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这几把?刷子一露,精准地拿捏住了皇上的心理。
皇上昏庸、好?色出了名的,可架不住人家才?是?真正的掌权者,金月终究还是?没敢撒谎。
她如实交代了宁俞在醉云楼这几日?发生的事,当然略过了虎子,也略过了自?己放火要烧死宁俞。
还替自?己美言了几句,比如让宁俞学?琴,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宁俞暂时没反驳。
宋文桢也在旁补充了一些话?,大抵就是?他为了宁俞的声誉,这几日?都?暗中护着。
最被看重的名声,这污水洗净之后,重头?戏就要来了。
宁俞是?如何进的醉云楼?
其实说实话?,要是?宁茯没带着金月入宫来,皇上和皇后得了消息,下一刻就已经开始商量着要怎么?处置宁俞。
可是?宁茯来了,还说此?事一定要彻查,堂堂公主在街市上被人掳了去,是?要说一句密都?治安不当,还是?说皇上被藐视。
不论哪一点,都?够戳皇上的心。
宁俞又赶着来乖巧得不行,这么?多?公主,也只有她是?皇上最亏欠的,他脑子一热便道:“父皇为你做主,你仔细说说当日?的情形,一字都?不要落下。”
“我那日?出街游玩,有一人推了华容,将?钱袋子抢去了,我便追着去要,他把?我和华容引到偏僻之地,被麻袋套了头?,之后便上了马车送到了醉云楼。”
宁俞也不傻,她当然不能直接说是?宁至和宁柔干的,她又没证据,没得让人反咬一口就完了。
金月点头?:“是?,马车把?人送来的。”
“一大早阿三便让人来传话?,说是?得了好?货,让我亲自?去接,他口气不小,要的银子也不少。”
皇上有些疑惑:“阿三是?谁?”
“他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有些路子,我和他是?老熟人了,醉云楼许多?姑娘都?是?从他手里买来的。”
宁俞眼睛盯着鼻尖,缓缓道:“阿三此?人我也不认识,他为何要抓我?”
金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阿三买卖的姑娘,要么?是?家里穷被爹娘卖掉的,要么?就是?落魄人家千金小姐,总归没有胡乱抢人的道理。”
江湖有江湖规矩,风月场也不例外,哪家青楼要是?收了被抢来的姑娘,免不了受同行唾弃。
金月就是?和阿三太熟了,又有宁俞这幅惊人的相貌在,心中的戒备才?消了不少。
金月甚至都?在想,要是?她能活着出这皇宫,在密都?翻个天翻地覆也要把?阿三找出来。
宁俞歪着头?想了一下,道:“那日?抓我的人身手矫捷,看样子像是?练家子。”
金月也赶紧点头?:“是?,七公主说得没错,那日?我瞧着几人就觉得不对?劲,还问了一句阿三。”
宁茯和淑妃对?了一下眼,淑妃拱了拱火:“皇上,七公主走在大街上,都?能被抓,臣妾认为,是?有预谋的。”
皇后装作不经意地觑了一眼淑妃,嘴角挂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最近因为雪灾一事,皇上本来就有些焦头?烂额,要真是?有谁浑水摸鱼,挑战他的威严,绝对?不能容忍。
皇上面色阴沉,好?半晌才?转头?问道:“阿姐,你以为此?事该如何?”
“公主被掳应当让大理寺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天子脚下动手。至于巡城御史,密都?治安不当,皇上也该让他将?功赎罪才?是?。”
宁茯慢条斯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斜斜看了皇后一眼。
皇上品了品这番话?,忙不迭点头?:“阿姐说得是?,朕这就吩咐下去。”
皇后从椅子上起身,虚拦了一把?:“皇上,此?事若真要声张,毁的是?后宫脸面。”
宁茯接过话?头?:“不宜声张?如果入醉云楼的公主是?五公主,皇后也能如此?深明大义?”
