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年推了个电影的事,还记得吧？”
陆离当然记得,那电影的剧组资金充足到不可思议,故事也很感人，不过当时李雪桐强制要求他休息,他剧本都没怎么看就让人给推了。
可他自己推完休息半年是爽了,对方转头请了贺铭锋,也许是想找个老牌影帝撑场面。
没想到剧组为了跟随商业化潮流,大量选用流量偶像，现场收声和后期配音混杂,后期严重脱节,对不上口型地方的比比皆是。电影上映后,那效果看起来跟屎一样，还想参加电影节拿奖？能勉勉强强赚个回本就不错了！
整个影片看下来，以陆离的眼光说句“一塌糊涂”都算夸奖，要不是剧情还可以,他压根撑不到最后。
其实这锅不能完全推给贺铭锋，但谁叫他在里面是最高的呢？天没塌的时候大家一眼就能看到高个子，赞美声大多是给他的；天塌下来的时候也得他这个高个顶上,抗下大量的骂声。何况贺铭锋的发挥也并不算好,对戏的演员经验不足，频繁NG,也影响了他的状态。
于是“糊咖影帝”的坟头又被人添了一把土。
“很不巧，那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就是金光闪闪的暴发户先生！”汪也逍的语气逐渐幸灾乐祸，“啧,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投资的电影主动请你，说不定是要动什么歪脑筋，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人没泡到，票房可给他亏惨了哈哈哈哈！听说赔进去了旗下的一个子公司。你说按他的猪脑子，这时候该恨谁？还不是不肯参演的你啊？”
陆离叹气：“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汪也逍的肚子可能是个无底洞，居然还有胃口吃糕点，看得陆离都想叫个美团跑腿给他带个健胃消食片。
最好再准备个呼吸机，以免他把自己说缺氧。
“暴发户跟贺铭锋的目标只有你，韩俞之单纯是附带的，那老头子没胆去刚嘉和娱乐的大少爷。也就那唐什么的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自己干完事全推给金主。”汪也逍咽下一口雪花鸭蛋酥，讥笑道，“不过贺铭锋是想让你受个伤，延长《十年饮冰》剧组的拍摄进度，最好直接错过六月份的电影节；暴发户就简单多了，人家想直接弄死你，不死也得残。”
陆离冷笑一声，从中摘出重点：“干这种事，唐泽煜会不记得事后删掉监控录像？”
汪也逍语塞。
果然跟这姓陆的牲口说话，必须逐字逐句斟酌，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漏洞。
“你在饭店看到他和那两个工作人员的时候，就去要监控了。你给你亲爱的雪桐姐姐打电话通风报你的‘小道消息’的时候，你手上就握着唐泽煜和那两位工作人员对话的、完整的证据。”陆离眯起眼睛，“你应该知道韩俞之被用一张纸钓出去、有人借这个机会把我受伤的原因栽倒他头上吧？”
“差点儿被炸到的是韩俞之，挨骂的也是他，又不是你……既然是韩俞之的事，老子管他干屁？我跟他又不熟。”汪也逍撇撇嘴，不情愿地嘟囔，“唐什么的办事太粗制滥造，这种事只要你和剧组出面发声就能澄清。”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想给人知道的全被抖出来了。
当初他没放出监控录像，是为了等陆离工作室和警察那边准备怎么搞，免得好心帮倒忙。汪也逍看着韩俞之被人泼脏水也没管，谁成想陆离压根没跟警方提“韩俞之竞争对手他金主跟我有过节”这段曲折的故事，抓了那俩认罪的工作人员就算完。
正主没追究下去，事后汪也逍更不敢跟陆离说“其实我有证据哦，我说的什么‘亲戚’啊、‘暴发户和他们有联系’啊都是骗你哒”。
开玩笑！骗了人还要光明正大在人面前蹦迪，这是什么行为？是作死行为！
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但汪也逍还是想给陆离留个好印象的……成吧，虽然他在陆离心里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不打精神病院电话已经是看在这些年兄弟情的份上了。
他还奢求什么呢？他又不是那只讨人喜欢的小猫咪。
说好一起做寡王，你却偷偷谈恋爱。
汪也逍背影落寞，抱着一盘糕点借食浇愁，委屈得像一个二百斤的孩子。
“也是，他一个普通公民上哪儿去搞□□？还不是要通过他金主的关系。”陆离点点头道，“我猜暴发户也是通过这个联想到用桐油的。”
“祖宗，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嘛？”汪也逍抱怨，“不是我说，你也太沉得住气了！我他妈都准备好一系列把唐泽煜和暴发户锤死的手法了，眼巴巴地等了好几天，都没见有警察找上那暴发户！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大委屈直接忍下来，抓俩替罪羊就完啦？”
陆离皱眉，跳过这个问题：“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盯那暴发户的？别跟我说你跟踪人家六七年。”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闲吗？”汪也逍翻了个白眼，“去年偶然在片场遇到贺铭锋，他说你早年得罪过的人，没想到你不长记性又得罪人家了。不然那种暴发户记仇归记仇，总不至于为了好几年前的事搞个这么大的——然后我就化身你的专用私家侦探，展开了长达数月的深入调查！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陆离：“……”
我看你比我看到的还要闲。
“你当编剧可真是屈才了。”陆离真心实意地夸奖，“你当时换专业怎么就没想过去换一个新闻媒体相关的呢？”
