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气氛有些诡异,苏氏夫妇两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两人。

顾辞眸色一暗,原本想要踢开苏厌衾的腿,在触及苏厌衾白玉般脸上的伤时,顿了顿,嗓音冷漠似霜:“松手。”

苏厌衾手一颤,不敢不听话,连忙松了手,紧紧的攥在衣袖,刚刚一直没落下的眼泪,在他拒绝以后,在她垂眸之间,潸然泪下。

两滴晶莹剔透的珍珠,滑过她嫩白的脸颊,消失在了颈间,恍若神女落泪,令人心揪。

顾辞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黯然神伤的脸,而是转而看着苏龙飞,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相爷好手段啊。”

“不敢不敢,侯爷说的什么,我可是半句也听不懂的。”苏龙飞无辜的笑着,老狐狸似的狡猾。

“您听不懂也要听明白,昨日本侯爷好心参加你的寿宴,你却公然向本侯爷下药,你当真以为我那太后姑妈是吃素的?她早就给我物色好了正妻人选,你这时提出让我纳相府庶女为妾,是故意在找她不痛快吗?您觉得她会作何反应呢?”顾辞仅仅懒懒的坐在床上,却给了人雷霆万钧的压力。

若说苏龙飞最怕的人是谁,那肯定要非太后莫属。皇帝虽然强势,但是你还能和他讲道理,谈国事。

太后娘娘则是霸道就是她的诠释,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将自己最不受宠的亲儿子送上皇位,她曾经是李朝的第一位女将军,北战匈奴,西伐大凉,乃是一代战神,民心所向。

现在虽然当太后多年,脾气早就变得柔顺了很多,但是当年的威名依然长存于他们心中,而身为以前带头阻止女子带兵打仗的苏龙飞,更是看见太后便冒汗。

“这……这这,那侯爷就当今日事情没发生过如何?我这孽女福薄无缘侍奉侯爷……”他的话还没说完。

顾辞眼廓抬了抬,淡淡的打断:“那怎么行,不管好坏,都是相爷的一番心意啊,怎么能当做无事发生呢。我看啊,不如相爷将长安城东街的脂粉铺子,以及那飘香酒楼当做嫁妆一起抬进侯府,我便免为其难的收下相爷的好意。在太后面前只字不提相爷,全当是顾某酒后误事了。您看怎么样?”

苏厌衾卷翘睫毛上的神色有些莫名,这两个店铺乃是丞相府手下最好的铺子,商业价值极高,也很少有人知道是苏龙飞手下的人打理的。

“不行!”苏龙飞还没开口,陶氏倒是先反驳了起来。

“不行?那咱就慈宁宫见吧。姑母这么久不见苏相,前两日还提起您了呢。”顾辞语气挑了挑,就要作势起身离开。

“闭嘴!侯爷,好说,好说,我这女儿也千恩万宠的长大的,两个铺子的嫁妆也是使得的。”苏龙飞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好,我便在这等着相爷,相爷现在就将铺子的地契拿过来吧,省的夜长梦多,对吧。”顾辞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的说道,完全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老爷!”陶氏还想要说什么,满脸不忿,但是被黑着脸的苏龙飞用力拖走了。

厢房里落针可闻,苏厌衾跪在顾辞脚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顾辞睥睨了一眼床下的女人:“你要跟我回侯府?”

苏厌衾嗓音甜柔,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有些害怕顾辞,只敢低着头回道:“是。”

“跟着我,成不了侯府的夫人,享受不了至尊的荣华,我也无心后院。可能进去了你也只是一辈子一个比丫鬟高一点侍妾。可别想存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在我这是行不通的。”顾辞语气漠然,带着淡淡的警告,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妾身晓得,不敢有其他心思,一心服侍侯爷,做好自己的本分。”苏厌衾点了点,心中有些欣喜。

若是留下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等着她的不是死亡,便是下一次继续被送出去当礼物,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虽然去侯府做妾也是下下之策,但是最少顾辞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侍妾姨娘,她去了也是独有一份,只要安分守己,活下去便不是难事。

毕竟她笔下的顾辞的母亲,顾老夫人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得了她的青睐,也算是拿到了一张保命牌。

顾辞黑眸幽深,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有些看不透,摸不着的感觉,虽然跪在他面前,却半分感觉不到她的谦卑。

苏厌衾见顾辞一直不说话,咬了咬唇,以为他在暗示她。

“侯爷,妾身服侍您穿鞋。”苏厌衾拿起散落倒下黑靴,莹白的皓腕在黑色的衬托下更加欺霜赛雪。

纤纤玉手有些轻颤,非常生疏的抓起了顾辞的脚踝。

凉凉的触感让顾辞一抖,凝神一看,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非常柔弱胆小的女子,居然抓着他的脚腕便要往靴子里送。

“我还没穿袜子。”顾辞冷不丁开口,吓得苏厌衾手一缩,松了他的脚踝,那细腻柔软的触感消失了,顾辞身上的紧绷感才感觉慢慢消散。

“对不起,妾身……”苏厌衾水盈盈的双眸又盛满了泪珠,要哭不哭,非常可怜。

“行了,起来吧,我不喜欢旁人伺候,以后你也不必做这种事了。自己先去穿戴好吧。”

两人的衣服因为昨天的战况过于激烈,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苏厌衾红着脸看着那粉色的罗裙缠绕着黑色的华服,显得非常旖旎。

苏厌衾站起来,想要将衣服捡起来,却发现腿早就跪麻了,因为刚刚的动作,差点又跪下去。

连忙撑着桌子,坐了下来,不得不看向穿好鞋袜的男人,声音如瑟瑟如蚊蝇:“侯爷,妾身腿麻了,可不可以递一下妾身的衣服?”

