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四处灯火明亮。
朝远宫内,跪着几个宫女全都蜷缩着身子,只恨听觉灵敏,巴不得这?时听不见声响,生怕被怒气波及。
宁柔跪在皇后腿边,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母后,你才是后宫之主,她算什么!在宫外呆了这?么些?年,怎么还要?插手后宫之事?”
“住口,她也是你能提的?”皇后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低声骂道。
宁柔被吓了一跳,止住哭声:“我才是她的亲侄女,宁俞那个贱种,凭什么便宜了她?母后,你要?为我做主啊!”
皇后耳根子都已经气得涨红:“宋文桢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和那贱种私会,本宫还没剐他们一层皮下来,又怎会让他们逍遥快活。”
她随意一挥,手边那只琉璃瓶便落了地上,“啪”地一声碎成?了一片一片。
宁柔心尖一跳,还没来得抹干眼泪,道:“母后,姑母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宋文桢是替我选的夫婿,她偏偏快了一步,让父皇下旨赐婚那个贱种,姑母是冲着你来的。”
皇后斜斜睨她一眼:“咱们走着瞧,她还真以为自己能笑到最后?”
宁柔见挑拨没有作用,有些?心慌继续道:“母后,父皇会收回旨意么?贱种才十三岁,就是要成?亲也还有两年,我既是长又是嫡,没有先例是她先定亲。”
皇后利落将她双手从自己腿上拂开,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许多:“宁茯请他下的旨,除非宁茯死,要?不然这旨可是板上钉钉。”
“死”这?个字蹿入宁柔脑海里,久久不散。
她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道:“母后,要?是宁俞死了……”
“住口!”
宁柔生生将喉咙里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道:“母后,这?闷亏您就这?么咽下了?”
“宁霜那丫头不是有两人私会的证据么?让冯昭仪将此事散播出去,描绘得越夸张越好。”皇后摸起凉茶喝了一口,心里头缓和不少。
“冯昭仪那个墙头草,您还真盼着她向着咱们?”
皇后冷哼一声:“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本宫自然知晓,只是会咬人的狗,不用白不用。”
“好,那便将贱种的名声弄臭,我倒要?看看她用什么跟我争。”
皇上突然下旨,将母女俩弄得措手不及,连阻止都只是有心无力,怎么能不恨。
“对了母后,姑母现在给贱种撑腰,还让她住进了公主府,那可是连我都没有过夜的地方。”宁柔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柔:“呵,你那姑母年纪越发大了,头脑不清楚也是理所应当。贱种母妃不是还在宫中,当初我能让她进平长殿,现下还能输给她?”
“她们同住一宫,让冯昭仪收拾便好,还用不着本宫动手。”
宁柔继续撺掇着:“母妃,刘才人不是也查出怀有身孕,玉春宫还真是乱了套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怎么,还能挡了你的道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后宫的事你还是少插手。”皇后重重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宁柔咬了咬牙:“是,女儿多言。”
“行了,在我面前闹算什么本事,空闲便去你父皇那里哭一哭,难不成?他还能将你打出去?”皇后依旧恨得牙痒痒,也不知道是在恨皇上还是大长公主,或者又是周雪竹和宁俞。
“女儿这就去。”宁柔用袖口随意地擦着脸颊,起身便直接走了。
元桃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捡着破碎的琉璃瓶,皇后虚虚看她一眼,冷不丁道:“你的旧主出息了,元桃。”
“她们在娘娘面前,也不过是蝼蚁的存在,娘娘又何必放在心上。”元桃被瓷片划了一道口子,恰好在手心。
皇后嗤笑一声,顺手便将手上捏着的茶盏往她头上扔去:“我将你留在身边,是为的什么?”
元桃生生受了那杯凉透的茶水,顺着鬓角留向下巴,她连抬手抹一抹的胆子都没有。
“奴婢自然知晓……”
皇后仅有的一丝端庄也消失无踪:“既然知晓,为何皇上对贱人另眼相看,甚至那贱种都抢了柔儿的夫婿!我要?你有何用?”
元桃见势不好,重重磕着头:“娘娘仁心,娘娘饶命,奴婢一定会让您满意。”
“柔儿性子你也明白,她绝不会让自己吃亏,你觉得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元桃直接吓出一身冷汗,皇后这意思是……
不论宁柔做了什么,她都会是那个替罪羔羊。
皇后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又道:“你早就该死了,是本宫赏你活到今日。”
元桃咽了咽口水,喉咙发出沙沙的声音,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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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柔出了朝远宫后,便朝喜阳殿而去。
皇上方才送的两道圣旨出去,按理说两个太监没有回来复命,他应该还未离开。
宁柔到的时候,门口守着两个小太监惊慌失措,急忙高喊:“拜见五公主。”
就像是特意喊给里头人听的。
“父皇可在?”
