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正被揪得痛，朦胧看见班长坐在他旁边，表情很吓人。他一下子清醒了。
“早啊班长大人，你怎么来了？”江可正刚醒来时的声音很沙哑。
“老师早，请叫我班长。”班长看着他说。
“好吧，班长，你来接我们去学校吗？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去学校了。”
“嗯。”班长摇摇头。
卫胜在另一头还没有醒。
「……？」
江可正准备起床，但是他突然定住了。
班长往他的手中塞了个纸团一样的东西。江可正觉得麻烦不想要。
“拿着。”
班长的眼神这么告诉他。
是两张船票，班长想要他们走。
虽然有些突然，但他也刚好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有逃走的途径罢了。
现在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卫胜放不下这些孩子，他不会就此离开的。他也说过，他放不下。
班长也看出了这点，所以只来拜托他，没有向卫胜透露。
他对这岛不感兴趣，想要离开。这样的想法不知何时被班长看穿了。
除了两张票，还有一张字条，字迹很好看，也很整齐，不过不是写字机器的那种感觉——
“请离开这里，随便去哪。
坐船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是老师。
很抱歉，我在屋子里装了监听器，在你们身上安了跟踪器。
很抱歉，我知道你们从海边那座悬崖坠落，当时没有去救你们。
很抱歉，听到你们在浴室对话也不是因为隔音不好。
感谢卫胜老师送的帽子。
如果可以，你们要一直在一起。
最后，
谢谢，对不起，不再见。
——班长”
信很仓促，看得出是躲起来写的。江可正懒得去细想，他为突如其来的机会振奋，他现在也想带着卫胜离开。是的，去哪里都比这里好。尽管他一直表现出随波逐流的样子，顺从地过着这里的生活。
「我也不能理解这里。现在我有机会逃离。和卫胜一起。」
今天是失忆的第十九天。
上午，他们上完课，江可正拉着卫胜去市场，他之前注意到那里有个港口，应该能够从那里搭船离开。
还好，卫胜没觉得奇怪，只以为江可正想来买东西。
市场仍然很热闹，这让江可正觉得安心了不少。
卫胜问：“你准备买些什么？”
“就来看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但是海边太危险了，所以带你来这里溜达。”
江可正对他笑笑，不能让他知道他们将要离开，怕他会反抗，怕逃走变得不顺利。他不顾一切地想带他远走高飞。
今天的天气不错，乘船离开应该不会遇见很大的风浪。阳光也不刺眼，春天的气温恰到好处。
是个利于逃离的好天气。
「天助我也。」
春风拂面，吹起江可正的衣角。江可正决定最后看看这个地方，这也是他们将获得新生的地方。在这春日的阳光下，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的头发被吹乱了，卫胜忍不住给他顺了顺。
沉浸在对逃离的幻想中的江可正被惊醒，条件反射般，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昨天卫胜也是这样给他顺了顺，顺得他心中悸动。他不想因为亲密的举动越陷越深，却又想和他进一步发展。
多么矛盾。
那时他假装被链带挂住，借此从他手底逃脱。虽然演技略显尴尬，但也没有这么明显。
他盯着卫胜看了半天，和初次见面那时一样。
“卫胜，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我，那就不要这样抚摸我。”
「这样让我无法自拔。我喜欢你，但你不接受我，我不能沦陷。」
“我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就不要摸任何人的头。”江可正又说。
卫胜垂下手，没有说话，也看了他半晌。
然后他又垂下眼睫，看着地面。市场的地面上胡乱丢了些碎布、竹签还有许多黑糊糊看不出原型的东西。
「我喜欢他吗？」卫胜想。
答案是否，因为他是男人。
“一起去乘船吧，看看海上的风景。”江可正指指港口。
卫胜盯着地面发呆，没有反应。江可正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
卫胜慌乱地点点头，和他一起往港口走去。
港口有艘船，江可正感到如释重负。
「总之先摆脱这个学校，离开这个岛。」
船不大，大概离大陆不远，驾这样大小的船刚刚好。船夫看起来老实可靠。船上载了些书籍，大概这船也运送货物。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老师。」
江可正想起来班长提示过他的。他默默把票递给船夫，礼貌地简单说了一声“劳驾”。
“好，不过得等等，我这船上还有些货没卸。”船夫对江可正朴实地笑笑，“马上卸完回来。”
