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高大健硕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稳稳的停在苏府门前。

苏厌衾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面容精致好看?,眉眼间自信妩媚,嘴角徜徉着淡淡的笑意,与半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判若两人。

门口的门房小厮都愣住了,直到看见?旁边书珠,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夫人让他们等的二小姐。

“二小姐回来啦,太好了,夫人都等您好久了呢。”只见从门口走出来一个做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笑吟吟的看?着她,显得很慈祥。

“肖管家。”苏厌衾神情并无几分喜色,语气平淡的唤了一声。

这人是陶氏的心腹,也是苏府的大管家,她依稀还记得他之前?为难她们母女的那一副丑陋的嘴脸。

苏厌衾带的东西很多,礼数周全,先紧着苏相,接着给?了陶氏,最后才将给?方姨娘准备的东西搬去她屋子里。

苏相并不在家,而?是在陶氏的院子里招待她,倒也显得隆重,反正在她之前?当庶女的时候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她步履轻盈,虽对陶氏有诸多不满,但是表面上还是看不出一点问题,见?主座上的陶氏,眉宇间的凌厉是当了多年主母养出来的气势。

陶氏一眼便看?见?了苏厌衾的大肚子,眸光微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扶起作势要行礼的苏厌衾,表面功夫做的是极好的。

“母亲。”苏厌衾笑了笑,温温柔柔的模样,看?起来很好拿捏。

陶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厌衾,周身气质恍若换了一个人,如今就算有人说苏厌衾的得宠是假的,她也是不信的,她在这后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那个女子嫁人后有她娇养的好呢。

“诶,好孩子,这么久没回相府可有想念呐?”她慈祥的握着苏厌衾的手,笑的那一个温柔呀,若不是苏厌衾是当事人,怕是都要相信陶氏就是她亲娘了。

“甚是记挂父亲母亲,不知道是否府里一切都好?”她也是笑的没有一丝破绽,眸里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若是不是陶氏听苏白薇说过,苏厌衾的种种行为,怕是还要以为她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都好,都好,就是有一些挂念你在侯府是否过得好?当初就那么送你去侯府,我和你父亲都甚是后悔,太过于儿戏,委屈了你啊,不要怪我们才好。”

“女儿怎么会?怪父亲,母亲呢,这么多年可多亏了您的照拂……”

两只笑面虎打着哈哈,寒暄着,像一对许久未见的亲生母女。

苏厌衾脸上笑嘻嘻,心中哭唧唧,完了,脸都要笑僵了。

“母亲,听闻您身边的嬷嬷说,方姨娘最近病得更严重些了?”她端着茶,吹了吹轻轻抿了两口,润润嗓子这才柔声说道。

陶氏的笑容一收,盯着苏厌衾的表情,变得有些愁云惨淡起来,拧着眉担忧的说道:“是啊,她这病总是反反复复的,没个盼头。”

她手一顿,脸色微凝,语气带着焦急:“母亲,方姨娘怎么说也是女儿的亲姨娘,如今女儿嫁入侯门,夫君垂怜,听说姨娘身体有恙,让女儿带着府里的府医来瞧瞧。还望母亲准许。”

“哎呦,这有什么不许的,可是你的一片孝心,趁着天色还早,我便不留你了,你且去吧。”陶氏摆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母亲大慈,女儿之后再来看您。”苏厌衾脸色带了几分感激之色,微微屈膝行礼以后,便转身离开了,转身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双带着凉意的黑眸。

见?人都走远了,陶氏笑意收敛,将手旁的茶杯扫落,抿着唇,双眸印出怒火:“什么玩意?居然还敢怀疑我!”

“夫人息怒,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翻不出您的手心。”身旁的心腹嬷嬷耐心的劝道。

“哼,就方氏那病鬼身子,还指望府医能救,我看?大罗神仙来,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相爷要拉拢安国侯,我犯得着和个卑贱的庶女虚与委蛇?”陶氏冷哼一声,双眸透着冷厉。

这边苏厌衾带着人,快步往方姨娘院子里赶去,老远便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以方姨娘为首的菡萏院的丫鬟小厮全来了,听到二小姐要回府后,便再此等候了。

方姨娘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的模样,因为常年卧床养病,皮肤是那种病态的假白,带了一丝病美人的柔弱,弱柳扶风,很有让人保护的欲望。

她被人搀扶着,在看见?苏厌衾的一瞬间,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杏眸带出一丝光亮,眼里浮现出点点泪花。

“姨娘。”见?状,苏厌衾也红了眼眶,扶着方氏的手,似有千般言万般语要说,最终变成了一句姨娘。

“诶,快进屋,外面凉,仔细些,地上滑……”方氏挣开丫鬟的手,亲手扶着苏厌衾,像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姨娘,没事儿,女儿没那脆弱。”她红着鼻头,语气软软糯糯的让人生不起气,拉着方氏的手认错:“女儿不孝,半年前不辞而?别,便没了音讯,让姨娘担心了吧。”

