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阳光在午时达到了毒辣的时候,苏厌衾辞别了在禅房休息的秋雨澜,带着两个丫鬟打算回自己的禅房。

曲径长廊,亭榭之间,水池假山环绕,风景宜人,四周都散着阵阵檀香,甚是好闻。

倏地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苏厌衾耳边响起,因着是在寺庙,众人都或多或少怀着敬畏的心情,不敢喧哗,使得这声音尤为突出。

苏厌衾挑了挑眉,她与这声音仅仅一墙之隔,不由放慢了脚步。

“你这没用的贱妇,还敢违抗本夫人的命令,叫妹妹去服侍一下那秦世子怎么了?啊?你还以为你姐妹俩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小姐呢?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贱命享这福。”一位中气十足的女声,就这么突兀的响起,字字戳心,刻薄入骨。

这话里的折辱让苏厌衾微微蹙眉,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将头凑过去,想要听的更真切些。

“母亲……息怒,灵儿还小,望母亲……”嗓音沙哑,带着哀求,语气绝望。

“人家那秦世子可说了,就喜欢这种小的,幼的,你妹妹进了秦国公府不知道要怎么享福呢,你这是当了她的路,知道吗?我们杨家从宁府败落后,便一直伺候着你们姐妹俩,可是时候还了啊。”刻薄的女声带着一丝心灾乐祸。

“不行……秦世子他荒淫无度,残害幼女,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您这个想要害死灵儿,恕宁然不能答应!”语气决绝,已然带上了拒绝。

“诶?你这贱蹄子!”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今日老娘非打死不可,我告诉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宁然,杨家,宁府……苏厌衾拿帕子绞手的动作一顿,确实想起来了,眉眼间神色越发凝重。

低头给巧香打了一个眼色,巧香默契的轻咳一声,成功让那边的动静停了下来。

“谁?给老娘出来?”那不怎么标志的京话,响起,语气不善。

苏厌衾笑了笑,走了出去,只见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的中年夫人,但是苏厌衾不过微微扫了一眼,便可发现,不过都是一些不贵的次金。

而在她脚边,则跪着一个蓝色襦裙,脸颊微肿,神情已然麻木的女子,虽然狼狈不已,素颜朝天,但是眉眼间的清丽脱俗压都压不住。

是一个丽质天成,眉眼如画的美人儿。

“这位夫人。”苏厌衾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刚刚两人她在老夫人身边见过。

自然,李氏也是认出苏厌衾来了,脸上的恶毒狠辣神色,一瞬变成了慈眉善目的笑容,这京城最会变脸的师傅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跪在地上的宁然眼神从麻木空洞,在看见苏厌衾的一刹那也变得幽深起来,随即怕苏厌衾发现,喏喏低头。

“是侯府小夫人啊,何时?可是老夫人找我有事交代吗?”李氏笑容中透着一点点谄媚的笑,恍若看见骨头的狼。

苏厌衾撒谎不带脸红的回道:“确实,老夫人特意叫我来寻您过去。”

李氏喜上眉梢,匆匆向苏厌衾道谢,随即又笑着和宁然说着:“你先回府,回去我在和你好好谈谈心。”

语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苏厌衾见人已经消失,这才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美人,却不想被躲开了。

宁然动作干净利索,轻轻拂过有些污渍的裙摆,虽然鬓发散落,一副凄惨的模样,但是双眸中的冷漠,却撞进了苏厌衾眼里,让她怔愣在原地。

“谢谢夫人。”嗓音清哑,眼眸低垂,恍若一株傲梅,傲骨嶙峋。

说完,她便走了,背脊挺的笔直,宛如一枯竹,任由风吹雨打,也压不弯她的脊梁。

苏厌衾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收回了还伸在外面的手。

“怎么回事呀?这人,主子好心救她,她便是这幅不理人,冷漠的模样,但真是……”书珠还要为苏厌衾抱不平,被苏厌衾打断了。

“莫怪她,都是我的错,唉……”说罢,便和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可不是她的错吗,宁然,宁大小姐,原本是正二品威武将军手上的掌上明珠。

在朝堂上与苏相势不两立,争锋相对的数十年,后来被苏龙飞污蔑他通敌卖国,因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免除了全家老小的死罪。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宁家一家,除了已经嫁人的宁然,还有因为年幼被留下的宁灵,全部流放了北地,终身无法回京。

至于这杨家,宁然的夫家,便是寒门出身的探花郎,一家依附于苏家,宁然下嫁于杨家原本就是杨家通过腌臜手段才娶到的,如今宁府倒台。

誓死效忠苏府的杨家,又怎么可能善待宁家姐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她了,将她们一家写的这么惨,明明一门忠烈,精忠报国,却最后落了一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苏厌衾心中愧疚,但是却没有地方诉说,当初她写的时候便是一笔带过,现在她上哪里去找证据证明他们的清白呢。

