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

作者:容千丝

如隔着一层薄雾,又似画作湿润后色彩晕染,展现在夏暄眼前的景象模糊且虚幻。

金辉暖光笼罩下,九公主依然身穿月白绣银线大衫,配以浅黄色拖裙,墨发半束,围绕发髻的白玉璎珞半环形如新月,下垂小珠子颗颗温润。

肤如雪玉无尘,眉似柳叶弯弯,睫毛如蝶翼舒展,眸子里深泽雾霭翻涌,唇弧柔美且沾了血红树汁。

夏暄情不自禁抬手为她轻轻拭抹,残余的,遭他俯首贴近,以舌尖柔柔舐去。

而九公主水眸潋滟微许迷离,娇颜犹有轻笑,驱使他忘情入侵她的唇齿。

个中滋味,他说不上来,大概类似于把嘴堵在一颗成熟樱桃上,反复品尝。

不多时,场景蓦然变换,二人瞬间晃至幽暗书阁内。

他如先前那样,将她狠狠抵在墙角,燥气铺天盖地涌来,引发无休止的纠缠。

素衣随着大手寸寸褪下,展露的躯体宛若图纸那般丰腴惑人,柔润如羊脂玉,又温软灼心。

随后,他依图上所绘托起她,共同摇晃书架,推落层层书册,一地狼藉。

“九九。”

他满怀深情唤她之名,期待她含情脉脉回应一声“殿下”,却听一兴奋之声回答,“八十一。”

“九九,我……”

“八十一!”

她的嗓音似乎添了三分尖锐。

夏暄只觉缱绻气氛严重破坏,不甘心地低唤,“九九……”

“九九八十一,九八七十二,九七六十三……”

飘渺之音越发清晰,迫使他睁目,只见小鹦鹉嘤嘤不知何时落在他枕边,歪头凝视他,字正腔圆补充道:“九六五十四!”

蚀骨销魂之感顷刻散于无形。

夏暄羞耻且懊恼地扯过罗衾,死死捂住蓬勃处,磨牙切齿,终归没忍住握拳……捶床。

···

自那日回行宫溜达一圈后,晴容为免惹是非、听闲言,继续留守在营帐内,凭书册熬到狩猎结束。

就连当夜的大型宴乐,也没赴会。

翌日为皇族宗亲射柳,依照惯例,会先在场上插柳,众人驰马绕柳枝三周而射,中者计分。

再将鸽子放入葫芦,悬挂柳树上,选拔第一场最优胜的三人,策马弯弓射葫芦,放出内里飞鸽,最终以鸽子飞的高度定胜负,射不中葫芦或射死飞鸽都算输。

晴容原本只想乖乖保持低调,得悉太子将戎装登场,展示骑射之术,她或多或少有些心痒。

毕竟她见惯了他各种装扮,但戎装仅在猎场得见,看一次少一次,遂痛快顺应夏皙之邀。

是日薄云漫天,阳光和煦,场外观者如云,笑容里尽是热切期许与欢欣鼓舞。

晴容妆容素淡,由宫人引领登上皇族观台,坐到夏皙之侧,静待尊者入场。

不多时,诸位参加比试的皇子、郡王信步而来。

魏王夏显身形不算壮硕,面容俊雅,五官被那融融晨光勾勒得深邃俊毅。

他一向不善武艺,只参与了头两日的狩猎,其后和七弟、驸马到处游山玩水,闲来舞文弄墨。

期间无意中听闻九公主回了行宫,他许久未见,忧心她旧病复发,寻借口折返,多方打听,追到了西北书阁。

就在他整顿仪容,步入院落后,惊觉二楼传来一句沉嗓“不许碰”,他心下惊诧,隐约品出是太子的声音,急忙退至角落恭候。

只等待片刻,楼上快步下来两人,男的一身鱼鳞银甲,英武逼人,果然是太子夏暄。

而被夏暄牵着手急匆匆奔出的少女,裙裾翩跹,玉容花娇,却是他一心想见的九公主。

从那一刻起,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嫉妒和酸涩。

若说最初对九公主的兴趣源自于父亲的暗示,当花朝节隔溪远观,与她有了一眼之缘,心始为她雀跃;而后篱溪邂逅,相谈半盏茶时分,她身上清香仿佛从未从他心头淡去;再亲眼目睹她所绘,以及后来的散步……他完全能接受她异国公主的身份,并准备趁三哥未归,尽早夺美……

他本是父亲联姻计划中的后备人选,私下与九公主稍作接触,无伤大雅。

可老五什么意思!

