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宋文桢接过沉甸甸的任命圣旨,一脸茫然。
刘永笑呵呵地:“皇上啊说您有功,恰好大理寺空缺一位主簿,迟迟没补上,便想着让您去上任。”
哪有恰好空缺的事儿?就算有也轮不到宋文桢。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福气,老奴多嘴说一句,七公主是?妙人。”
宋母给刘永赏了一袋儿银子,将人送走后,心有戚戚道:“皇上这是何意??要不等你爹回来再问问?”
宋文桢一没考取功名,二也还未与宁俞成?婚,像是天上掉的馅儿饼一样,令人不安。
几?日以?来,宋府找不见他的人,已经?是急得像热锅的蚂蚁,险些就报了官。
昨日传出那样的事来,宋文桢又?对此?缄口不言,谁也不愿多说。
“文桢,你和娘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此?举,是要堵你的嘴不成??”
“是,倒也不是。”
宋文桢捏着他接的第二份圣旨,忽然觉得自从他认识宁俞之后,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而他又?说不上来。
“好,好,你不愿同我妇人说,你爹会看管你。”宋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也懒得和他生气,人没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已经?是万幸。
至于宁俞,皇上都没说什么,她倒也不必指手画脚。
她清了清嗓子,道:“虽说皇上让你去大理寺,可万事不可冒进?,娘知?晓你自小聪明,只是能人居多,你又?年?岁尚小,多听多问。”
“是,儿子谨遵娘亲教诲。”
宋文桢低着头,一幅聆听的样子,宋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说皇上要将婚约提前?可七公主明年?也才十四。”
按理说,有些受宠的公主皇上都会多留两年?,而当初的圣旨也是这么?意?思。
现在出了青楼这档子事,皇上便要将婚期提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为?的什么。
“具?的日子还没定?。”
“皇家做事就是如此?,一天一?样儿,为?娘也可以?将东西先备上了。保不齐过完年?就要成?亲。”
宋母又?摇摇头:“你的亲事倒不用我费神了,左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上回我提起你小娘想要相看张少卿家的嫡女,她还想着呢。”
“说好听些是高攀,说难听的可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我倒是深闺妇人,你爹那张老脸都没地儿搁去。”
宋文桢都快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闻此?也纳闷:“这的确是不合规矩,娘要真是上门去提,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她前两日还来跟我闹,说什么文桢有了公主做靠山,今后是驸马之尊。她的儿子比文桢大上一日,亲事还没?影儿。”宋母气得喝了一口茶水,“你人不见了,我哪有功夫跟她周旋。”
“驸马驸马”,说好听了是驸马,说难听了可不就是?闲散差事,空有名头无实权。
本来这种后院的事,宋母不该和宋文桢提,只是涉及到前朝,宋太傅又?时常在宫中太学,她做当家主母的,要是时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倒显得没有气度了。
宋文桢捏了捏眉心:“不如我去劝劝?”
宋母只觉头疼:“罢了,你要去她还当咱们?在炫耀。我这几?日给文庆看看姑娘吧,好歹他也叫我一声母亲,没得说我苛待他们?母子。”
“我明日便要去大理寺,帮不了母亲什么忙,夕灵大了,也该教着些。”
宋夕灵,宋文桢嫡亲的妹妹。
“你们?一??的都不省心……”
“哥哥说我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宋夕灵一蹦一跳地,蹦跶到宋文桢面前停下,脆生生道,“哥哥,听说你昨夜回来的?”
她脸生得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样貌和宋文桢简直是比着长的,不过一?清冷一?乖巧。
“是。”
“去哪里了?我写?字都没人教我。”
“胡闹,府中有夫子,不要总是缠着你哥哥。”宋母瞪了瞪眼睛。
宋夕灵没觉得害怕,还依偎到宋母身上去:“哥哥和夫子又?不一样,况且,哥哥在宫中还当过夫子,怎么就教不得我?”
“我明日便要去大理寺任命,从七品主簿。”
“什么,哥哥这是要当官了么?”
宋夕灵样样都好,唯一一点就是?宋家养得太过单纯、天真。
宋文桢点头:“今后我要是时常不在家中,你多陪陪母亲。”
“哦。知?道了哥哥。”
宋夕灵显然心情很低落,玩着头发不愿再说话。
宋文桢起身要走的时候,宋夕灵忽然抬头道:“对了,昨日小娘在我跟前哭来着。”
“她怎么找你去了?看样子我是惯了她的。”宋母有些生气,黄氏去找夕灵能有什么好事儿。
“哭哭啼啼的,说哥哥有了亲事,大哥?娘忘到角落里去了。”
宋母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黄氏会说些什么。
宋文桢看宋夕灵有些扭捏,便问道:“还说了什么?”
