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安抚了?一番周雪竹,把她送走之后?,又躺在床上数羊。
睡不着的原因她还归结于,因为?太饿了?,所以一次性吃太多,撑得睡不着。
还是华容在一旁提醒她:“公主,驸马还没?回来。”
宁俞有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满目的红色都没?能让她想?起来,屋子里还少了?个人。
她睡的是唯一一张床榻,后?头摆的那个算不上床,是守夜的宫女们会打盹儿的“沙发”罢了?。
宋文?桢要睡的地方?。
因为?宁俞年纪还小,过完年也才十四?,淑妃和陶婕妤一商议,这婚事本就?是为?了?雪灾提前的,两人不能圆房,传出去都要笑话宫里的,没?有规矩。
这才有了?一屋二榻的情况。
宁俞假模假式地说了?一句:“那华心去瞧瞧驸马何?时回来?”
今日是第一夜歇在遥宁宫,所以华心去收拾床铺了?,华容就?要出门去唤她。
一下屋内又没?了?人,变得静悄悄的。
从窗户漏进?来的风吹着喜烛,摇摇晃晃令人心生困顿,宁俞渐渐闭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俞睡得还算沉,听见衣衫摩擦的声音,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床帐被放了?下来,模模糊糊望见一道身影,她便出声道:“华容,什么时辰了??”
那人身形一顿,往外看了?一眼:“快子时了?。”
宁俞听见声音吓一跳,掀开床帐探出了?脑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宋文?桢又将刚才要脱下的外衣合了?起来,“吵到你了??”
屋里除了?那对还在燃烧的喜烛,再没?有光亮,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模糊地看个轮廓。
宁俞摇摇头:“没?有,是我睡得浅。”
“那公主快些睡吧,很晚了?。”
宁俞双手扒着床帐,双眼在黑夜里奕奕有神,她的声音放得很缓,问道:“你娘亲和妹妹安全回府了??”
“嗯,爹爹陪着一起回去的。”宋文?桢看她没?有要睡的意思,索性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宁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也想?喝。”
她向来不喜欢有人半夜守在屋子里,所以一直以来就?没?有要宫女守夜的习惯,现下成了?亲华容和华心也默契地不往这里凑。
宋文?桢看她唇色有些发白,犹豫道:“茶水已经凉了?,我去让人烧一壶来。”
“不用了?,屋里炭火足,我睡得有些热。”宁俞说着就?要起身,穿着单薄的寝衣还赤裸着脚。
宋文?桢皱了?一下眉头:“我给你倒,别起来了?,凉。”
他倒了?小半杯,递给宁俞的时候,宁俞便努了?努嘴:“你坐,我们谈谈。”
宋文?桢就?势坐在了?床沿上,等她喝完一杯茶水又将杯中接了?过来:“想?谈什么?”
“还是快些给夕灵定亲吧。”
“嗯,就?怕的是旁人已经听说了?,不敢娶夕灵。”
谁敢和皇上抢美人,不要命了?。
宁俞嗫嚅着嘴,最后?还是道:“你家中那个庶子,还有小娘,让你母亲多留一个心眼儿吧。”
“嗯?娘已经给宋文?定好?了?亲事,张清衣家的庶妹,两人生辰八字已经换过,就?等雪灾过去,快的话估摸着来年夏天,就?要成亲了?。”
宁俞看他没?懂,便直接摊了?牌:“当年,宋家主母和妾室同时怀有身孕,算起来妾室怀的日子在后?头,可为?什么还先一日生了?孩子?偏偏要占一个长。”
宋文?桢反问:“公主怎么知道?”
宁俞别过了?头,没?敢看他眼睛:“这种事情,随便一打听便知晓了?。你娘还是性子太善了?,宋太傅又常住在宫中,让妾室蹬鼻子上脸的。”
宋文?桢没?反驳:“我娘是善,对他们母子也算是一视同仁了?,至少只穿用度上从未亏欠过。”
“夕灵这事,他们指不定在中间出了?多少主意,早前不是听说,宋府庶子和大皇兄走得近。”
宋文?桢一怔:“你连这事都知道。”
宁俞以为?他不喜自己管他们的家事,急忙摆着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他们害你。”
“好?了?,我明白。”宋文?桢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在抚摸受惊的小鹿,“今日也没?有对你不满,只是皇上在席间说的话,我担心夕灵。”
宁俞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不少,松了?一口气:“前朝宫外谁不骂他,我和他也没?什么父女之情,当年宁柔把我推下了?台阶,活生生摔成傻子,皇后?把我们母女送去平长殿,他直接把我这个女儿忘到了?脑后?去。”
宋文?桢轻拍着她的后?背:“我都知道。”
宁俞摇着头:“我说这些的意思,我和他从来就?不是一条战线的人。”
“还是夕灵的事重要些,我明日去淑妃娘娘宫中瞧瞧,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宋文?桢嗅到宁俞头发上的淡淡桂花香气,险些失神:“我让娘去求求大长公主,不过这回,皇上态度有些坚决。”
宁俞就?在想?,毕竟这是原书就?要走的剧情,宁茯作为?书里的一份子,兴许也帮不上什么忙。
也只有她,这个书中查无此人的七公主,才有机会看看能不能阻止。
她盯着宋文?桢,近些日子总觉得他变了?不少,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谈举止。
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就?是直觉觉得哪里不一样。
良久,宁俞才道:“六皇子什么时候回宫?”
