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半夜翻来覆去,直到五更天才合眼,所以宋文桢清早回来她又没见着。

睡到午时迷迷糊糊地起身,才从华容口中得知宋文桢去了一趟书房,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又往卧房来了。

宁俞狐疑道:“嗯?那我怎么不知道。”

“兴许是看公主还睡着,便没有?惊扰。大人换了一身衣裳出去的。”

“去哪里了?”

华容摇头:“不知,大人没说,奴婢也不敢问。”

“那等一等吧,指不定要回来用膳。”

宁俞梳洗好后便坐在膳厅等着,一道菜也没有上。

华心给她倒着茶水,看她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便道:“公主早膳都没吃,要不先吃些吧。”

宁俞撑着脑袋,扬起下巴道:“没什么胃口,再?等一会儿。”

“那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大人是出宫了还是没出宫。”

出宫了估计就不回来吃饭,要是没出宫,兴许还会回来。

“嗯,去吧。”

宁俞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宋文桢跨步进屋,皱眉道:“怎么还没吃?”

“去让厨房上菜吧。”宁俞没回答,转头朝华心道。

宋文桢疲惫不堪,净了手坐下,道:“我?去了怡泉宫,母亲走前有?些话要我?转达给姨母。”

宁俞识趣地没有?问:“几时走的?”

“天不见亮便走了,我?送到城门口,便直接入宫了。”宋文桢眼底一片乌青,想来近些日子都没有?睡好。

“宋府的下人都带走了,还是打发了。”

“不想走的便带回乡了,想离开的也还了卖身契。还留了几个人守着宅子,府中还有?一些带不走的值钱物件儿,母亲说等我?们出宫住,再?将东西搬去。”

宁俞有?些感慨,本该在密都扎根的书香世家,碰上这么个昏庸皇帝,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那些个朝臣会不会担忧,有?一日刀会落在自己头上。

说得好听些是归祖,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逃。

华心带着小宫女来上菜,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家常菜肴,宁俞喜欢吃粥,便煮了软糯香稠的红豆膳粥,佛手金卷、八宝野鸭、肉沫豆腐……

宋文桢盛了一碗粥放在宁俞眼前,宁俞吞咽着甜软的粥水,问道:“黄氏他们母子还闹腾么。”

他一脸担忧:“堵了嘴带走的,爹昨晚气得咳了血。”

“什?么?可看了大夫。”宁俞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看了,大夫说怒急攻心。”宋文桢狠狠地捏着眉心,“我?就怕他们母子回乡后还是不知足。”

宁俞愣神想了一想,书里只说宋太傅带着众人回乡,接下来便再?没有提到半个字,所以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景象。

过了好一回儿她才喃喃道:“总不能逃回来吧,也该收敛了。”

“但愿。”

宋文桢没吃几口便放了筷子,宁俞顿了顿还是给他夹了一筷子鸭肉,劝慰道:“你还是吃一些吧,都瘦了好多。”

“不大想吃。”

宁俞看他消瘦的脸颊,眼睛都有些凹陷,一时来了气,将筷子伸到了他嘴边去:“你娘把你交给我?了,你就是不听我的,也得听她的。”

她脸被憋得红彤彤的,鼓着嘴颇有?些气愤,眼底满是忧虑。

宋文桢想起母亲走前朝他嘱咐:你娶了公主是你的福分。

他就着宁俞的手吃下那块肉,又重新吃了小半碗粥水才停。

宁俞心满意足,眸子里亮晶晶地:“要不我?们早些搬出宫吧,雪灾现在也已经开始好转,密都本就影响不深,公主府稍加修缮便能住进去。”

她本来以为宋文桢会一口应下,住在宫里哪里都不好,除了宽敞些还有?什?么优点?

可宋文桢却迟疑了一下:“倒也不必着急。”

宁俞心里咯噔一跳,一时情急问出口:“你要做什?么?”

宋文桢却没说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下轻轻摩挲着衣袖。

宁俞将眼神收回,他一紧张便会如此,也编不出谎话骗她,或者说是不想骗。

“罢了,我?不问你。”

宋文桢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六皇子已经启程,不过会顺势体恤民情,一路缓慢,约莫三月中才到会密都。”

宁俞十分怀疑他现在说这话别有用心,像是在暗示什么。

有?人说他宋文桢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挟的宁殊。

而现在自己虽然极力想要偏离剧情,但有?心无力,每次都是踩着剧情点走的,分毫不差。

如果说拦不下来宋文桢黑化,她何不借自己的身份助他一臂之?力。

……

宁俞猛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帮他帮他,今后才能有荣华富贵。

另一个却在说阻止他,他要是真的将皇上赶下皇位,宁殊和宋文桢两人宁俞应该选择谁?