方姨娘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见?她比往日更胖了,脸色并无半分郁色,如之前?郁郁寡欢的模样大不一样,忍不住觉得欣慰,语气担忧:“姨娘怎会怪你,只是听说那安国侯是个不近人情,极其冷漠的人,甚至还有人传言他是个手段狠辣的刽子手……”

苏厌衾破涕为笑,眉眼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安抚的捏了捏方姨娘的手:“您别听旁人胡说,侯爷待女儿可好了。”

方氏脸色疑虑,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语气柔中带着一丝忧愁:“你啊,可别为了让姨娘安心,就说好话糊弄我啊。”

“真的没有糊弄您,您看,我还给?您带了好些东西,这可都是侯爷给您准备的。”她献宝似的将准备的东西,让小厮们搬进来。

见?她脸色洋溢的笑容不似作假,方氏终于是放了心,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身体还受得住吗?可用药了……”

她问了好些个问题,苏厌衾细心又耐心的一个一个回道,眉眼温柔似水,母女两人长得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了,姨娘,夫人说你身体越发不好了,女儿带了侯府的府医来给您瞧瞧。”苏厌衾想起了正事,说着就要巧香招呼人进来。

“没有啊,我的身子便是一直如此,并没有什么异样啊。”方氏蹙着柳眉,疑惑的说道。

苏厌衾眨了眨眼,眸子划过一丝冷然,随即含笑的看?着方姨娘,拍了拍她的手:“无碍,让他给?姨娘瞧瞧,也好安了女儿的心。”

府医静静的把着脉,苏厌衾待在她旁边,陪着方氏,方氏则是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苏厌衾,怎么也看?不够的模样。

府医收回把脉的手,苏厌衾便抬眸看向他,他微拱手:“夫人本就体弱,加上生子的时候被掏空了身体,产后又没有好好修养,忧思过重才导致郁结于心,需要好好调养才行,不然恐夫人有性命之忧。”

“嗯,你给?开几个方子,我让巧香随您去抓药,辛苦了。”苏厌衾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方氏:“姨娘可听清了?大夫的话可都要好好听啊,以后有什么事别都装在心里,都可以跟女儿说,晓得了吗?”

见?女儿认真的模样,方氏又是心疼又是心软,柔弱的眉眼带着几丝欣慰,声线温柔:“晓得了。”

两人又说了好些个体己话,晚膳的时候,主院的嬷嬷过来了。

“二小姐,方姨娘,夫人那边晚膳已经弄好了,正等着你们呢。”

“好,我们马上来。”苏厌衾笑着回道。

方式脸色有些白,犹犹豫豫的说道:“妾身就不去了吧。”

见?状,嬷嬷笑着看?着方姨娘,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透着一丝霸道:“夫人可等着呢。”

“好吧。”方姨娘诺诺的回道,脸色又白了几分,苏厌衾见方姨娘的模样,一时间回想起了陶氏百般方氏的手段,忍不住蹙眉。

“嬷嬷,姨娘身体不适,无法?前?去,便不要如此强求了吧,我去便好。”她语气淡淡的,水灵灵的杏眸透着几丝凉意。

“二小姐说的是。”嬷嬷笑了笑,并不为难。

“厌衾?”方氏担忧的看?着她。

苏厌衾安抚的笑了笑,轻声说着:“姨娘放心,万事有我,下次来看您,给?您带点心铺的酥花糕。”

方氏泪眼朦胧的看?着苏厌衾的背影,久久不愿进屋。

苏龙飞还是没有回府,菜肴丰富,看?起来十分美味,但是她简单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等着陶氏的下文。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陶氏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厌衾摇了摇头:“有孕之人没什么胃口罢了。”

“侯爷对你可好?”见?状,陶氏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

“尚可。”她的语气因为顾辞变得更柔了些。

“那就好,咱苏府和侯府如今可是姻亲,都是一家人了,应该相互扶持才是,你说对吧?”陶氏笑着看?着她,笑的有些薄凉。

“父亲门生众多,受陛下器重,长兄用兵如神,在军中一呼百应,长姐身为宫中宠妃,艳冠群芳,女儿实在不知,有什么是可以帮到苏府的。”苏厌衾垂眉,低叹。

“话不能这么讲,总会有那个时候的。”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苏厌衾藏在阴影下的眸子喜怒难辨,语气平淡:“女儿人微言轻,恐怕不能左右侯爷决定。”

“怎会,俗话都说东南风,西北风,不抵温柔的枕边风呐。”陶氏眼神带着警告,嗓音变得生硬。

“若方姨娘能够好好的,女儿自会向着苏府。”苏厌衾笑了笑,笑意极淡。

“那是自然,都是府里的姐妹,本夫人自会好吃好喝的供着。”陶氏答应的爽快。

苏厌衾没有话说,捏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的发白,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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