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风不和日不丽。

不过有两件对宁俞来说还算高兴的事,一是宋家把?宋文庆和张家庶女的亲事定了下来。

本来黄氏和宋文庆是不愿的,想拖着找找更好?的人家,宋太傅看他们母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气不打一处来,亲自给张家递了帖子去,和张大人将此事定了下来。

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宋夫人做主等年后再给宋文庆买一处宅子,将他送出去,免得整日在府中碍眼。

黄氏要是想跟着儿子出去,她便出府做个?小小的夫人,也别在宋府呆着。

简而言之,就是宋府今后不管他们了。

而另一件事,宋夫人给宋夕灵相看了内阁的中书侍郎,两家正在试探当中,要是合适的话,这段日子也能将亲事定下来。

那大人快二?十岁,出身有些赤贫,不过在朝中品性极好?,办事也稳当。

前两年本来和一家姑娘定过亲了,那姑娘患有疾病,为了不耽误中书侍郎,他们主动?退了亲事。

这些话都是宋夕灵给宁俞说的,她说的时候没?有丝毫害羞,还比划着手指头。

她今日和宋夫人入宫来,带了些好?吃的糕点,特意来见宁俞的。

宁俞有意打趣她,便问道:“那明?日我便让母亲把?你嫁出去?”

宋夕灵一本正经回话:“那太快了,嫁衣都来不及准备。”

“那位李姓的中书侍郎,老爷也暗地?里朝各位大人打听?过了,是个?不错的人。”宋夫人说着迟疑了一下,“他爹从前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早早便去了。也就是出身不大好?,不过我没?什么要求,对夕灵体贴就是。”

“母亲可见过人了?”

“见了画像,模样倒是周正。他家中就一个?老母亲,我和她一起吃过茶,也谈了一谈。”

说到此处,宋夫人很是满意的样子:“他母亲大字不识一个?,不过说话言语间极为妥帖,为人处世倒也好?,有其母必有其子,暂且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如还是让爹爹和那位侍郎接触接触,也不急于一时,要是所嫁非人,到时候苦的是夕灵。”

“你说的是,瞧我有些昏了头。”

宁俞又问:“可还有别的人选?”

“还有一位兵部尚书家的嫡子,那位嫡子口碑倒是不错,只可惜身边莺莺燕燕太多,我怕要是夕灵嫁过去,没?几日便要抬妾了。”

宋夫人对李侍郎很满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出身没?有宋夕灵好?的话,还要仰仗着宋家,今后不论是纳妾或是通房,宋家也有个?话语权。

反观兵部尚书府中,两家家世相当,现?在已经是招蜂引蝶了,今后还不得妾室成堆,现?下府中已经金屋藏娇也说不准。

宋府就一个?黄氏,就让宋夫人一个?脑袋两个?大,所以在这一方面,她考虑得要多些。

宁俞听?完便摇头:“说好?听?些是风流,不好?听?的就是没?有分寸,这样的男子不适合夕灵。”

宋夕灵绞着头发说道:“那哥哥算不上风流,他身边,我至今也就见过嫂嫂一人。”

“怎么和公主说话的。”宋夫人佯装板着脸。

宁俞没?忍住笑出了声:“无妨,她和我倒是亲近些。”

“我和她爹把?她宠坏了,还有文桢,自小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才养成了她这个?性子。”宋夫人摇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

“夕灵这样纯粹也是难得。”宁俞叹了一口气,也能说是福气吧,像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没?有这份福气。

“宋文庆的亲事定下了,他有什么异常么?按理来说,看他们母子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宋夫人轻轻冷哼一声:“老爷亲自办的事,他们总归算不到我头上来,这么些年我操持家务,自问从未亏待过他们母子,没?成想还是暗地?里记恨着我。”

宁俞抱着手心冰凉,抱着汤婆子不撒手,朝宋夕灵道:“你小娘要是再找你哭,便不要理会她。”

宋夕灵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

“文桢和李侍郎年纪相仿,不如改日让他们来往一番,若是合适就抓紧功夫定下来。”

宋夫人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也好?,他看人向来有个?准头。”

眼看天色不早,母女两人不宜久呆,便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宫。

她们走后不久,宋文桢风尘仆仆的样子从宫外?回来,宁俞便朝他说了今日商议的事。

宋文桢净了手,将外?衣脱下,思虑了一会儿才道:“李侍郎?从前倒是见过两面,都说他是寒门学子,不过学识、品行都不错。”

宁俞凑到他跟前去,一张笑盈盈地?脸落在眼睛里头:“那觉得他和夕灵可相配?”

