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韩俞之从他妈那里拿回了寄到家里的对戒,兴奋了整整一晚上,守到零点打算给陆离发拜年短信。
时针和分针摇摇晃晃在数字“12”处重合,象征着新的一年到来。韩俞之的微信列表全都在拜年,唯有陆离的对话框毫无动静,最后一条依旧是傍晚时韩俞之那句“你吃晚饭了吗”。
韩俞之试探着发了个“新年快乐”,等半天陆离也没回消息,忍不住犯嘀咕:“从下午就是,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微信也不看……”
他戒指都订好了,晚饭后还特地开车去餐厅看了一圈,里面布置得非常完美,就等他在浪漫的氛围中单膝下跪求婚。
陆离怎么就偏在这个时候失联了呢?
韩俞之翻来覆去一晚上,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见陆离还没回微信,真的有些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陆离很少回消息,从昨天中午说要午睡后,干脆是一条也没回。韩俞之试着打了个电话,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几声后接通了,他还没说话,话筒里传来一声非常熟悉的——
“喵——”
韩俞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猫叫声好欠揍。
他喊了两声陆离,没人回应,只有一声比一声高的猫叫。韩俞之挂了电话,一咕噜爬起来,飞快洗漱换衣服,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跑。
韩家在老宅在郊外,韩俞之车都开进五环了,才想起来自己忘把订好的戒指带来。现在回头太耽误时间,反正餐厅已经被他包场了,晚上五点去和晚上八点去都没区别,大不了让家里的司机帮忙送一下。
陆离家的地址不算什么秘密,不过他住的住宅区里从娱乐圈大佬到体育明星一样不落,因此安保很严格,狗仔想进也进不去。韩俞之他妈可谓是亲生母亲的典范,早早了解到陆影帝的地址,日夜盼着不中用的儿子什么时候能把人领回家。
可惜光有地址没用,韩俞之在大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惨遭“滑铁卢”。好在遇到一个合作过的前辈,听韩俞之说是来看陆离的,那姑娘问都没问就带他进去了,一路上不停地用奇异的目光打量他。
韩俞之被他盯得不自在,扯了扯大衣的兜帽,快走到陆离家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姐,你干嘛这么看我?”
“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在半个月前出柜了?”姑娘憋了一路的话,韩俞之起个头,她就不客气地接下去了,“你真的是gay?”
虽然韩俞之在节目上不客气地出柜、间接导致微博长达半个月的撕胯大战,但只要稍微和韩俞之有过接触,都不得不为他的蜜汁直男气质所折服。
“是真的啊。”韩俞之坦然承认,还有些不被人相信的委屈,“我敢在节目上开这种玩笑吗?还不得被我经纪人削了?”
“你经纪人根本不敢削你吧。”姑娘忍笑。
谁家员工敢削自家的太子爷?想被扣奖金也不是这么个作死法。
“哎,既然你是gay,还有喜欢的人……那我冒昧问一句,你喜欢的是不是陆老师?”
韩俞之嘴角一抽,怀疑这位前辈可能是和狗仔一伙的。
您这不是“冒昧”,是“冒冒冒冒昧”。
韩俞之不好直接替陆离出柜,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丝毫没发现自己这反应在别人眼里就是变相承认。
“陆老师先给直播间打赏钻戒,之后又百年难得一见地主动澄清绯闻,发微博邀请你吃饭……你们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姑娘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白色的二层小别墅,“喏,陆老师家就在这儿,有时候我还能碰到他在花园里浇花呢……虽然那些花没有能一盆活过两个月。”
韩俞之连忙道谢,送走了前辈,干脆利落地翻过花园外侧的栅栏,三两步跨到门前。他站在陆离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门,急得想直接爬窗时,锁芯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从里面打开,却只是欲盖弥彰地被推开条缝。
“什么鬼?”韩俞之嘀咕着,伸手握住门把用力一拉,感觉这门有些重,“开个门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逛窑子来了。”
他以为是陆离在恶作剧,怎料门开后里面却没人。韩俞之低头一看,一只花斑黄毛猫晃晃悠悠地挂在门把手上,两只后爪蹬着门板。
韩俞之:“……”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花猫爪子一松,轻轻巧巧地落到地上,跑进屋里几步窜上楼梯,回头对韩俞之“喵”了一声,示意他跟上。
韩俞之惊呆了。
不愧是他陆离哥哥,养的猫都跟成精了似的。
韩俞之单手撑着杂物柜脱了鞋,眼角余光瞄到柜子里有张白色的纸条被压在一把折叠伞下面,外面贴着一层失去粘性的透明胶。他只当是垃圾,随手捡起来想帮陆离丢掉,翻到另一面却发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而且还是很幼稚的、明显是小孩子的笔迹。
韩俞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他妈啥?
