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借口要去车里那东西,头也没回去了地下停车场,韩俞之下意识要追过去,被汪也逍一把拦住。
“傻逼吗你?”韩俞之火急火燎地扒开汪也逍的爪子,“你特么是真想我凉啊?”
“你才傻逼!动动你生锈的脑子,人家比你多吃几年饭是白吃的吗?”汪也逍疑惑为什么陆离能看上这么个脑缺玩意儿,他认为韩俞之缺的不只是情商,说不定智商也不够九十,“看到这个烟灰缸了吗?要不是电影马上开机,这个烟灰缸已经砸你脸上了!刚才磕墙上那一下怎么就没给你磕开窍呢?”
“你也想开窍啊?那我给你来个物理开窍什么样?”韩俞之说着就去抢他手里的烟灰缸。
本着关爱傻儿子的原则,汪也逍这次没和汉语组呛声,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脸颊上和对方相同的位置,“你现在过去能干嘛?你以为你想解释的陆离自己想不到?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以免迁怒你,反正过一会儿他自己就回来了。有这个时间,我劝你去洗洗脸上的口红印,不然陆离回来了看到这印子更火大,说不定是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韩俞之一脸懵逼,“罗叶一个男的,哪来的口红印?这又不是拍戏需要化妆。”
汪也逍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几个演员出门不化妆的?万一卸了妆跟白骨精似的、被粉丝路人发个路透出来,那就是掉粉预订了。”
韩俞之反驳:“我陆哥从来不化妆,我也不化妆。”
汪也逍想给他脑袋来一锤子,顺便撬开脑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结构。
“平时还好说,但今天人家可是有备而来,能不化妆吗?”汪也逍把烟灰缸塞到韩俞之手里,跟打发要玩具的三岁小孩似的,自己捡起手机开始摆弄,“说不定卸了妆你走过路过压根没认出来呢?他刚才的造型是不是跟你们下午拍广告时的造型一样?拍完广告是不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你说了跟人有约他随口问在哪家饭店?”
韩俞之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一样。”
三秒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我日他祖宗十八代!!!”
从进入《十年饮冰》剧组到现在,这大半年韩俞之过得紧张刺激,相比之前,前两年他简直是活在温室里。韩俞之只是比较迟钝,又不是真的智力有问题,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多少能看出来些不对:“这个……是安排好对吧?绝壁是安排好的对吧?!淦!!!”
汪也逍战术后仰,很夸张地倒吸口凉气,盯着韩俞之看了几秒,然后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哇哦,我们的宇直小宝贝儿终于看出来了,爸爸好欣慰!爸爸忍不住为你留下心酸的泪水!”
韩俞之翻了个白眼,骄傲地扬起头:“我可是陆离的男朋友,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是陆离的老爸?有种这话你去他面前说!”
汪也逍:“……”
艹(一种植物)。
韩俞之到陆离跟前怎么怂的,在其他人眼前怎么骄傲,堪称双标典范。
他借用休息室的水池洗了好几遍脸,顺手按了一坨洗手液往上搓,险些脱层皮,扭头苦着脸问汪也逍:“你看我干净了吗?”
汪也逍笑嘻嘻地往他心窝子上捅刀:“你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了,赶紧离开他吧,你配不上他了。”
韩俞之咆哮:“滚!”
咆哮完他还不是要灰溜溜地继续搓脸。
汪也逍长腿一伸,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划过对话框,收敛了和韩俞之呛声时那夸张的表情。
当时在场围观的路人太多了,哪怕从照片的拍摄角度结合监控录像找到博主、在找到人家家里,起码得费上几个小时。但这个工作又不能不做,汪也逍果断越过陆离通知了李雪桐。
陆离平时是个很冷静的人,不会迁怒别人,前提是这真的是个意外。汪也逍沉思。今天的事明显是有人特意算计韩俞之,还掐着点等陆离出来,打算连陆离的热度一起蹭。
跟影帝和一个刚出柜不久的一线明星传出个暧昧的大三角,比单独跟任何一个传有鼻子有眼的绯闻都来得划算。
前者配合上及时发出来的道歉声明让人难以反驳,后者却非常容易澄清,陆离和韩俞之以澄清,想刻意捆绑他们的也就完蛋了,具体可参考去年年末试图捆绑陆离的当红小花——据汪也逍后来了解,那位小花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角色也丢了,原本有意她的品牌放弃找流量小花,选择了老牌演员。
罗叶这个人算是少有的能让汪也逍有印象的小虾米,虽然那种戏份不多的角色他连试镜都没看,但在上一个剧组时他想陪副导演睡觉换自己增加的戏份,结果半夜走错房间,摸到了汪也逍屋里。
大半夜睡得正香,床上忽然爬了个人上来,这是什么体验?
反正汪也逍被吓得险些打120和110,要知道,睡前他刚刷完陆离给他发的鬼片,甚至对陆离吹牛“有鬼爬床我一拳头抡过去”。
结果没有鬼爬床,来的是个大活人,仍旧差点儿送汪也逍去西天跟如来佛祖喝茶。
这段经历太丢脸了,等汪也逍回过神来后,立马开始给人上思想品德课,罗叶没被送去医院看耳科都是他嘴下留情。
此人成功用自己的骚操作让汪也逍记住了他,要不是汪也逍嫌丢脸,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段插曲,选择保持沉默,罗叶就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那小子的演技还是没到家,看到汪也逍时表情有一瞬间僵硬,显然没想到他也在。
汪也逍瞥了眼韩俞之疯狂洗脸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觉得不是自己提醒得太隐晦,而是韩俞之此人太傻逼。
你说你有这个正义感,你去马路上扶老奶奶过马路好不好?你去骂骂那群整天碰瓷豪车的好不好?