如今身在囹圄只能多多注意一下宁家姐妹了,能照顾便多照顾吧,她心中微叹,愁云惨淡的回到了禅房。

离开的宁然并没有像李氏说的,先回了府里,而是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禅房。

她凤眼低垂,手间掐着一张纸条,原本就白皙如玉的皮肤,此刻更有些寡白了,原本樱红的唇瓣带着一丝苍白。

但是眉宇间的清丽不减半分,因为这一丝苍白,添了一分柔弱,像是朵被雨打过的百合花,柔弱美丽又傲然挺立。

最终屈指敲门,“咚咚”像是敲在了她心间,宁然勾起一抹弧度,清亮的双眸,闪过挣扎,最终都归于了平静和木然。

门不过一瞬便打开了,只见一位穿着黑衣的冷峻男子,眉间的寒气,在看见女人的瞬间,便渐渐消散了。

在触及她脸上的伤时,又狠狠的皱了起来,嗓音一如既往的冷然,含着浓浓怒气:“你的脸?他们又打你了?”

男子赫然便是苏厌衾今早碰见的苏玉,苏家大公子。

“将军安。”宁然嗓音淡淡,低低行了一个礼,便又说着:“不过是一些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见他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宁然蹙了蹙眉,语气并不热络,甚至有些薄凉:“将军,若还挡在这,整个禅缘寺都要知道妾与您的私情了。”

苏玉听见这话,终是将身子侧了过去,宁然低头走了进去,男人反手将门关上。

苏玉看见那一抹窈窕的背影,从胸口掏出一个药罐,就想为她上药,却见她已经一件一件开始脱衣服了。

苏玉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全身的冷气恍若有了实质,森然寒冷,伸手将她衣服拉住,不让她再脱了。

宁然疑惑的抬眸,如清水般澄澈的眸子看着他:“将军?”

“上药。”苏玉声线带着冷凝,硬朗的曲线更加轮廓分明,与他心里想要好好安慰她的心思,背道相驰。

宁然还未说话,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被凉凉的触感所覆盖,她怔愣的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男人,那双杀人如麻的手,此刻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为何不肯离开杨家?”他再一次问出了他已经问了不下三遍的话。

宁然垂下眼眸,眼底的恨意也被掩盖在了眸底,语气淡淡:“妾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将军。”

“你明知我不在意这些。”苏玉很快便反驳,语气微沉,黑眸幽深似有炽热的火,要将宁然全部燃烧。

“……”宁然沉默了半晌,躲开了宁然上药的手,又将他拧着她衣领的手掰开。

外纱落地,裙摆落地,里衣落地,露出莹白的肩头,纤细的手臂,嫩白的皮肤上,有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尤为显眼。

苏玉墨色如玉的眸子,眸底的炙热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彻底熄灭了,捏着药瓶的手,用力的发白,似要将它捏碎。

“将军,要我吧。”宁然不愿意沉落在那不应该存在的温柔里,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恨,没有爱的。

她双手抱着手臂,抬起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面无表情的说着。

“你为何要这样?”苏玉语气能阴沉的滴出水来,自己一片真心便如那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被人踩在了脚底。

宁然嘴角微勾,眸底像是被打破的琉璃,笑的脆弱又让人心碎:“怎么了?将军嫌弃妾脏了?那妾走便是。”

作势便要穿衣服,苏玉恨级了她不愿意离开杨家,任人宰割,欺凌的模样,但是又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苏玉抱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僵硬冰凉的床上,狠狠的吻上她唇,原本寡淡的唇瓣被他蹂.躏的红肿不堪。

宁然闭着眼抱住男人的头,眼角泪珠滑落,消失在了鬓发之间。

“宁然,你为何不跟我,为何?”苏玉温柔眷恋的吻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问着,男人原本冷硬的眉眼都轻柔了半分。

宁然心中一片荒芜,苍凉,她只是默默的回吻,一句话也不说。

随着绿色的肚兜落地,一双素纤细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床幔,床幔随着女人的手上下起伏不定,恍若置身大海,漂泊四散,毫无支撑。

除了撞床沿的声音,在无其他杂音,这场情.事在沉默中发生,在沉默中沉沦,也在沉默中消失了。

素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女人寡白的脸上染上了酡红,脑子一片空白,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娘子,嫁与我吧?”

男人冷峻的眉眼,终于化成了一滩软水。

一声声娘子入耳,热气撒在如玉的耳畔,曾有几瞬影响了女人的心跳,却不过须臾便归于平静,他的问题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