她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拥护六皇子上位,把皇上从龙椅上拉下来。
简单迅速的解决眼前难题。
“太都治灾颇见成效,只是其?余几座城池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六皇子归期未定。”
宁俞揉了?揉眉心:“罢了?,明日再说。”
“好?。”宋文?桢给她掖了?掖被子,“先睡吧。”
宁俞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放下床帐,将虚掩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她安了?心,歪着头又闭上眼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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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宋文?桢先起了?身拾掇好?后?,才让华容叫宁俞起床。
宁俞半梦半醒,眼看窗外还是乌黑一片,因为?今日是成亲第二日,要去早早拜见皇上和皇后?,聆听教诲。
华心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再没?有像从前那样留下一些发丝披在身后?,而是全部挽起来,挽成了?妇人发髻。
她不由暗叹一声,虽然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有些接受无能,所以她选择不看,连铜镜也没?照。
妆容画得淡淡的,只是口脂比寻常艳丽一些,毕竟是新婚。
宁俞穿了?粉色的对襟衣衫,下头是桃色襦裙,厚厚地将双腿藏在裙子里头,华容给披的是兔毛袄子,软乎乎的毛贴着脸蛋,活像是兔子成了?精。
宋文?桢穿的是靛色,两人规规矩矩地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来。
宋文?桢和宁俞草草用完膳食,便坐上轿子往朝远宫去了?,昨夜皇上是歇在皇后?宫中的。
一路上宁俞都有点犯恶心,她现在想?到皇上那张油腻的脸,比见到皇后?还要恶心。
宋文?桢看她脸色发白,问道:“怎么了??没?睡好??”
宁俞摇头:“没?有。”
宋文?桢一下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呼呼的,他呼吸也有些局促:“无事,有我在。”
宁俞垂着脑袋,没?吭声,也没?把手收回来。
轿子一路平稳,到了?朝远宫外才停下,两人拉着手下了?轿,守在宫门外的侍卫放他们入了?大门。
接他们的是皇后?身边大宫女飞燕,宁俞记得她,总是穿着绿色宫女服饰,她刚穿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装晕呢,被她说死不死的,还顺手刮了?脸颊。
现在依旧鼻孔朝天,行礼也不做全了?:“拜见庆和公主、驸马爷。”
显然,宋文?桢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尚有官职在身,有眼力?见儿的都会唤一句“宋大人”。
“驸马爷”这个词就?像是吃软饭的。
宁俞冷着脸道:“父皇和母后?可起了??”
“还没?,庆和公主和驸马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飞燕带着他们在大厅坐下,接着便不见了?人影,别说糕点,就?是茶水也没?有一杯。
宁俞撑着头有些困,这会儿才渐渐天亮起来,虽说今日皇上不必上早朝吧,可雪灾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睡得着的?
宋文?桢正襟危坐,也感受到了?宫女的怠慢,他看了?一眼宁俞,像是早已习惯,脸上连一丝不快都没?有。
看来传言,是真的。
朝远宫是皇后?的地盘,所以两人都没?说话,就?怕隔墙有耳。
宁俞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吃了?早膳,不然还不饿晕在这里。
她坐在椅子上换了?数不清几个姿势,而宋文?桢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态,宁俞还有点不好?意思。
等啊等啊,不知道等了?多久,期间看不见朝远宫内一个人影,那么多宫女、太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当宁俞和宋文?桢不存在就?是了?。
直到日上三竿,皇上和皇后?才携手前来。
到这时,宁俞已经恨得牙痒痒了?,狗男女!
她和宋文?桢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皇上脸上挂着笑意:“好?好?,快起。”
皇后?像是会变脸一样,一会儿脸色铁青,一会儿又装着一副慈母样,宁俞已经习惯了?,便佯装没?看见。
皇上昨日已经对宋文?桢嘱咐过了?,所以今日也没?什么话说,单单对宁俞道:“文?桢性子稳重,不大言语,朕知晓你讨人喜欢,你们二人倒是相?互弥补。”
因为?嫁妆也给了?不少好?东西,所以皇上今日就?备了?两块玉珏,意味两厢之好?洁白无暇。
皇后?没?说什么,让飞燕拿了?两个妆匣出来,其?中一个里面放了?一支簪子,另一个里头放的是笔墨。
都是挑不出错的礼物。
宁俞和宋文?桢又谢过,之后?皇上要去议事,便先走一步,皇后?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便也草草将他们打发了?。
两人出了?朝远宫的大门才松了?一口气,刚要准备上小轿,便听得一声“宁俞”,是咬牙切齿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