那家伙不是眼高于顶么?为何偷偷摸摸接近未来嫂嫂?

仔细回想,兴许从调查香料走私案时,他们已有接触。

魏王一度认定,太子允准大理寺搜查赤月行馆,等于得罪了九公主,自然不会再厚颜相请;即便前些日子,那一团糟的物料提前统计完毕,且案情有极大进展,他还误以为和九公主无任何关系。

这么说,他为守住近年习香的秘密,未曾相助,却不小心把意中人推给了太子?

关于这位继任的太子,魏王感情尤为复杂。

五弟自小就乖中透着一点怪,看似不及大哥优秀,不及二哥聪敏,不及三哥刚健,不及他这个四哥圆滑……

但若细心观察,定能发现,五弟把兄弟们的优点全囊括了,却巧妙隐藏在大家身后,还独自练就个人的特长。

五弟予人“”玩物丧志”、“游手好闲”的印象,实际上该学的文,该练的骑射根基,并未落下,藏得比他这寄人“膝”下的四哥还要深,之后凭先皇后嫡次子的身份,临危受命,登上储君之位。

而他,真要眼睁睁看着五弟,江山与美人兼得?

此刻,魏王在射柳宴上再遇九公主,哪怕她安安静静坐着,不言不语,不喜不怒,仅需远远向他投来一瞥,他忽然更明晰自己的心。

——他倾慕她,并非出自父亲的施压。

深吸了一口气,他径直上行,故意停在女眷席前,无视妹妹的冷眼:“多日未见九公主芳颜,请问身体好些了?”

晴容起身行礼:“谢魏亲王关心,经调养后已无大碍。”

“那我便安心了,”魏王眸光一暖,复尴尬而笑,“遗憾我不擅箭术,只怕要在九公主面前献丑。”

晴容微愣后,温言道:“有智略之才,不必试以弓马。魏亲王天之骄子,崇论宏议,无论骑射是否了得,皆无损才名。”

魏王得她一句肯定和鼓励,霎时心花怒放,目里星辰乍亮。

恰巧夏暄在众人簇拥下登台,眼看四哥和九公主交谈,已是神色微冷。

再观四哥喜笑颜开,他俊颜瞬即似被烟熏过,黑了。

···

宗亲群臣等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总算等到由常侍搀扶的惠帝,忙行大礼而迎。

惠帝端坐于台上正中的雕木龙椅,华贵大气的玄色龙袍盖不住病容。

他近来越发中气不足,索性由内侍官宣读手谕。

“四国并立,大宣修文尚武,因此循祖制,举行三月射柳,召集年长的皇子、郡王们作一比试。”

晴容随大伙儿山呼“天子圣哲”,返回座位,两眼则禁不住留意下场的二十余名青壮年男子。

最先入目的无疑是太子,银甲凤翅盔,长眸淡淡,英朗面庞被春日晨辉镀上一层傲然冷锐,堪堪把余人比下去了。

除了太子和魏王,还有不少郡王、郡公及世子等天家子侄。其中两人气宇轩昂,肩宽膀粗,步伐沉稳有力,一看知功底扎实。

夏皙觉察她的端量,抱怨道:“就算两位堂兄技艺尚佳,但三哥不在,有什么看头?妹子呀,你可别被我四哥花言巧语骗了去!”

晴容垂眸浅笑:“着急给我扣帽子?我可不依!”

“也好,让你瞅瞅四哥在马背上的模样,没准就看不上他了!”

“公主此言,小九不敢附和。”

晴容无奈一笑,收回视线,却见太子利落上马,气势一下子截然不同。

如猛虎蓄势,雄姿勃发,凛冽且狠戾。

待惠帝沉声发令、内侍挥舞旗帜,他一马当先腾跃而起,围绕圈子撒蹄而奔。

晴容曾与他并骑也共骑过,知他马术颇佳,却没料他那双握笔作画、批阅奏折、撸猫逗鸟的手,在弯弓搭箭时同样游刃有余。

“嗖——”,跑满三圈,奔至中心处十来丈的位置,指间羽箭毫不犹豫地离弦,穿破柳枝上的一片叶,激起欢呼声雷动。

晴容大为意外:这家伙的箭法,不赖嘛!