小太监还没答话,里头便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宁柔一肚子的话要?说:“父皇,您下圣旨不就是在打母后的脸,打我的脸……”
她含着泪踏入门槛,这?才看见里头还站着一人,六皇子宁殊。
“你怎么在这里?”宁柔瞪着眼睛。
“五姐姐。”宁殊回头一礼,并未回答她的问话。
皇上也无视着她的怒气,指了一旁的椅子便道:“柔儿坐。”
眼看着屋内气氛不对劲,偏偏宁柔今日气上心头,她冲到案桌前,气呼呼道:“父皇,你明知道宋文桢是母后给我选的夫婿,你还说过阵子便给我们赐婚,为何今日给宁俞那个臭丫头下了圣旨!”
“你……你放肆!”
“父皇,历代婚配先长后幼,凭什么要?先给她赐婚?”宁柔眼泪哗哗地往下滚,本来就没有多好看的脸,这?会儿七扭八歪地。
宁殊在她身后缓缓道:“五姐姐,父皇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前来质问实属不该。”
皇上虽说有些?昏庸,可毕竟是手握玉玺之人,宁柔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人了,怎么能忍?
宁殊说完这?番话后,宁柔的战火便转移了地方,她恶狠狠地盯着宁殊:“怎么,周雪竹母女给你下了蛊不成??你可得记住,母后才是你的母亲,我才是你的嫡亲姐姐,你的胳膊肘未免拐得也太外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着他们,这?圣旨难不成?就是你撺掇着父皇写的?”
兔子急了也咬人,皇上这?些?年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他是傀儡,现在宁柔明晃晃地戳他心窝子。
皇上涨红了脸,伸手一拍桌子:“滚出去!”
宁柔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带着哭腔喊道:“父皇!你就如此待我?”
皇上这?会儿也气得不行,使劲儿捏着眉心:“朕和你六弟有事相商,你的事明日再议,还能亏待你不成??”
“相商相商,你们商量着要?如何防着我和母妃,怎样将宁俞那个贱种扶上位!”宁柔口里的话越说越难听。
皇上猛地盯着她,脸上的狰狞尽显。
宁殊拉扯住宁柔的胳膊:“五姐姐累了,还是早些回宫歇息。”
他向来读书写字,从没学过拳脚功夫,可宁柔硬是没能将他的手甩开。
宁殊连拽带拉,将宁柔送到了房门口。
宁柔被推出去那一刻,嘴里还念叨个没完:“父皇,宁俞不过是宫女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给她这天大的福气,也要?问问她配不配。”
宁殊摇着头关上了门。
“不像话,不像话。她要反了她!”皇上皮肉上青筋涨起,拍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
宁殊赶紧递了一杯茶过去,抚着他的脊背:“父皇莫气,五姐姐就是这个性子。”
“呵,近两年越发没有规矩,哪里有一个公主的样子!你大哥整日在宫外花天酒地,她在宫中也不消停,也只有你能为朕分忧了。”
宁殊眸子一缩,很快又掩饰下去:“还是天灾之事要?紧。”
宁柔没有看见的是,皇上手边有一张宣纸,上头写了一行字:天象有异,恐有灾祸。
是司天监写的,宁殊方才拿着这?宣纸,就是为了这?事而来。
前几日宁俞随口提起有雪灾,皇上让司天监的人留意留意,没成想还真的被她给说中了。
因为今日天色已晚,所以皇上正和宁殊商议,宁柔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皇上长吁出一口浊气,皱着眉头道:“殊儿,你说此事应当如何?”
宁殊低着头思虑了一会儿:“父皇,儿臣以为若真是雪灾,加紧制衣、被褥,还需囤积吃食,地窖该用上了。”
皇宫内有一硕大的地窖,里头放着夏日从城外运回来的冰块。
皇上点点头:“此言有理。不过司天监那头还没给出确定的答复,不如再等等?以免人心惶惶。”
宁殊顿了顿,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用词:“天灾若是不来,那这些?东西今后也大有用处,来年再改一改分发给各宫奴婢也使得,更遑论吃食。”
皇上听后也思虑了一会儿:“你说的有理。”
“这?样的事,文桢向来有主意。”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宋文桢当初跟在宁殊身边做伴读,每每皇上问话他都能一一答上来,说得头头是道,皇上还要?不懂装懂。
“确实可惜。”宁殊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继续道,“父皇,为何今日还要?匆忙下旨?”
公主婚事算得上是皇宫里一等一的大事,没有谁会夜里急匆匆地下旨。
“你姑母发的话,她求我做事屈指可数,朕也得顾着她的心意。”
宁殊点点头,捋了捋衣袖,道:“既如此,儿臣先告退。”
“嗯,去吧。明日无事去你母后宫中走一走。”
“是,儿臣遵命。”
宁殊退了几步才折身出了房,也是瞬间,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难堪。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跟在身后,直走远了才轻声道:“六皇子,奴婢去查了查,昨日七公主的侍女华心来过,是风扬接待的。”
“是母后的人?”
“不是,昨夜七公主和宋公子,被六公主抓了个正着。”
宁殊捏紧了拳头:“冯昭仪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把这?事儿桶到母后那里去。”
“遵命。”
小太监欲言又止:“只是……”
“七姐姐和文桢那里,他日寻了机会再解释吧。”
宁殊叹了一口气,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