她一下凑过来,宋文桢吃了一惊往后仰去,连带着红了耳根,极其紧张地?道:“还不知道,不过此人倒是有些本事。”

“嗯,也不着急。”宁俞话锋一转,“那些州县的灾情如何了?”

“已经慢慢开始好?转,不过好?些庄稼都被冻死了,靠农作生?活的百姓没?了糊口的东西,国库拨了不少银子出去。”

宋文桢拧着眉头,有些不快。

“你觉得宁殊经此一事,回来之后父皇可会立太子?”宁俞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文桢盯着她:“为何这样问?皇上正值壮年,想来暂时不会放权。”

他连“父皇”都不喊,对皇上疏离得很。

宁俞才不介意这些,道:“他老糊涂了,我倒希望他快些立太子,过两年宁殊能真?正独当一面之时,便能直接夺权。”

宁殊现?在只能说是在累积民?心,若要做帝王,还差了些时日。

宋文桢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摩挲着衣袖:“恐怕有些难。”

宁俞一时泄了气:“罢了,是我太着急。”

“不过各位皇子之中,六皇子口碑最好?,他也的确有……有帝王之相。”最后四个?字宋文桢咬得极轻,转头和宁俞四目相对。

因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因,宁俞也不喜欢梳那妇人的发髻,便披散着头发,屋内炭火旺盛,脸上有些红晕。

她鼓着脸道:“宁殊也没?随父皇的一星半点儿毛病,也算没?养歪。”

宋文桢有些神情复杂,顿了好?久才道:“我自小便和六皇子相识,幼时皇后待他严格,而六皇子虽然不怎么说话,只是两人多多少少有一些距离。”

提前宁殊,宁俞来了劲头,眼巴巴地?看着宋文桢:“还有呢?”

“还有什么?”

“我以前总是被那些公主欺辱,后来进了平长殿,对六皇子所知甚少,想听?听?皇后是如何教导他的?”

宋文桢这才放下心中疑惑:“六皇子聪慧,私下里为了读书费的功夫也不少,皇后将他看管得极严,完全是比着太子来培养的。甚至不让他玩耍,挑灯夜读也是常有的事。”

“皇后脾性不大好?,若是六皇子哪里有错,动?辄便是打骂,我记得我十岁那年,他朝我说因为写错了一个?字,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宁俞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她咬着牙齿道:“她倒是个?严母。”

“六皇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也算有些奇怪。”宋文桢如是说道,不过他对宁俞的表现?很是错愕,“怎么对六皇子这样上心?”

按理来说,虽然宁殊此人心胸开阔,识人待物妥帖,可皇后和宁俞暗地?里是什么样的,别人不知道,宋文桢还能不知道吗?

再如何,宁殊都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宁俞呆了一瞬,快速地?收敛了神情:“你不觉得奇怪么?大皇兄既是嫡也是长,被养成了那副德行,而宁殊却与?他截然不同。”

宋文桢手下未停,依旧摩挲着衣袖:“我听?爹爹提起过,像是六皇子的身世……”

他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看着宁俞的脸。

宁俞像是受惊的小鹿一下子抬眼望他:“身世怎么了?”

“没?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宋文桢越是如此,宁俞便越是怀疑他欲盖弥彰。

宋文桢表情淡淡:“有些猜测而已,反倒是你,为何这么激动??”

宁俞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一横:“我也有些猜测,夫子先说。”

宋文桢扶额,“夫子”两个?字从宁俞嘴巴里说出来,颇有些招架不住:“我猜测六皇子不是皇后所出,两人模样没?有一分相像。”

“大皇子和五公主与?皇后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肖似,六皇子反倒有些像……”他定定地?盯着宁俞,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个?花儿来。

面对宁俞,宋文桢才会多说一些话,而话里僭越的东西也不少。

“像谁?”

“和七公主有些像。”宋文桢轻飘飘说出这句话,宁俞脑子里像有天雷滚滚。

两人长得其实是不像的,虽说是一母同胞,要真?是长得相似,宁俞肯定不会在皇后手底下活过五岁。

不知道是不是本来有点心虚,宁俞再开口都有磕磕绊绊:“从没?有谁说过我和宁殊长得像,夫子是头一个?。”

“不是面貌,而是气度还有一些习性。”宋文桢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宋太傅教习宁殊,所以两人自幼相识,秉承着君臣之礼外?,还有一些幼时情谊。

而宁俞现?下也算是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且方才她的紧张落在宋文桢眼里,所以他直觉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