不等他多想,芝士又从楼梯上跳下来,跑到韩俞之脚边疯狂挠他裤腿。韩俞之只得把纸条塞进口袋,跟着它上楼。
陆离卧室的门半开着,想来也是这只“神猫”打开的。房子的主人蜷在羽绒被里,大半张脸埋在杯子里,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韩俞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低头看正在睡梦中的陆离。
这人的长相极其具有欺骗性,陆离的睫毛很长,微微卷曲,鼻梁高挺,嘴唇偏薄,颜色偏淡
别说,这张脸再看个二三十年也看不腻。
韩俞之暗搓搓掏出手机,想偷摸拍两张照,丰富一下名为“我老婆,不给你看”相册的库存。他打开相机,俯身想凑近些,芝士突然蹿上来,后爪蹬着韩俞之的手机屏幕将巴掌大的小东西踢到地上,一爪子拍向他的脸。
“靠!”韩俞之战术后仰,避免了破相的可能,边捡手机边小声咒骂,“死猫,信不信老子明天把你炖了?!”
芝士弓起背,花色的毛炸开一圈,眼看就要扑上去跟韩俞之打起来。被子里适时地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其按下,随后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那可不行。”
韩俞之后知后觉地转动脑袋,瞪着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你你……”
陆离眨了眨眼睛,“我怎么?”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面对间歇性智熄。韩俞之干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就醒了。”陆离闭了闭眼睛,体贴地给韩俞之留下了找回面子的时间,喃喃道,“做了个梦,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你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韩俞之下意识地问。
“刚才芝士趴在窗边,看它那龇牙咧嘴的德行就知道了。”陆离用下巴点了点被自己按在掌下的芝士。
芝士得意地“喵”了一声。
“这东西真的没成精吗……”韩俞之悻悻地爬起来,瞪了一眼那只耀武扬威的猫,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梦?”
“没,以前的破事。”陆离吐出口气,睁开眼睛,撑着胳膊坐起来。
操蛋的人生甩你一个巴掌,屁个原因都不告诉你,让你想还手还不了、想骂街骂不了,只能自己受着。他这种运气好一点儿的好歹能混出个名堂,至于运气差一点儿的……
陆离端过床头柜上的杯子,低头喝了口水,想到影视城那些顶着烈日休息的群演,轻轻叹了口气。
那里的其实很多人不是没有演技,也许只是长相普通一些没被看中,也许只是运气差了一些没有遇到有名的导演,但世界上最无奈的事就是“我本可以”。他还记得自己拍的第一部电影,被他换下去的群演要说没演技也不是没有,也许再混个两三年就能出头,可却因为被外行人比下去心态崩溃,自此放弃了演员梦——当然,这是他在加入群演工会后听说的。
韩俞之随手把外套扔到沙发上,绕过芝士坐到陆离另一边,瞥见床头柜上的铝塑板,拿起了看了看,“你这两天生病了?”
“是啊。”陆离叹气,“一开始只是有些发热,也没想到能重感冒,连药都没吃。”
“重感冒去医院挂水比较好吧?”韩俞之悄悄往陆离旁边靠,结果被疑是成精的花猫阻拦。他伸手要去抓芝士,想让这没眼力见的东西离他男朋友远一点,被灵巧地躲开。
“挂了两天点滴,昨天感觉好些了就没有挂。”陆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去管一旁的人猫大战,“你看,今天不是已经好了吗。”
韩俞之一心二用,眼睛盯着猫防止它什么时候扑上来,脑子里想的却都是陆离,“你自己去的医院?”
“怎么可能?叫了个熟悉的医生到家里而已。”
“大元旦的,你……自己在家输液?”
“纠正一下,只是吃药,昨天开始就没有输液了。”
“你助理和经纪人呢?怎么没人照顾你?”
“他们也有家人,大元旦的,陪我干嘛?”陆离早上吃过药就让郑雯回去了,不然也不至于烦劳芝士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接电话、给韩俞之开门。他晃了晃脑袋,将小半张脸埋进枕头,按着鼻翼憋回去一个喷嚏,“再说,打喷嚏影响形象。”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回个微信也行。”韩俞之瞪了眼耀武扬威的芝士,“你现在想打十个喷嚏都行,我又不嫌你丑!”