汪也逍果断甩锅：“不是你的建议吗？‘当个编剧真好，可以随便写自己想要的人生’——这话是你说的，当时被我爸扔烟灰缸本来你也该有一份的！”
陆离拍开这口五彩斑斓的黑锅，“滚，这锅我不背。那是我跟师姐聊天的时候随口说的，我又没让你往气死你爸的方向努力。”
“话不能这么说，你想啊，要是没有”汪也逍身体后仰，只用两条椅子腿支地，笑嘻嘻地看着陆离，“所以你今天是不是该请我吃这顿饭？”
“我好惊喜，我好意外，我好感动。”陆离用最冷漠的语气说着最感激的话语，随即话锋一转，不给汪也逍陶醉的时间，“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贺铭锋？去年五六月份吧，《十年饮冰》开机之后。”汪也逍回忆，“他说正好有谁办了个私人酒会，会场在我们剧组附近，他碰巧路过。”
“碰巧个屁。”陆离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剧组在黄帝城那边，他当时在奥林匹克公园附近，酒会完了马上又得去赶飞机，上哪儿碰巧路过？”
汪也逍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鬼知道那酒会怎么想的，把我跟他一起请过去了。不然我还能天天关注他的行程？又不是他的狂热粉。”
“艹，我差点真以为你去干人家粉丝团的活儿了。”汪也逍赶紧吃掉最后一块鸭蛋酥压压惊，满嘴糕点屑，含糊不清地说，“这么看，你贺师兄雇人砍你是真的，教你那个婶婶怎么演戏、怎么卖惨是真的，不想你被人弄死也是真的——我靠，这叫什么事啊？好人坏人全都是他，他精分吗？哎，为什么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
“一般般。”陆离点了根烟，“平时再怎么互相使绊子，好歹也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候。”
汪也逍夸张地瑟缩一下，“这话别出去说，真的，除了我和孟姐不会有人信的。”
陆离摇摇头，懒得搭理他的间歇性抽风，瞥了眼包厢的门，“外头是不是有点儿吵？”
“没有吧？这里隔音挺好的。”汪也逍满不在乎地说，“你俩这兄弟情好复杂，我都能脑补一出相爱相杀年度大戏了。”
“没那么复杂，他雇人想给我点儿教训是身体上的伤害，我还给他的是精神攻击。他想毁我事业没毁成，反倒是我借力打力，直接送他进局子里蹲了几天。”陆离吐出个烟圈，眯着眼睛笑道，“他现在怕不是恨死我了，下部电影上映后，估计会用‘身体不好’的理由休个一年半载，等这波过去再出来。”
“要我说，贺铭锋真得得谢谢唐什么的，帮他扛了一大波伤害哎！林导临时改走位、那□□原本冲着韩俞之去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你俩粉丝的注意力都在他害你们受伤上面。”汪也逍放下空盘子，爪子又伸向汤勺，“韩俞之那群粉丝粉随正主，人手一张祖安毕业证，我看去电竞圈闯一闯都不落下风。托他们的福，主要战场都被拉到唐什么的那里，你的粉丝太温柔了，贺铭锋可以说是逃过一劫啊。”
汪也逍给自己盛了一碗鸭肉汤，另一只爪子则伸向盘子里的两块马蹄糕，短暂地停下了演讲，又是一顿胡吃海喝，活像饿了一个月没吃饭的叫花子。
陆离再次震惊于他的食量，在脑中整理一遍信息，挑眉问道：“所以呢？你辛辛苦苦好几个月，到底想干嘛？想往名侦探柯南的方向发展吗？”
汪也逍塞了满嘴鸭肉，摇头晃脑地说：“只是给你帮个忙而已嘛，人，不要这么多疑，多疑可不是好习惯。”
陆离按灭烟蒂，哑然失笑：“你特么……你是不是提前拿到剧本了？我现在都怀疑这剧本根本就是你写的。”
见陆离不打算追究，汪也逍又觉得他行了。
“是吧？所以你看，我可是给你帮了好大一个忙！不然唐什么的不先进去，怎么钓上来贺铭锋和那个暴发户？快说快说，你要怎么感谢我？”汪也逍停止进食，双手抱着汤碗，期待地看向陆离。
此人最大的爱好除了写作和八卦就剩下吃了，陆离从善如流地问：“你想吃什么？下次请你。”
汪也逍举起剩下的半碗鸭肉汤，想也不想地回答：“还想吃烤鸭！”
陆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把自己烤了吃不就完了？”
汪也逍挥舞着勺子，严肃地说：“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滚蛋。”陆离白了他一眼，看向包厢的门，“韩俞之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二十分钟了，厕所再难找也该找到了。”
“说不定是掉坑里了。”汪也逍的幸灾乐祸显露无疑。
有汪也逍在几乎不需要考虑打包剩菜问题，他能剩下半块点心都是奇迹。两人穿上外套，陆离顺手帮韩俞之把外套拿上，推门离开，打算去看韩俞之是不是真的掉坑里了。
推开门才听到外面的吵闹声，陆离皱眉，快步走向楼梯口。
“哟，不是谁喝醉了在哪儿耍酒疯吧？”汪也逍挂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跟在后头，仔细听了听，稍微收敛了一下，“哎，我怎么好像听到韩老师的声音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楼梯口，从上往下看下去，能看到六七个人纠缠在一起，饭店保安和经理、服务员都在一旁拉架。激战正酣的一群人中，韩俞之那电线杆子一样的身高非常显然，自然是首当其冲，成了对方攻击的重点。
“这是……我还在饭店的走廊上站着吧？汪也逍夸张地左右看看，“不是穿成龙近距离围观召唤师峡谷开团现场吧？”
“开个屁。他是怎么跟人打起来的？”陆离额角青筋直跳，他已经听到后面一个姑娘小声尖叫“这不是韩俞之吗”，顿时怀疑他们今天还能不能走出这家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汪也逍：我，一个掌握剧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