顾辞没有说话,而是先将自己穿戴整齐,这才将衣服递给苏厌衾。

她战战兢兢的接过衣服,转过身,背着顾辞穿衣,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原主的记忆,不然这衣服可真不一定穿的好。

顾辞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婀娜多姿的身段,恰到好处的曲线,就是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都忍不住要赞一声美人如妖。

苏厌衾就这么跟着顾辞回了侯府,连与姨娘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安国侯府

“什么?你再说一遍?”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优雅宛如内敛风华的蕙兰,但是此刻却透着三分惊讶,三分惊喜,四分难以置信。

“小侯爷带了一个女子回来。”顾老夫人的心腹黄嬷嬷附在顾老夫人耳边重复了一遍。

“嬷嬷,可别框老身了,若辞儿愿意娶亲,还会头发都愁白嘛。”顾老夫人不信的摆了摆手,顾辞已经二十有五了,若是普通的老夫人那都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

而她儿子顾辞身边,别说是伺候的女人了,就是那养的狗都是条公的。

“老夫人,老奴怎么会骗你呢,老奴亲眼所见,现在那女子如今就在如玉阁呢。”黄嬷嬷失笑,笑的一脸的慈祥。

“啊?真的?快快,收拾收拾,咱去瞧……诶?不对,怎么也是儿媳妇来拜见婆婆的,哪有老身这样上赶着去的,不成不成。”顾老夫人秋羽澜搭着嬷嬷手上支起来的身体,又坐回了塌上,理智开始回笼。

“这女子什么身份?怎么的就这般进门了,若是辞儿喜欢应该风风光光抬进门才是。”秋羽澜也是一代女中豪杰,丈夫早早就死在了战场上,人人都在说顾家嫡支绝后了。

秋羽澜怀着顾辞出来主持大局,一个人撑起了顾家嫡支一脉,无人再敢在她面前猖狂。

刚刚不过是被黄嬷嬷消息震惊到了,才会那般失态,实在是顾辞对于女子表现的无欲无求,她都快要觉得儿子是断袖了,不过还好,还好。

“奴婢听说,好像是丞相府的庶女,昨儿侯爷不是去了相府嘛,然后便被下药了……”

“什么?那老匹夫居然敢拿这种腌臜手段来恶心我辞儿,真的一张老脸都不要了是吗?那看来那庶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咯?”秋羽澜语气凌厉不悦,眼神锐利如锋。

“老夫人,您先听奴婢说完,若那女子不是个好的,以侯爷性子怎么会将她带入府中呢。说来,那女子也是一个可怜人,是被她爹给卖了,好像说是也是被下了药的。并且醒来便一心求死,不愿意连累侯爷。”黄嬷嬷揉着秋羽澜的肩膀,让她消消气。

秋羽澜此刻想去看苏厌衾心思也淡了,自家孩子吃了一个大亏,怎么还心思关心旁人,她冷笑着说道:“哼,谁知那庶女是不是看中了我们侯府的荣华富贵,先观察观察再说。若是个好的那便算了,若是个包藏祸心的,哼,可不要以为老身老了便拿不动刀了。”

苏厌衾被小厮带到了一个偏远的院子,虽然远,但是苏厌衾却很喜欢,这里很安静,环境也是极好的,看来顾辞并没有打算亏待她的想法。

“主子,奴婢叫巧香,是这如玉阁的丫鬟,以后主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给巧香。”一位扎着双丫髻清秀可人的小丫鬟,行礼见过苏厌衾。

苏厌衾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说着:“不必多礼。”

巧香腼腆的笑了笑,看起来还是个十三十四的小丫头。

她举着一个红色雕花的木盒,然后毕恭毕敬的说道:“主子,这是侯爷让奴婢给您的。”

苏厌衾疑惑的接过,结果一看,居然是那些她“名义”上的嫁妆,账本和地契,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怔了怔,苏厌衾将盒子递了回去,双眸倏地一热,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你还是拿回去给侯爷吧,我不需要这些。”

巧香笑着说道:“侯爷便知道您会拒绝,让奴婢与您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肖想,给你了,就好好收着。”

苏厌衾失笑,一瞬间巧香只觉得四周的光都汇聚到了苏厌衾那张含笑的脸上,神采夺目。

苏厌衾心中默默腹诽:这侯爷倒是傲娇的人儿,明明是一片好意,偏要说出一番敲打的话来装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