宋文桢不知道宁俞在想什么,只看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时而颦眉时而舒展,像是在做十分重要的决定。

不一会儿,她又甩了甩头,嘀嘀咕咕道:“不想了不想了。”

宋文桢疑惑出声:“不想什么?”

“没……没什?么。”宁俞心虚地别开了眼。

宋文桢也没追问。

-

自那日后,宋文桢开始早出晚归,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

宁俞让人去打听过,他近来和一些朝中大员走得很近,有?时一起品茗,有?时一同看戏。

宋文桢从前便不是这样的人,他交好之?人不多,且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日日勾肩搭背的道理。

宋夕灵的死才过去不久,而宋府人去楼空也不过几日,这不是一个独自留在密都之人应该有的反应。

太过于古怪了。

就连周雪竹两耳不闻窗外事,都发觉了异常。

这一日宋文桢依旧不在遥宁宫,周雪竹亲手给宁俞做了一些吃食送来,左顾右盼后便问了这么一句:“文桢他总是出宫?”

宁俞最近焦虑得很,吃东西也没个节制,嘴里塞满了雪花酥含糊不清道:“是。”

现下皇上还没恢复上早朝,而宋文桢又有驸马的身份在,进出宫墙可谓是畅通无阻。

周雪竹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他日日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

“没同你说过么?你也不问一问。”

宁俞吃得有?些噎,就着华容的手喝了一口甜汤:“他要愿意说,会主动说的,不愿意我就是问也没用。”

说完又腹诽道:我?知道他在做什?么,总不能阻止?

若是位置互换,宁俞今日身处宋文桢的角色,她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和大皇子,绝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甚至想要这朝廷翻天覆地,改朝换代。

这不就和书里写的一样了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双标,去阻止宋文桢?

周雪竹忧心忡忡:“宋家只剩下文桢一人,我?怕他,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

宁俞叹道:“母妃,夕灵死不瞑目。”

周雪竹压低了声音道:“我?明白,只他的仇人是皇上、是皇后!”

是这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人,最终若是报不了仇,万一将自己搭了进去。

因为宁俞知道剧情的原因,所以没有?周雪竹这样紧张,不过她还是有些纠结的。

周雪竹看她不急不慢,便语重心长道:“文桢是个好孩子,等你的公主府修缮完毕,便早些搬出宫吧,省得在这宫中触景生情。”

宁俞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她也是这样想的,奈何宋文桢不愿。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母妃,刘才人什么时候生产?”

“快了吧,也就这段日子,约莫月底的事。她日日窝在温乐堂都不露脸,就怕肚子有?个三长两短。”

刘才人会生下十一皇子,前朝后宫都会陷入喜庆当中,而皇上一时高兴还会把刘才人封为二品充媛。

毕竟后宫好些年没有?皇子出生了。

早几年六皇子还小的时候,皇后以防后宫嫔妃生出皇子来分一杯羹,威胁宁殊的地位,手段使了不少,以至于侍寝的美人第二日都会自己喝下避子汤。

若不然皇后出手可就是一尸两命。

刘才人在这风口上怀孕,皇后没工夫搭理她,宁殊现在的地位也不会被一个婴孩所撼动。

可当她封为二品充媛之?后,小心思不少,隐隐有?挑衅皇后威严的事情发生,成功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力。

宋文桢兴许不知道这一点,却是让皇后对他注意力减少的好时机,也算他谋反的一个助力。

宁俞算了一算,宋文桢应该会挑在刘才人生产之后,宁殊回密都之前。

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想起当初在刑部,威逼利诱金月写的那一份名单,都是朝中官员或大或小的把柄。

一半在她这里,一半她让宋文桢收着的。

宋文桢的诡异行踪,兴许就和这份名单有?关。

宁俞不禁感叹,自己居然还在帮着宋文桢走剧情,而且是无意识的情况下,促成了这幅局面。

她起身跑到梳妆台前,拿起妆匣将里头东西都倒在了台面上,从暗层里将那三页截断的纸拿了出来,紧紧捏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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