“小娘问,娘有没有给我定?亲。”
“真是反了她了,我就是太过仁慈,天天在府中不安生。”宋母气得拍了拍桌子,在两?子女面前也没掩饰对黄氏的不耐。
宋文桢叹了一口气,这种事他也没什么法子。
“夕灵,今后小娘再去找你,你便避着吧。母亲也别伤神,爹爹那里我会说上几?句,府中鸡飞狗跳,他也该知?晓一二。”
宋母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也好,你爹常在宫中什么也不知?道,回来么,黄氏便装着一副我欺负她的样子。”
宋文桢埋着头想了想:“对了,张清衣家中不是有两?庶妹,我记得好像还没定?亲。”
“清衣?你这样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和张家走动了,那明日我递了帖子,去走一遭探探口风。”
几?人皆大欢喜,宋文桢便去收拾明日上任要用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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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月堂。
宁俞本来准备睡到日上三竿,奈何眼前一直有?影子晃来晃去,折腾得她睡不安生。
本来以?为?是窗户没关,漏的阳光进?来。
睁开眼睛一看,床头便赫然站了一?人。
华心?吓得一下子软了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宁俞听着就疼:“倒也不必大清早地给我请安。”
华心撇了撇嘴,缓缓起身:“听华容姐姐说,公主头发都?烧伤了。”
宁俞翻了?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明显感觉到华心收了些性子,可以?说是沉稳了那么一点儿。
宁俞刚这么想着,华心看她神色自如,便抿着嘴笑了一笑:“公主,你没在宫里头这几?日,冯昭仪跟缩头乌龟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宁俞倒是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冯昭仪放了人在六皇子身边,?皇后发现了,正狗咬狗呢。不过奴婢瞧着,冯昭仪还是弱了一截。”
“谁跟你说的。”
“自然是六皇子。”
宁俞狐疑看她一眼:“你是来替他洗刷冤名的吧,顺便把你自己摘干净了。”
小丫头片子,那点儿心思宁俞还不清楚么。
华心把宁俞拉了起来,伺候她梳洗,抓了一把那干枯枯的头发,没敢说话,她在心里打了许久的腹稿,半晌才犹豫问道:“公主,你们?当真进?了青楼?”
“废话,我差点儿死在里头。”
不过宁俞没打算多说,毕竟华心就是从青楼出来的姑娘,她明白里面的人,多的是身不由己,现在提反倒是惹人伤心。
华心手下顿了顿:“无事便好,就怕她们?胡言乱语。”
她们?当然指的是宁柔一辈,咄咄逼人落井下石的人。
宁俞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微肿:“大理寺在严查,巡城御史更是害怕一?不留神,脑袋就搬了家,就看皇后要把谁推出来做替罪羔羊了。”
皇上亲自发话,还有宁茯在暗处盯着,大理寺卿和巡城御史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秘而不报。
宁至是?蠢货,没什么脑子,宁柔也就稍微聪明一点儿,不过心高气傲,过于自信了。
总会?逮到点儿什么把柄的。
“公主不会再出宫小住了吧?”华心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去了,要去也得把你带上。”
“哎,是该带上奴婢。”
宁俞拾掇好之后便去用早膳,到厅堂之时周雪竹刚好用完,见她前来有些诧异:“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丫头大清早来我床头晃悠,?她吓都吓醒了。”宁俞娇嗔地说着,鼓着脸让华心给她盛粥。
周雪竹也知?道她没真的生气,便笑笑:“皇后免了请安,今日我便不出去了,也省得和那些妃嫔你来我往的。”
宁俞舀了一大口粥水塞进?嘴里,慢慢咽下才道:“她急了吧,父皇这次可是动真格的。”
周雪竹抚着胸口都不想提起皇后:“皇上吩咐过了,宫中都没人敢谈论你的事。”
“嗯,不过暗地里说就管不住了。”宁俞吃着粥和小菜,很是惬意?的样子,也没看出有丁点儿不爽快。
周雪竹试探地道:“小俞,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得跟母妃说。”
“没有哪里不舒服。”宁俞歪着头想了一下,“刚进?醉云楼?关了一夜,之后便染了风寒,不过吃了几?幅药便好了。”
周雪竹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是瘦了许多,母妃这两日给你炖些汤,好好补补。”
宁俞盈盈一笑,还多喝了一碗粥才放下筷子:“也不知?道今日皇后和宁柔有没有什么动静。”
周雪竹忧心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做的,只怕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宁俞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走着瞧吧,我有的是功夫陪她们?母女耗。等会儿去淑妃娘娘宫里走一遭。”
“去做什么?”
她总觉得得皇后和宁茯之间不对劲,但是具?是哪里不对劲,她还真想不起来,书里好像没有具?写?过。
皇后的一举一动,倒像是一直在针对宁茯,而宁茯的每一次反击,也是在对付皇后。
所以?她准备去问问淑妃,两人到底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