厉声道:“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胡言乱语还不快快退下。”
皇上惊恐的脸这会儿也平静了下来,没去看宁俞,清了清嗓子故作慈父模样问道:“小俞若是受了委屈,大可同父皇说。”
随后又指着华心:“你说,要朕做什么主。”
“父皇别问了,都是小俞的错,小俞被虫子咬了才成这幅模样,和他人无关。”
宁俞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今日她只觉身心舒适。
皇上眉头又皱得紧了一些:“还有谁?”
华心唯唯诺诺、宁俞和周雪竹欲言又止,大家都不敢说话的模样。
“你,今日要是不说实话,朕便将你送去冷宫伺候。”皇上盯着瑟瑟发抖的华心,放了狠话。
宁俞眼看着时机已到,便扑在地上将华心挤在身后,凄凄惨惨道:“今日在宗阳学,下学之后和几位姐姐、妹妹玩耍,之后便成了这样子。”
“玩耍,如何玩耍能将脸都弄相了?简直胡闹!”
“女儿也不知……”
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宁柔的性子,皇后嫡女,娇宠长大的。
上头几位姐姐都嫁了人,她在后宫又算长又算嫡,可谓是横行霸道。
所以宁俞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激起了皇上的怒气。
“父皇会为你做主,这几日你就好好呆在潇月堂,哪里也不要去。”
他留下这句转身就要走,宁俞还假模假样地在身后喊道:“父皇息怒,千万不要迁怒他人。”
待皇上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华容赶紧把宁俞扶起来,她揉了揉发疼的膝盖,碎碎念叨:“什么时候能不用跪来跪去的。”
华心也跟着站了起来:“公主,奴婢方才装得像不像?”
“像,晚上给你加个鸡腿吃。”
“好了,都别贫嘴。”周雪竹拉着宁俞往屋里走,“演了这么一出,你父皇会替你出头么?”
宁俞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
“即便他知道是宁柔干的,说不定现在踏出潇月堂的大门,就已经消了气。宁柔自小和他感情深厚,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刚清醒的傻子。”
她这样说起周雪竹已经捏紧了帕子。
“孰轻孰重,皇上还是有分寸的。”宁俞平静说完这些话,心里头也轻松不少。
正是因为皇上和她没有什么父女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越好办,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工具人,今后也不会被内心谴责。
周雪竹却有一些不明白;“那为何要特意让他知道五公主的行径?”
“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步步来,不着急。”宁俞说得云里雾里。
皇上的愧疚是短暂的,皇后身后站着强大的娘家,而周雪竹身后空无一人,甚至出身尔尔。
就像宁柔自己说的一样,当初她讲原主推下台阶之后,那时的周雪竹还正是得宠的时候,却也没有得到皇上的一丁点儿弥补。
更何况是现在。
皇上到来的这个小插曲,更加让宁俞坚定了要去见宁茯的决心。
宁俞这张脸精心呵护着,配上医正给开的药事半功倍,所以五日后就大好了。
这几日淑妃没出面,不过让人送了些东西前来,让宁俞好生歇息。
还有十二公主宁怡的母妃谷婕妤,也给宁俞送了吃食。
周雪竹提起这位谷婕妤,只说并未深交过,只知道待人做事都十分有手段,不过是令人觉得很舒服的手段。
生得美貌,听说还未进宫之前,就已经是密都有名的大美人。
对于她的示好,周雪竹倒是很意外,毕竟谷婕妤是驸马的表妹,背靠大长公主,向来不用看谁的脸色。
宁俞便朝她提起那日在宗阳学,见过十二公主宁怡,听她嘴里的意思,是大长公主吩咐过谷婕妤。
周雪竹点头:“难怪。”
“不过只是一幅画而已,大长公主为何对小俞另眼相看?”
说实话,宁俞也不明白。不论是淑妃或谷婕妤,或多或少都有宁茯的手笔在。
所以,她脸伤好的第一日便先去怡泉宫拜见了淑妃。
淑妃依旧深居浅出,对于宁俞的到来十分高兴。
摆了精致的糕点还有上好的碧螺春,用作招待。
宁俞也没客气,摸着自己的脸先朝淑妃行礼,说是没有她及时叫医正前来,恐怕会错过医治的最佳时辰。
淑妃没有见过她那张肿胀的脸,所以宁俞特意夸张描绘了一番:“眼睛都被皮肉挤成了一条缝,脸上红彤彤地跟灯笼似的。”
淑妃没忍住轻笑出声,而后用帕子摁了摁嘴角,认真盯着宁俞道:“其实也算不上是我帮的忙。”
宁俞故作不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不是娘娘?可刘医正分明提起是淑妃娘娘去请的。”
“这话也没错,不过本宫也不知道七公主受了伤,还是文桢匆匆忙忙前来,求我快写去请太医。”
“是宋夫子?”宁俞继续装傻充愣,“那日宋夫子毛笔忘了拿,回来便撞见我……”
“本宫明白。”淑妃继续道,“文桢是我表姐的嫡子,平日里我让他来怡泉宫小坐,他都不愿意来。”
宁俞手指一僵,这会儿都不用装,一头雾水的神情。
淑妃抿了一口茶水:“公主间的事情,文桢也不好插手,便想起我这个姨母。”
宁俞淡淡道:“宋夫子是个极好的人。”
天地良心,这话是实话。
“是五公主动的手?”
宁俞眨了眨眼睛,眼眶里头瞬间沁了泪水:“是五姐姐。”
她这说哭就哭的演技,越发熟练。
“可有缘由?还是她不分青红皂白……”
“我也不知是哪一处出了错。我头一个到的宗阳学,之后张清衣张夫子和宋夫子前来,让我随意挑一个位置坐下便好。”
“倒是和六姐姐拌了几句嘴,她说我不该去宗阳学。后来五姐姐赶着来了,说我坐了她的座位,我让给她,她又不要。”
宁俞也没有添油加醋,仅仅是把那日宁柔做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了,不过隐了一些她故意……
想起来宁俞真的有点后悔,她要是知道宁柔那么疯,必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挑衅她。
失策了失策。
淑妃仔细听着,也没有错漏一句话。
宁柔小时候便喜欢欺负宫里的公主,宁俞被她摔傻的事情,谁人不知。
宁俞说完后,捧起茶水直愣愣地看着淑妃,像是在等她的安慰。
淑妃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小俞觉得文桢待你如何?”
嗯?怎么又扯到宋文桢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