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宁俞窝在?潇月堂不愿出去,宗阳学也没?去。

用过午膳后,宁俞和周雪竹坐在?厅堂前吃着果子。

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的?大太?监刘永,这会?儿带着小太?监前来?,说是?今晚皇上传召周才人伺候。

要她好生梳洗打扮。

皇上终于还是?下手了,还挑了这么一天。

这是?宁俞穿来?之后,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当然,私心她是?不愿周雪竹去的?。

皇上什么德行,她比周雪竹还要清楚。

贪玩、好色、懒做……

这些词在?他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书里?写他完全就?是?一种反面形象。

再加上一年后,他就?不做人事!

可是?再退一万步,她没?有资格阻拦,并且没?有权利让周雪竹承担皇上发怒的?危机。

正当她食不下咽的?时候,只听周雪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刘公?公?,我?近来?身子不适,怕冲撞了皇上,还是?另请他人。”

“娘娘,这可是?皇上口谕,您不得不尊哪!”刘永也没?想到周才人会?来?这么一出。

本来?就?是?进过“冷宫”的?妃嫔,现在?走了狗屎运,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应该赶紧把皇上抓得牢牢的??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

刘永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快二十年,当然也知道当年的?周雪竹多?么受宠。

吃的?、喝的?、穿的?,凡是?能入眼的?东西,皇上都会?送上一份过来?,后宫三千佳丽,也就?她有这么一份儿殊荣。

刘永觉得周雪竹在?和皇上闹别扭,毕竟这么几年在?平长殿不闻不问地。

所以?他好声好气劝道:“才人,奴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皇上是?九五之尊,又不是?小门小户的?老爷,这后宫呀,娘娘们多?如牛毛,皇上今日想起你来?,那就?是?幸事。”

“您瞧瞧,七公?主出落得这样水灵,咱们也不是?刚入宫的?小姑娘,何必在?这上头?跟皇上置气?吃亏的?啊,还是?您自己。”

他这话也是?掏心窝子说的?,毕竟周雪竹现在?要是?恢复恩宠,那势头?可不会?小。

周雪竹对这些话不为所动:“刘公?公?也说了,七公?主生得水灵,我?这些日子照顾七公?主心力憔悴,实在?是?不得空闲伺候皇上。”

宁俞对她说的?这番话目瞪口呆,偏偏当事人还一脸忧伤,像极了被欺负的?样子。

刘永还坚持带着笑容,循循善诱道:“周才人,后宫生养过的?妃嫔不在?少?数,您拿这话能堵我?的?嘴,皇上那头?奴才可没?法子去交差。”

周雪竹看了一眼努力吃瓜的?宁俞,轻声道:“能交差的?,你实话实说就?好。”

“我?能住进这潇月堂,托的?还是?大长公?主的?福分,刘公?公?应该也知晓。”

刘永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娘娘这是?拿大长公?主压奴才?后宫的?事大长公?主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你朝皇上说,就?说我?当年是?为什么去的?平长殿,他便?懂了。”

刘永咽了咽口水,连礼都忘了行:“娘娘,你可真是?变了不少?。”

他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得飞快,也不知道是?急着回去向皇上禀报,还是?被气的?。

当年皇后抱走宁殊,好多?知情人都被她处置了,刘永作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才活了下来?。

他知道周雪竹是?什么意思,宁殊现在?是?公?认的?太?子,只差一张圣旨罢了。

而周雪竹要是?狗急跳墙,跳出来?指认宁殊是?她的?亲生儿子,前朝必定动荡。

嫡庶有别,那些老腐臣子看得十分重要。

刘永也没?想到周雪竹拿这个要挟皇上,仅仅只是?不愿意去伺候。

这下倒好了,他在?这头?吃闭门羹,等会?还要遭皇上的?雷霆之怒。

嘿,偏偏这周才人还点了大长公?主,她能出平长殿都是?宁茯的?意思。

刘永边咒骂边走,本来?还以?为今日接的?是?个喜差,没?想到撞了钉子。

宁俞感慨着周雪竹的?坚决,脸都凑到了她眼前去,笑眯眯地问:“母妃今日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只是?看开了。当初你痴傻之后,他如何对待我?们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宁俞也不由感叹,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当初那样一个充满向往的?人,现在?也对皇上的?示好无动于衷。

她扑进周雪竹怀里?,道:“皇上后宫那么多?妃嫔,也不见得真需要母妃。可是?我?,只有母妃了。”

早前她一直没?把周雪竹当“妈”,宁俞没?穿越前,妈妈没?有这么年轻,也没?有这样软弱。

但是?今天,她突然觉得周雪竹就?是?妈妈的?感觉。

她扑进周雪竹怀里?,嗅着她身上的?熏香甜味:“皇上的?后宫有那么多?妃嫔,也不见得一定需要母妃,倒是?我?,只有母妃了。”

“你只有母妃,母妃也只有你。”周雪竹抿着唇瓣,轻拍着宁俞的?脊背,“我?的?孩儿这样聪慧,后宫没?有哪位公?主比得上你。”

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刘永也没?来?问罪,甚至连句话都没?有。

要不是?宁俞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人,都要以?为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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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插曲并没?有被宁俞放在?心上,她这两日没?事儿捧着铜镜打量自己,不得不说十三岁的?皮肤就?是?好,透亮透亮地,白里?透着红。

要说周雪竹自带林黛玉那种凄凉的?感觉,宁俞这张脸就?多?了几分娇美。

欣赏美貌的?时候上门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细究起来?也不能说是?上门,毕竟宁霜从正殿往潇月堂走,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宁俞见到她的?第一眼,气得差点儿失去了表情管理。

小东西,我?不去找你你还先来?了。

宁霜跟她母妃一样,笑里?头?藏着刀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你一刀。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见到宁俞先温温柔柔道:“听说妹妹病好了。”

宁俞打了个哈欠:“谁跟六姐姐说的??”