人家吵架就吵架,动手就动手,姓罗的开机前被打毁容又关你屁事?你非得多管闲事干嘛?就你英雄啊?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了一百岁吗?因为人家不爱管闲事!
汪也逍单手举着手机,噼哩啪啦地打字,恶狠狠地想:要不是为了陆离,老子管你去死?你特么娶一百个小零进家门又关我屁事!爸爸给你的父爱仅限今天,过了今天我再帮你,就是世界头号大傻逼!
男人说到做到!
韩俞之抽了两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满脑子都是陆离。
缺失多少年的情商似乎得到了陆离的Buff加成,全在那一个人身上补回来了。他不会分析别人的心路历程,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陆离的心情很不好,而且是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喂猫的那种程度的不好,这会儿说不定在考虑要用他包什么馅的饺子。
陆离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说到事业他是绝对有信心,可一谈到感情、谈到别人对他的喜欢,他变成了一只扇贝,被人轻轻碰一下内里的软肉就立马合上厚厚的壳,把别人的心意全都挡在外面,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一概不在意。
于陆离而言,这更像是人情交换——粉丝支持他,他也会更努力地拍戏回馈粉丝;林逾静导演挖掘了他的才能,他也很尊敬对方,曾经剧组资金出现问题的时候自降片酬;工作室员工为他尽心尽力地工作,逢年过节陆离也不会短了大家的红包和假期。
但要说真正交心的朋友,人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二、三……”
“啧,没了。”陆离咂咂嘴,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点上,将空盒子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地下停车场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牌亮着幽幽的绿光。陆离靠坐在驾驶座上,一条长腿支着地,另一条腿屈起,脚搭在油门上。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视线,抽到盒子里剩下的第三根烟,陆离总算冷静下来了。
哪怕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韩俞之的错、韩俞之跟那个叫罗叶的演员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从感性上讲,该打翻的醋坛子还是要打,该承包的醋厂一座也不能落。
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占有欲,潜意识里把他放在心里,认为他只属于自己。所以只要看到他和别人过于亲密,别管原因是什么,不爽的不爽、发脾气的发脾气,都是常规操作。
陆离曾经扮演过不少的爱情片主角,也写过人物小传、分析过人物心理,明白吃醋耍和小性子这种事说到底,完全是因为心里的不甘和莫名的嫉妒。
在感情中因为误会闹脾气是最傻的,而因为自己都知道是误会的误会耍脾气,那根本就是世纪头号大傻逼。
陆离记得以前拍过一部比较悲剧的电影,男主角是个内心自卑的人,他发现自己的恋人可能有了更喜欢的人,便抢先一步斩断联系、收回了所有对恋人的好,提出分手。
“未来的某天会有一个人出现,他可能会因为太在乎你变成醋坛子,但他也会懂你喜欢的东西、支持你想做的事情、相信你对他说的每一个字,但那个人不是我。”
结果十多年后他才知道,女主角的通话对象是自己的亲哥哥,男主角却不够信任她,因此错过了也许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而那个时候,女主角已经有了家庭,他却仍旧孑然一身。
陆离狠狠吸了口烟,苦涩的味道萦绕在舌尖,反倒让大脑更加清醒。
韩俞之并不蠢,只是不爱思考、太过依赖直觉,这一点从他拍戏以及在剧本上写过的批注和人物小传就能看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打招呼暴露身份这种操作,陆离不知道自己是个特例,还是韩俞之对所有人都这样,但那小孩儿看到自己时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是多厚的“情感削弱滤镜”都遮不住的。
陆离低头摩挲左手上的戒指。
给我戴了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
手机被他丢在副驾驶上,跟汪也逍的通话一直没挂断,话筒里传来韩俞之和汪也逍的对话。
“我凉了我凉了,我妈会说杀了我的……”
“噗哈哈哈!小朋友,这时候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但凡你稍微动一动你生锈的大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作为谈恋爱翻车的典型,你实在是太成功了!”
“你笑!你笑!你还笑!我跟陆离分手了你就开心了是吧?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在嫉妒我能泡到陆离哥哥?!”
“艹,我看你出生后你爸妈大概把你丢高三次却漏接了一次!世博会怎么没喊你去展览、展现一下生物的多样性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不是想勾引我男朋友?怎么?立春还没到,泰迪已经要发春了吗?”
“你缺的心眼可以发电的话全世界的核电厂都可以停摆,别自己是个基佬就看谁都是基佬行不行?你当爸爸跟你一样没有女人缘吗?!”
韩俞之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大度地忽略了汪也逍大不敬的发言,揪住一点穷追猛打:“好!这是你说的!你不是基佬!那你现在大声发誓你不喜欢陆离!你对我男朋友绝对没有半点儿想法!我要用手机录音!”
汪也逍:“???”
我他妈怀疑你知道我在跟陆离打电话,但我没有证据。
前一段还是正经的讨论,结果越往后听,逐渐演变成了三岁儿童吵架。
陆离揉了揉眉心,在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中哑然失笑。
那部电影的末尾,男主角提出分手后,女主角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是——
“谢谢,我也相信这样的人一定会来。”
这样的人一定会来。
陆离抽完一整根烟,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烟蒂,仿佛卸下了什么一直压在心里的重负。
他捞过手机挂断通话,锁好车门,转身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韩俞之(疯狂开屏):陆哥你看我!我就是那个人!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
陆离(心累):……算了,还是退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