“皇后是?一国之母,七公主也是?你的女儿,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夹在中间是?皇上。
他当即拍了板:“查,给朕狠狠地查。朕也要瞧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蛇鼠,隐在暗处做这等卑鄙之事。”
毕竟不能威胁他的安危。
宁俞摇摇拜了一拜,感激涕零道:“谢父皇,有父皇这话?,女儿丁点儿都?不委屈。”
皇后的眼神要是?能杀人,宁俞早就死了百回?了,她倒是?没想到宁俞脸皮厚如城墙,莫说公主,就是?一般小姐,竖着进青楼再出来也是?横着。
宁俞好?生生出来了,还跑到皇上跟前?哭诉,还是?小看了这个贱种。
还有宋文桢,皇后看宋文桢的眼神更加凌厉。
她收敛了一下神情,便对?皇上道:“皇上,七公主出了这等事,依臣妾看,先前?的婚约再做不得数。宋太傅教书育才?,辅佐六皇子,是?书香门第。”
皇后把?“六皇子”三字咬得极重。
还没等皇上答话?,她又道:“宋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婚约他们不敢抗旨,只是?七公主已经不是?干净之身,文桢是?个好?孩子,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说到这里,皇上便有些犹豫了。
当初赐婚也是?看在宁茯的面子上,本来轮也轮不到宁俞头?上的。
宁茯没吭声,她也不知道宋文桢是?个什么?意思,有时候物极必反。
一时间众人的眼睛都?聚集在宋文桢身上,皇上甚至道:“文桢,你想什么?赏赐,朕都?赐给你。”
其实宁俞也有点期待宋文桢的回?答,甚至都?忘了反驳皇后说她不干净。
宋文桢一拂衣摆,抱拳跪在了地上:“学?生愿意风光迎娶七公主。”
他一字一句说得斩金截铁,宁俞都?不知道他思考了多?久,亦或是?脱口而出?
她连装哭都?忘记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那道身影。
什么?鬼!
皇上也一愣,接着抚掌叹道:“好?好?,既如此?,那婚期提前?,也免得小俞受人指点。”
他说着朝宁茯递了个眼神,宁茯略一思考之后微微点头?。
宁俞还没从宋文桢的话?抽身出来,又被皇上摆了一道,她张着嘴话?都?说不来。
进展也太快了吧。
“不过,还是?等大理寺调查出结果,再谈也不迟。”宁茯看宁俞表情有些生硬,说了这番话?。
“阿姐说的是?。”
宋文桢还跪在地上未起身,宁茯盯着他看了半晌,凑近皇上耳朵道:“文桢才?学?兼备,又有救下小俞的功劳,皇上不如例行赏赐。”
皇上点点头?,赏赐定是?要给的。
宁茯又道:“我听说大理寺空缺一位主簿,品阶也不高,不如把?他扔进去做个闲差。”
“这……”皇上犹豫了一下。
皇后看姐弟两人交头?接耳,又听不见说的是?哪门子话?,心里跟猫挠一样。
“皇上……”
皇后刚一开口,皇上就深深皱起了眉,他没理会,径直道:“此?事要让大理寺彻查,文桢你又在小俞跟前?呆了几日?,不如前?去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宋文桢没明白这番话?的深意,抱拳行礼:“学?生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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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俞回?玉春宫时,大老远便看见一点亮光。
是?周雪竹在等她。
宁俞在看清人之后,提着裙子跑得飞快:“母妃,我回?来了。”
周雪竹上下打量她,最后双手抚上宁俞的脸颊:“遭了什么?罪,瘦成了这幅模样。”
“没有,我日?日?吃两碗米饭,睡得也香。”
眼看着周雪竹酸了鼻子,两行热泪就要涌出来,宁俞赶紧道:“真的,我过得极好?。方才?父皇还说要提前?我和宋文桢的婚约。”
周雪竹这才?止住了眼泪:“什么??提前?。”
“就因为这档子事儿,皇上想要弥补吧。”
华容适时地说了一句:“天冷,娘娘和公主还是?回?去再说话?。”
两人并排走着,周雪竹抓着宁俞的手不放:“她们传的话?都?是?真的?”
宁俞点点头?:“嗯,不过我清清白白,日?日?和华容待在一起的。”
即便提前?知晓了真相,不过听宁俞镇定地从嘴里说出来,周雪竹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半晌没说出话?来。
“母妃,我有婚约,现?下又有姑母和父皇的宠爱,你怕什么??流言蜚语还能将?我淹死不成。”宁俞知道周雪竹担心什么?,身处的时代不同,从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她能理解母妃,但是?绝不会妥协。
周雪竹被宁俞的话?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她,越发不了解这个女儿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好?像就是?宁俞从那场大火里跑出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宁俞摸了摸脸:“有脏东西??”
“没有。”周雪竹慈爱地看着她,“我活了半辈子,越活越过去了,最后竟是?要你来教我做人。”
宁俞有些讪讪:“母妃,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我明白,我明白。”周雪竹盯着鞋尖没再说话?。
她只是?有些失落,宁俞自?小到大,好?像就没有需要过她这个母妃。
进了潇月堂,宁俞环视一周,疑惑地问道:“华心那丫头?呢,我回?来了居然不来迎我。”
华心那个性子怎么?坐得住?还真是?奇了。
“她不敢见你,早早说要睡觉,躲起来了。”周雪竹摇摇头?。
“罢了,明日?再让她来见我。”
宁俞累了一天困顿得很,梳洗好?躺在熟悉的床上,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