好你个大头?鬼。

宁霜娇羞一笑,没?错,真的?是?娇羞:“是?宋夫子说的?。”

宁俞斜斜看她一眼:“六姐姐来?做什么的??单单为了问这一句?”

要是?平日宁俞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肯定已经气成了小烟囱,不过今天的?宁霜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继续道:“我?那日在?宗阳学心里?不痛快,看见你就?想吓你一吓,姐姐现在?给你道歉,可别往心里?去。”

“这几日妹妹生病没?来?宗阳学,我?是?特意来?同你说一件惊天大事的?。”宁霜紧张地看着宁俞。

为了附和她,宁俞本来?懒散坐着的?身子都瞬间绷直:“哦?什么大事。”

宁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盈盈道:“五姐姐也到年纪了,母后有意将宋夫子许给五姐姐做驸马。”

宁俞还以?为宁霜要说个什么,原来?是?这个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正揣摩着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宁霜一下子就?急了:“妹妹不是?中意宋夫子的??你不生气么?”

几乎是?脱口而出:“谁说的?我?中意宋夫子。”

“那日我?们在?宗阳学都瞧出来?了,要不然为何五姐姐发了怒?”

宁俞没?辩解,越过了这个话题:“六姐姐骗我?的?吧!五姐姐的?名声可不能胡乱说。”

实则内心慌得要命,生怕宁霜看出来?她的?在?意,不给她透漏消息。

“我?骗你做什么,五姐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这也是?宁霜特意来?潇月堂的?目的?,挑起两人恩怨,她也想做那渔翁。

宁俞懒懒抠了抠手,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何时的?事啊,我?怎么没?听说。”

宁霜用手捂住嘴巴,悄悄说道:“今早五姐姐说的?,还被宋夫子听见了,我?看他脸色难堪得很,像是?有些不情愿。”

活像上课交头?接耳的?学生。

“五姐姐还真是?……还真是?胆大。”

“可不是?,五姐姐觉得宋夫子和张夫子有点什么,还让张夫子回家歇息去了。”

宁霜又凑得近了些:“要我?说啊,人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有五姐姐什么事儿。”

宁俞瞥她一眼,还会?套话了?

墙头?草两边倒,两边都想落好。

她们母女一直就?是?皇后养的?恶犬,想必上回皇后下令将玉春宫的?花都剪掉,还是?让冯昭仪记恨了。

宁俞没?接她的?话,也没?去提张清衣的?事:“五姐姐要找驸马,自然是?好事,六姐姐上赶着来?跟我?说,难不成也想找驸马了?”

宁霜脸颊倏地泛红,拿起茶杯抿了两口茶水:“好歹我?们也是?住在?一个宫里?的?,既然知道妹妹也中意宋夫子,便?来?传个话。”

“没?有的?事,六姐姐可不能乱说。”宁俞故意眼睛四处飘着,颇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宁霜胸有成竹,更加确信了这件事的?真假。

“不过呀,咱们都知道五姐姐是?什么性子,宋夫子要是?真娶她,以?后可就?惨了。”

宁霜端着茶盏,余光止不住地看向宁俞。

宁俞继续装腔作势。

“六姐姐不会?是?想让我?和五姐姐抢吧?”宁俞抿着嘴,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我?可不敢做这样的?事。”

“再者说,嫡庶有别,我?凭什么和五姐姐争?”

这话问在?了宁霜的?心坎上,等的?就?是?这句。

她“啪”地一声把茶盏放在?了桌上,又往宁俞耳朵边凑了凑:“我?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道妹妹敢不敢。”

宁俞眼睛一瞪,急忙往后缩:“不了,不了……”

“妹妹还没?听,就?急着摆手做什么?”宁霜循循善诱,“听听也不亏。”

宁俞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患得患失的?样子,想要摸那玫瑰花,又怕带刺伤了手。

“我?不过是?看不得妹妹总被欺压,便?想帮帮妹妹,既然妹妹不敢,那我?就?先走了。”宁霜欲擒故纵,说着就?要起身。

宁俞正感叹着自己演技的?出神入化,听到这些话差点儿没?翻白眼。

真有你的?,小丫头?片子装模作样起来?挺像那回事儿。

宁俞也如她所愿,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六姐姐说来?我?听听?”

宁霜满脸洋溢着小人得志,贴着宁俞的?耳朵轻轻说了些话,宁俞一下捂住胸口:“这……”

“到时候木已成舟,你还怕不能嫁给宋夫子?”

“你胆子这样小,将来?还不是?任人拿捏。我?母妃至少?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又有娘家帮衬。”宁霜多?多?少?少?有些骄傲,至少?在?宁俞面前是?很自傲的?。

“那……我?再想想。”

“时间不等人,妹妹早些想好早日告知我?。”

宁霜志得意满,也不知道她出这主意,能从中得些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