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情债后上神他被

作者:谢朝夕

风停时,明冽匆忙将幂离掩好,好像方才一瞬间的失神并不是他一样。

灵戈望着他抽回的手,眸色略有些黯淡,却什么也没有说,收了剑,跟在了他的身后。

守煦眼见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双脚一溜,跑去先前打斗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倒真有发现——门前有一点香屑,守煦揩了一点,于双指之间研磨其香灰,凑鼻轻嗅,若有所思:“少主,有发现。”

两人忙走了过去。

“这是何物?”

“此香是浮梦香,浮出心底所藏之噩梦。方才就是有人引燃此香,损我们心神的。”守煦抬头望了眼天道:“云上结了丝网阵,便是有人在那儿操纵着这人朝我们扑来。只是我去时已迟,云间已无旁人了。”

明冽却觉不对:“你是说有人弄出这么大动静,只为了恐吓我们?”

守煦也觉此结论太过荒谬,噤声不语。

不知是否是浮梦香的缘故,明冽直到现在脑子里都残着一两分幻影。脑海中的他满身杀戮,在尸山血海中厮杀着。

明冽眉目微凛:“我想,应当是有人借他来提醒我。”

提醒他是如何死的。

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

只可惜,如今他失了记忆,无知无畏,倒还偏要向那虎山行。

——若是从前的明冽又会是怎样?

不能想。

这一想,明冽便觉心底恶气涌来,四在脑海中四处翻搅着。

灵戈似有所感,通过手心,源源不断地传着灵力给明冽,以驱散他心头邪气。

沉默之中忽见天边光影闪动,定睛一看,是一个红衣的修士正御剑而来。

灵戈不经意地往空中一瞥,待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愣。

来人看上去与灵戈岁数相差不大,头束高冠,冠上插着一尾奇特的赤金翎羽,端的是一派贵气。赤袍窄袖,一身劲装,腕上银镯挂着一个小铃铛,风过时,铃铛叮当作响。只是他不喜笑,神色冷沉,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接近。

守煦主动走了过去,端正见礼,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这位道友好,在下慕七月,狐舟山的散修。”

明冽面不改色:“在下明梁,号点水道人。”

越国向道之心很重,举国上下,知名的不知名的山上总有几个道人开坛讲学,盛况空前。他俩胡诌了一个狐舟山,虽无迹可寻,却也不显冒失。

来人望了几人一眼,狭长的眼睛微眯,收了剑,言简意赅地介绍道:“顾逢。散修。”

明冽望着他手中的宝剑已非凡物,风姿气度又非寻常,不由得有些意外,这人竟还只是个未飞升的凡修?

越国国境,越是大户人家便越是重视修道。若有哪家的孩子有幸拜师仙山,简直比中举还要光宗耀祖。明冽观其穿着和资质,想他在凡间应是极出彩的人物,不日便可一步登仙了。

顾逢望向灵戈,顿了一顿。

明冽刚要胡诌一个身份给灵戈,后者已给自己找好了。

只见灵戈上前一步,挽住了明冽的手,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是明梁点水道人的小娇夫,你唤我一声点水道夫便可。”

声音软腻,眼神无辜,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

明冽挣了一挣,见没挣开,压低声音问他:“你什么时候成我娇夫了?”

“你要赖吗?”灵戈眨了眨眼睛。

明冽将他往旁边扯了两步,想要好生与他讲道理:“分明是子虚乌……”

“你要赖啊?”灵戈却不停明冽说理,自顾自地打断了他,噘起了嘴。

明冽一下便没了辙,低声对他说:“你先把手放开。”

灵戈缓缓松开了明冽的手,再抬起头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明冽哪见得了这场面,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灵戈用一泓剪水眸子直勾勾地瞧着他,眼眶里隐约有泪花闪烁,重复道:“你要赖……”

语气很轻,又很嗔,像是一根羽毛幽幽地飘到了明冽心头。

明冽被这么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瞧得心软至极,下意识地道:“不是……”

灵戈眼波微澜,顺杆往上爬:“不赖了?”

见顾逢守煦正津津有味地将他们望着,明冽没法,只得十分勉强地应了声:“……嗯。”

灵戈喜出望外,瞬间便挂上了笑容,宣布道:“从此以后我就是道长你的道侣了。”

明冽:“……”

见明冽也不反对,灵戈笑嘻嘻地递出一只手给他:“小娇夫要牵。”

明冽佯作未见,转身去看尸体。

灵戈却不恼,像小尾巴似的跟了过去,强扯着明冽袖袍一角。

袖中吃里扒外的长留从明冽的手腕缓缓爬到了灵戈的腕上,将两只腕子扎扎实实地各绕了三圈。

明冽挣不开,推不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长留。长留颤了颤,叶片委屈巴巴地全往灵戈那边伸。

灵戈夸道:“乖。”

长留自信地蹭了蹭灵戈的手背。

它超乖的!

顾逢望着两人相贴的背影,相连的袖袍,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诡异。

守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们是……是双修的,道友懂我意思吧?”

顾逢不言不语,只是微微转头眯着眼睛打量起了守煦。

守煦只觉如临大敌,立刻摆手解释说:“顾道友莫误会,在下并不是!”

所谓大道至简,悟者天成。古往今来不少修道之人为参悟大道无所不用其极。倒也有修士是修双修之道的,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然而双修之道,在于阴阳合一,搞阳阳合一的龙阳双修便显得十分被正道孤立了。

守煦不知自个儿混迹在这对断袖之中,会被人怎么看,想他以前在冰夷在巨野在北溟时,也从未被人轻看过半点。怎么一朝下了凡,却沦为这步田地了呢?