余人陆续放矢,或命中,或失手。

魏王混于其中,臂力稍欠,羽箭勉强擦过柳枝,成绩并不亮眼。

而那两名健壮郡王呈志在必得之态,皆轻而易举挽起强弓,精准、距离比太子略胜一筹,毫无悬念进入下一轮。

未入前三名的宗亲放下弓箭,返归台上,静观最后比拼。

夏皙笑道:“往年三哥下场,名次像预定好似的……今年太子哥哥算是占了便宜,头一次撑到射葫芦呢!”

晴容维持一贯的雍容,夸了两句,实则暗捏一把汗——这两人无论是骑术还是臂力,均在太子之上,恐怕不好对付!

内侍将三只雪白飞鸽分别困于对半劈开的葫芦中,再绑上红绳,悬于广场对面的三株老柳上。

由于相距数近百丈,葫芦落在晴容眼中仅剩三个小点。

而夏暄从容调马,立于两位堂兄之间,神情凝重且专注,丝毫未理会周遭的低议与躁动。

“殿下,”左边的川平郡王笑道,“臣还是头一回和殿下比射柳!”

“君子无所争,必争为射,二位请不必留情面。”

夏暄眼底掠过渺茫怅然,曾几何时,和他们并立于此的,是三哥,再早些年,是他的长兄。

他向来不刻意彰显自己,年年月月藏身不起眼角落,曾被人忽略,亦曾遭人暗中讥笑。

几度波折,才被捧上那个位置。

或许大多数人认为纯属侥幸,唯独他知晓那些无人得见的努力。

令旗扬起,他一夹马腹,与堂兄们跃马而出,以锐不可当之势疾驰向对面。

少顷,路程已过半。

右侧的堂兄快马加鞭,率先引弓而射;左侧的川平郡王也不甘示弱,健硕臂膀拉满硬弓。

两支羽箭一先一后破空飞出,冷不防疾风急卷,晃动树上柳枝,一箭落空,一箭刺穿了葫芦,鲜血滴落!

这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再观夏暄稳住速度,不争先,不退让,飞驰颠簸间反手取箭,搭箭、扣弦、预拉、开弓、脱弦……气势如虹,亦从容自若。

这一箭并无十足威力,红绳断开,葫芦裂为两瓣,白鸽轻微下坠后,即刻振翅高飞,迎风入云。

台上台下、场内场外所有人于一息间亲目见证储君风采,掌声、喝彩声响彻营地。

有人说,殿下文武兼修,豪情壮志,意气飞扬。

有人说,殿下持重内敛,进退自如,稳如泰山。

有人说,殿下十四天狩猎未尽全力,是为真人不露,也为养精蓄锐。

只有晴容明白,即使太子惯于冷面示人,不可企及,内心却比任何人温暖。

身居高位,仍善于观察,仍不被困难磨灭初衷,仍对苍生怀有慈悲之心,更因对众生怜悯,而绝不姑息奸恶。

君王德行,为国之基石。

大宣兴盛之日,可期。

千百人笑目注视下,夏暄催马而归。

云破之处漏下晴光金芒洒,映照他一身银甲,成为最瞩目的亮光。

晴容自诩见惯赤月国彪悍刚强的勇士,但斯文俊雅如太子,在这种场合下表现出如统领千军万马的盛气威武,竟具有双重诱惑。

轮廓分明的五官被染成浅铜色,散发别样阳刚之气,教人为之心折。

额角眉宇上的薄汗晶莹生光,乌眸湛湛明亮如星月,更别提他看似不为意地冲她所在的方向,轻轻勾了勾薄唇……

纵然分不清那是对夏皙、陆清漪抑或她,她的心跳已随马蹄起起落落,不受控制。

感觉……要窒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我只冲我家九九笑。

晴容:嗯?“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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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乘法口诀,最初是从最大的数字九开始,第一句始于九九八十一,然后第一个数字(被乘数)递减,以此类推,大致是宋元时期开始才转变成现在的口诀顺序。文中架得比较空,各个朝代乱炖还一堆私设,就不考据这些细节了哈!

有智略之才,不必试以弓马。——欧阳修《准诏言事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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