陆离很会抓重点,可惜这回他抓错了:“我本来也不丑啊?”
韩俞之:“……”
操了,真想撬开这货的脑壳,看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怎么就这么别致呢?
芝士不满意被主人忽略,爬过来挤开韩俞之的胳膊,用自己毛茸茸的脸去蹭陆离,挑衅地瞥了眼韩俞之。
确认过眼神,是来争宠的猫。
韩俞之磨牙,瞪着那只看起来肉不多的花猫,在心里盘算“铁板猫架”怎么做好吃——撒点辣椒粉胡椒面,过上鸡蛋液和面包糠炸一炸,上桌秒光盘,隔壁家的小孩儿都馋哭了。
不过要想馋哭隔壁小孩,首要任务是避开陆离、拐走芝士,而这个任务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你说你今年都三十岁的人了,自己感冒还不知道?烧死你得了!”韩俞之摸了摸陆离的额头,感觉温度还算正常,不由松了口气。
“也行,起码我三十岁前脱单了。”陆离眨眨眼睛,握着韩俞之的手腕不让他躲,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你手挺凉的。很舒服。”
韩俞之:“……”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根,怀疑发烧的人其实是自己。
“感冒这种东西,睡一宿就好了,今天早上体温已经正常了。”陆离放开僵成雕像的韩俞之,把压在腿上的芝士拎到一旁,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出了不少汗,我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要是觉得无聊了就看电视。”
“不急,几点去都一样,我包场了。”韩俞之的语气有一丢丢小骄傲。他一骨碌爬起来,横跨一步挡住芝士,将花猫从陆离身边隔开。
芝士不是好惹的,当即炸了毛,爪子挂住韩俞之的裤腿,灵活地一路爬到他头顶,开始在太岁头上动土。
韩俞之反手想去捏猫的后颈,却不慎抓住了它的尾巴。
陆离不禁发出灵魂拷问:这算啥?同类相斥?难道我其实养了两只猫?
他关上浴室的门,打算眼不见为净,可五分钟后他不得不出来。韩俞之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心脏差点儿飞出嗓子眼。
“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陆离用看天才的眼神看着他:“你家洗澡穿衣服?”
韩俞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你没关水……”
“忘了。”陆离从门边的架子上拿了件新的浴衣进去,又探出半个身子问,“为了不浪费水,一起洗吗?”
“不、不了吧……”韩俞之嘴上拒绝着,第三条腿却蠢蠢欲动,并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得被憋死。
“哎,算了,我怕你流鼻血。”陆离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反手关门。
“……”韩俞之没憋死,先要被气死了。
比撩人更可恶的是什么?
是不真诚的撩人!
韩俞之磨牙,瞪着隐约映出人影的磨砂玻璃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直接闯进去,虽然他真的很让陆某人见识一下瞎几把撩的后果。
但他怂啊……
韩俞之捂住脸□□,余光时刻注意着芝士,以防那只死猫耍花招。芝士嘲讽地“喵”了一声,爪子在遥控器上随便拍了几下,沙发对面的液晶电视被打开了。
陆离假装失聪,没理会外面的鸡飞狗跳,简单冲了个澡。他出来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放着新闻,韩俞之则趴在沙发上,和弓起背的芝士四目相对。
一人一猫互相呲牙,谁也不肯认输,眼看就要撕到一起了。
陆离招招手把芝士叫过去,及时制止了这场尚未开始的人猫大战。韩俞之下意识想跟过去,人都站起来了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叫猫。
“你看电视——最近很火的那个‘六旬老妇千里寻侄子’的新闻,昨天晚上就在放了。”韩俞之干咳一声,扭头看电视,试图装作被新闻吸引,“一个姓刘的老太太,说她侄子离家出走十一年,她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终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打听到她侄子的住处……哎,我怎么看这背景这么眼熟呢?”
陆离看向电视屏幕,刚好看到镜头给向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她看起来老了很多,皮肤粗糙发黑,但五官依旧能辨别出十多年前的轮廓,又矮又胖的身材同样没变。
再看周围的环境,可不眼熟嘛?就是他家住宅区外面,韩俞之刚刚走过。
“真巧。”陆离幽幽地说,“她要找的侄子就是我。”
韩俞之:“?!”
艹(一种植物)?
作者有话要说:陆离生平最惊讶的事——
1.韩俞之和猫吵架
2.韩俞之好像吵输了
3.他俩怎么吵起来的
【谢谢繁花雾影小姐姐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