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拥抱【什么叫我觊觎我哥美色!我是那种人吗?】

季萌曾经演过一个角色,是个PTSD患者,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最终选择割腕自杀来结束生命。当初拍摄的时候因为有手腕上疤痕的特写,特效化妆师在他的右手腕上化了个特别逼真的伤痕妆,与景煊手上这个极为相似,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是极大震惊的。景煊为什么割腕?是自杀还是意外?季萌不知道,但是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让他不敢置信。他紧握着景煊的手腕,却迟迟不敢再抚摸上那道刺目的刀疤。他注视着床上的景煊,眼神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过与疼惜,手上不知不觉便用上了劲。

景煊似乎感觉到了不适,眉头微蹙起哼吟一声,手腕也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季萌恍然回神,立即卸了手上的力,虚虚地握着。手上的桎梏消失,景煊也停止了挣扎,复又沉沉睡了过去。

季萌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抛去脑中杂乱的思绪,迫使自己先不要去想那些事。景煊睡得并不安慰,眉头一直皱着,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微微倾身,大拇指抚上了他的眉宇,动作轻缓而温柔地轻抚着。

抚平眉间的褶皱后,季萌正欲坐回位子上,突然听见景煊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呓语,季萌侧耳去听,可他说的断断续续,只隐约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

“爸……疼……好……疼……”

一声疼唤出了季萌的担忧,他凑在景煊耳边急切问道:“疼?哪里疼?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然而景煊依旧紧闭着双眼,不停地重复那一句话,后来甚至难受地蜷缩起了身子。

季萌忘记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睡觉蜷缩起身子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这样子的景煊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淡然温宁,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失去了坚硬的刺,徒留一具遍体鳞伤的身躯,无助地让人心疼。季萌看着景煊着可怜的模样,恨不得抱进怀里小心呵护着。

季萌又想起了与景煊的初遇。坐在钢琴前的他,周身都覆盖着一层浓重的悲伤,那无助的身影与此时一模一样。当时他想上前抱抱他却碍于陌生人的身份没敢行动,这次他却不再又顾忌,毫不犹豫地俯身抱住了他。

季萌紧紧搂着景煊,温热的手掌在背上不停地轻抚,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景煊竟果真安静了下来。他乖乖地窝在季萌的怀里,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腰肢被景煊搂着动弹不得,季萌索性踢了鞋躺到了景煊的身边,静静地陪伴着。突然他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意,带着滚烫的温度。

是泪。

季萌将景煊稍稍放开了一些,露出他的脸,只见眼角一道明显的水痕,而水痕的尽头就是季萌胸前的衣服,此时浅灰色的毛衣已经一片洇湿。越来越多的泪水从景煊的眼角流出,沾湿了眼睫。

如此脆弱的景煊是季萌不曾看到过的,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景煊远没有镜头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洒脱,他应该有着沉重的往事。他不过是用笑容掩饰了萦绕在心头的经年累月的悲伤。

一想到这里,季萌便心疼地心脏都隐隐作痛起来,想替他止住眼角的泪水却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让他哭吧,你帮不了他。

季萌有些挫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愈发拥紧了怀里的人,在景煊无声啜泣时低头温柔亲吻他的发心和额头,一遍一遍重复着那苍白无力的两个字——“我在”。

景煊醒来时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体酸软无力,头还隐隐作痛着。刚睡醒的大脑还不清醒,他还没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只感觉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平时冷冰冰的被窝今天也格外的暖和,就像是在里面塞了一个暖炉一般,于是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身子也往暖源处挪了一些,挪到一半手掌突然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他猛地睁开眼睛。

季萌还保持着怀抱着景煊的姿势,左手垫在他的脖子下,右手搭在他的腰上,与他头靠头同枕一个枕头。他的睡相有些孩子气,嘴巴微微嘟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睡梦中都皱着眉头。湿热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喷洒在景煊的脸上,他眨眨眼,呆呆地看着那张被放大的睡颜,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完全不知道季萌为什么会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且还是抵足而眠这种暧昧的姿势。他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放轻动作一点一点往床边挪,想在季萌醒来之前起床,也好省得到时候尴尬。然而他的手刚贴上季萌的手掌,正欲转身,腰间的手再次收紧,他重新被拥进了季萌的的怀里。景煊瞬间不敢再动弹。他看着面前一起一伏的胸膛,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另寻机会。

他趴在季萌怀里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又再次开展了逃跑大计,他小心翼翼地拿开腰上的手,正要往床边挪,就听季萌微哑的嗓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哥,你醒啦?”

景煊表情僵硬了一瞬,静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故作镇静地嗯了一声。

季萌没发现他的异样,动作自然地松开景煊,翻了个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景煊顺势坐了起来,对于季萌为何会睡在自己床上的事闭口不谈,只问了昨晚的情况:“昨晚我是不是昏倒了?”