江可正和卫胜坐在船边木桩上等着，卫胜仍然低着头。港口的地面有点潮湿，有块水渍在太阳底下很明显。
突然，那块水渍被一个人的鞋踩住了。
“哎！好巧！”
江可正意识到有人向他打招呼，抬起头看着来人。但他不记得这人是谁，显出些茫然的神色。
“是我啊！那边书店的老板！你们在我这买过书的。”
江可正想起来了，只点了点头说：“好巧。”
“我刚好来这里卸货，最近有新书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到海上逛逛，看看风景。”江可正礼貌而疏远地回答道。
“哦！海上有什么好逛的！不如来逛逛我的书店！”老板没有要走的意思，江可正的疏远使他感到不爽，“听说过乘船游湖，头一次见到有乘船游海的。”
江可正刚想请他离开时，船夫对这边喊了一声。
“老板！货给你卸完了！”船夫挤过来说，“你们这是……认识？”
江可正有种不详的预感。
“认识！之前来我这儿买过书！”老板拍拍江可正的肩膀，往学校方向指了指，“在那边学校当老师呢！”
「草！」
没想到会被意外地抖出来。
江可正感觉船夫看他的眼神变了。
但是这能怪谁？！只能怪自己多嘴！早知道那时就不去和老板搭讪了！！
“你们是那学校的老师吗？”船夫显得很敬重的样子。
江可正刚要开口否认。
“是的。”卫胜回答道。
江可正无力回天。
「失败了！班长大人！我对不起你！！！」
他们不出所料地被驱赶了——
“从这到大陆要好久如果耽误老师们教学我们也会招来麻烦的所以对不起不能载你们走吧啦吧啦……”
以这种理由。
而卫胜也知道了江可正是想带着自己一起逃走。
计划失败。
不过，看出来学校在岛上势力挺大的。
当晚就被卫胜骂了。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卫胜坐在桌前。窗外，星星铺洒在茫茫夜空，衬得月亮珠光宝气。
“你肯定不同意的，”江可正乖巧地坐在木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头埋在胸前，“你看我也说不过你也不能和你打起来万一被你揪着头发往墙上撞怎么办？”
“……我没那么凶残吧？那倒也不至于。”卫胜有些想笑，“你也没想过我到时候觉得不对劲怎么办吗？要是我在船上闹起来呢？”
“害！谁想那么多啊！走一步算一步呗！说不定你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发脾气呢！”
“那到了大陆之后呢？”卫胜在他对面，对着他的发旋说，“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身份信息，留在学校授课时找回记忆，不要和校长对着干——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要你别和校长对着干那是因为我们还在学校任教还得从她手里拿工资！跑都跑了谁还会去想着和她对不对着干！她管得着我们吗？！你怎么这么憨啊！！”
“可是这里还有孩子们啊！！”
「我就知道他会顾着孩子们。」江可正心里想。
“……票，”卫胜问，“什么时候买的？”
“……班长给的。”江可正无奈。
卫胜有点意外：“班长要我们走？”
沉默。
“那我们走了班长怎么办！”
“没想过。”
“校长肯定也会怪他，昨天他才失职。”卫胜猛地站起身，“——说不定他会被撕掉！”
“啥？”
“班长会被从学生档案里撕掉！！”
“像……高兴那样？被撕下来，然后从学校里除名？？”
“走！！我们去找班长！”
“去哪里？”
卫胜又猛地坐下。
他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班长。点名簿上没有班长的住址，也没有联系方式。
甚至在名字那栏也只有“班长”两个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下不好了。”
明天去学校可能班长也不在了。
“乐观点，我们人还在这里没逃。校长她应该没在这屋里装监听器啥的。……说起来，班长在我们屋子里装了监听器。”江可正仍然没抬头。
“装了什么？”
“监听器。……还有跟踪器。”
班长在卫胜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
“偷……偷窥？”
“嗯……算是吧。”
……
卫胜看着江可正的发旋陷入沉思。
「班长，在我们屋里，装了，监听器。」他一字一顿地反复琢磨。
灯光照在江可正的头顶上，那乱糟糟的头发显得很刺眼。卫胜很想给他理一理。
「不喜欢就不要这么抚摸。」
「我喜欢他吗？」
「他喜欢我吗？」
“……我不敢相信。”卫胜说。
“我也很难相信，”江可正点点头，“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地方就解释得通了。比如开学那天下午，他送我们回家。明明后来他告诉我们学校有晚自习的。”
……学校有晚自习。
“对了……”江可正抬起头，“现在我们去学校应该找得到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