守煦上前一步,还欲再说,却见顾逢已主动与他隔开了两步,握紧了长剑,十分戒备道:“自重。”

守煦:“……”

刚想再好好解释解释,忽见天上一道精光闪过,立时便有三位仙人从天而降。

为首的仙人很是年轻,模样俊秀,一身竹青颜色,胸口遍绣锦线,环佩琳琅,贵气逼人。他身后的两位武将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来看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只听他们嚣张地开口道:“前面的散修都滚远些,见到我们灵官还不行礼?”

明冽好奇地朝不远处望了望,今晚好生热闹,却不知是哪位上界的神仙,竟在凡间如此跋扈。

灵戈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解。他这小龙王当得天高皇帝远,统共也没上过几回天,自然是不识得这人的。

守煦便上前一步,主动问道:“未请教仙官道号?”

竹青仙人未开口,身后的武将倒是先说话了:“我们灵官的名讳岂是你可打听的?快滚开!”

见顾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武将上来便推他肩膀,可顾逢却好似扎根原地,如何推也推不动似的。便有第二个武将上来推他,还未碰到顾逢,两人便被一道朱红灵力甩开老远。

“放肆。”顾逢拍着自己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冷冷开口。

明冽抱臂远观,嘴唇不由得一翘。

这凡修法器未出,只凭自身灵力便能将上界的神将震开,倒是有点儿意思。

灵戈见到明冽对着旁人笑,面色有些不虞,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明冽身前。

明冽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灵戈笑嘻嘻:“风大。替你挡挡。”

语讫,手指暗暗一弹,四面八方立刻飞沙走石,他趁此机会展臂将明冽遮得严严实实。

不远处的几个人纷纷御着自身的灵力相挡,只道这处邪风甚为嚣张。

地上的武将被风刮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守煦和顾逢却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那青衣仙人祭出了青色长鞭,用力一甩,堪堪止住风头:“不过是个凡修罢了,少在本灵官面前玩儿雕虫小技。”

地上的武将唉唉呼痛,忙要仙人为他们做主。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竹青仙人未料到下凡这一趟,自己的人竟被区区一个凡修给羞辱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紧握鞭鞘,指着顾逢:“喂!你是何人?”

顾逢微微抬眼,神色不耐:“你又是何人?”

竹青仙人在天上养尊处优,哪被这般无礼相待过,登时面色一寒,手中青色长鞭微震,顾逢也拔剑相对。

守煦见状,忙拦在了两人之间,先前那三言两语他已判定了竹青仙人的身份,这便对他见礼道:“英昭灵官安好?”

竹青仙人眼皮一抬,面色和缓许多:“你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传言先天后喜玉石,尤爱天玄翡玉,先天帝便搜罗九天,为搏美人一笑。您头上戴的,腰间系的,就连鞭鞘上挂的都是天玄翡玉,想来除先天后亲弟游奕灵官英昭不作他想了。”

既是先天后亲弟,那便是当今天帝亲舅了,守煦有心提点顾逢这个愣头青。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生怕他惹出什么祸事来。若他将来飞升,在天上与这位灵官有的是照面要打。

只见守煦走到了顾逢身边,拽着他的手收了剑。

英昭轻轻一哼,也收了鞭:“你这凡修倒是有点儿见识。”

地上的武将站了起来,揉着发痛的腰道:“灵官,时候不早了,我们不如——”

“你们什么你们!”英昭白了他们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不要你们跟着我,非要来、非要来!一来就被一个凡修撂趴下了,还摔了个大马哈,丢不丢人?啊?!”

两位武将立时跪在地上:“求灵官息怒!”

英昭气鼓鼓地跺脚:“没用的东西,回天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

“可天帝嘱咐过属下,不让灵官私下凡间啊。”

“这是在哪儿?”

“凡间。”

“……”两个武将诚惶诚恐地低下脑袋。

英昭不耐烦地折着鞭子道:“我此趟下界只是想去丹穴山见见我表哥,你们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让天帝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见武将面色更加惶恐,英昭立刻趁热打铁,连踢带踹地将他们赶回了上界。

回头望见地上还有几个凡人望着他,他轻咳一声说:“本灵官原是想去丹穴山的,下来时发现这处有异动,不知哪个倒霉鬼死得凄厉,上达了天听,这也算作本灵官的本职,这便送他最后一程吧。”

游奕灵官领天帝令在三界游走,寻访善恶,引渡往生。凡人枉死,被大卸八块,怨气幽幽,便是要天上的灵官抚平安息。

“死者何处?”英昭问。

守煦将他引到了尸体面前。

英昭见这人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立时干呕了一声。他虽是灵官,但因挂着天帝亲娘舅的名头,天上倒真没几个敢唆使他的,这趟算是他第一次出巡。

眼下这么多凡人看着,他也不能落了自己的威风,强撑着反胃,朝众人摆摆手:“行了,我度他一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顾逢抱臂走来,冷笑一声:“呵……”

英昭怒了:“你笑什么?”

“草包。”

英昭一愣,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草包,却从未有人点破过,心中难免忿忿,捞起衣袖就要撕顾逢的嘴巴。

明冽也是惊了,竟不知道这位凡修道友性格如此刚烈,眼中如此容不得沙子,竟敢公然与天上的贵胄叫板。

守煦眼见这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只好隔在中间相阻拦。

明冽稍不留神,小龙王便又牵上了他的手。

他不解地望着灵戈,后者笑出一对酒靥,美名其曰道:“怕他们伤到你。”

“守煦在中间呢,他们伤不到我。”

灵戈一转眼睛,抿了抿唇,将明冽的手牵得更紧了,可怜兮兮道:“那我怕他们伤到我。他们好可怕哦,上神可要保护好小娇夫呀,嘤。”

明冽内心风起云涌,却是一动不敢动了。

他就恨自己,为什么心总是这么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