“是啊,可把我们吓死了。医生说你是没休息好导致体力严重透支才会昏倒的,再加上昨晚淋了这么久的雨,还有点发烧,医生给你打了点滴。”说着他一个挺身从床上起来,盘腿往景煊跟前一坐用手背试他额头的温度,随后又试了试自己的,感觉温度相差无几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后半夜没有再烧起来。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景煊摇摇头:“没有不舒服的,本来也只是小毛病,睡一觉就好了。”

季萌不赞同道:“什么小毛病,哪有昏迷一夜的小毛病。导演刚喊完卡你就昏倒了,我怎么叫都不醒,把所有人吓个半死。”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季萌拉过景煊的手:“哥,你昨天是不是开拍之前就不舒服了?”

景煊垂下眼,没有说话。

季萌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心道:“哥,下次身体要有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要再忍着了好不好?”

景煊笑笑,没有答应,而是问:“是不是小魏跟你说什么了?”

季萌心疼道:“他跟我说你之前拍戏被铁棍打到脚踝,受伤了。”

景煊揉揉他的脑袋,解释道:“那只是意外,而且伤口只是看着严重,并不是很疼。”

季萌撇了撇嘴,才不相信他的话,低着头沉默地把玩着他哥的手指。手指不小心摁到昨天打点滴的针口,景煊没忍住嘶了一声,收回了手。

“哥,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季萌着急地去拉景煊的手查看。景煊任由他拉着,然而拉到一半他又猛地抽了回来,平静地摇摇头:“没事。”边说边把手放下,又佯装自若地把袖子拉下,盖住手腕。

季萌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眼神一沉,却什么也没说,很快就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朝他笑笑,率先下床:“哥,你先去洗漱吧,我去看看小魏,他昨晚睡在外面客厅的,估计现在还没醒。”

“好。”景煊应道。

等季萌离开卧室,景煊也进了浴室,准备洗漱。伸手拿牙刷时,宽大的衣袖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那道白色的疤痕。景煊伸手摸了摸,当初刚结痂时摸去还会痒痒麻麻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感觉了,只是凹凸不平的手感不是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已经忘了当初割腕的原因,只记得那种亲眼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感觉是如此的畅快兴奋,以至于当他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时,嘴角都是挂着笑的。

那次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可他最终没有死成。

客厅里响起季萌和小魏生龙活虎的吵闹声,景煊收回思绪,挤上牙膏专心刷牙。小魏好像是知道季萌昨晚睡在他的床上了,正在“追杀”季萌。而季萌东躲西藏,试图解释,然而护主心切的小魏并不打算听,愤愤道:“别解释,你就是觊觎我哥的美色!你这个登徒子!昨天就不该放你一个人照顾我哥!”

“什么你哥,那是我哥!还有什么叫我觊觎我哥美色!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谁是?”

“你!”

景煊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容,摇头失笑,吐干净嘴里的漱口水,用手接起一捧水冲了个脸,再睁眼时就见刚刚还在客厅争执不下的两人此时正一左一右扒着浴室门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站这里干什么?”景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噙着浅浅的笑透过镜子看他们,“吵完了?”

“哪有吵,”季萌心虚地辩解,“我们是在讨论正事。”

小魏也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在谈论正事。”

景煊笑笑,并没有拆穿他们拙劣的谎言,扯过架子上的毛巾随手抹了一把脸,随后从浴室里出来。季萌和小魏赶紧跟了上来,一人一边,保镖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季萌快走几步走到景煊身边,语气轻快地问道:“哥,你饿不饿?早餐想吃什么?我来打电话订餐。”

景煊带着两条小尾巴去了客厅:“让小魏定吧,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跟小魏说。”

季萌不乐意了,坚持道:“不要,我来定,我有钱。”

景煊忍不住笑了,只好由着他去:“好吧,那你定吧。”

季萌高高兴兴地拿着手机给酒店客服打电话订餐。

景煊感觉有些口渴,于是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正要举杯喝,季萌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了杯口,严肃地看着他:“早上空腹喝酒对胃不好,不准喝。”说完又看向小魏:“小魏,你给我哥倒杯白开水。”

“好!”小魏二话不说就去倒了。其实他早就对景煊早上喝酒这件事有意见了,只是他家老板看似好说话其实特别固执,自己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劝,依然我行我素,可气死他了。这次他借着季萌的胆,可算是如愿阻止了一回,心情别提多好了。

景煊被两个小家伙安排得明明白白,完全插不上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季萌把那杯红酒尽数倒进了水槽里,心疼不已,可是看着小家伙难得严肃认真的表情,终究什么都没说什么,抱着抱枕往沙发上一趴,闭着眼假寐。

季萌打完电话一转身就见景煊神情慵懒地趴着沙发上,枕着一个龙猫抱枕,露着一半香肩,嘴角微微翘起,朝阳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被一层柔光包围其中,画面恬静而温馨。

季萌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景煊身边蹲下来,捧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时不时还无声傻笑。

小魏端着杯水站在一旁,嫌弃地看着季萌。

啧啧啧,就这样还说不是觊觎他家老板的美色。

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