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期坐在车的副驾驶上,和向宣一块去公司。他双手抱着牛奶瓶,打开瓶盖抿了一口后歪头看向旁边的向宣,随即移开视线,过了会又看过去。
他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告诉他昨天宦伊传递的消息?直接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吧。
向宣觉察到他的目光,问:“怎么了?”
祝期犹豫了一下把信息全都倒了出来:“顾恒宇死亡的时间是两年前,他记忆中的那个同桌名字是张建哲,出生于京城郊区的张家村,家庭状况也不怎么好。”
向宣听完之后一言不发,眼睛看着前方都没眨一下。
看向宣不说话,祝期问:“凭借这些可以查到他吗?”
向宣顿了下说:“今天早上那个侦探给我打了电话,他自己直接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三年,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去世时间是十个月前。如果你的信息来源正确的话,”向宣看向祝期,“那就说明我们要找的那个顾恒宇的信息被掩盖了。”
祝期把下巴放在瓶盖上:“那个侦探可不可信?”
“可信,”向宣说,“我和他合作了很多次,他虽然爱钱,却也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不会给我假消息。”
怨鬼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藏怨气,也能逃过阴差地府的监管,那么只是拦着普通人类找到他的信息,似乎再简单不过了。
那么很大可能上,他们也不能根据这些信息找到张建哲,也不能通过这条路来了解真相。
不过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祝期说:“那就等怨鬼下次来。”
但是经过昨天两次的失败,也不知道那怨鬼会不会被吓得不敢再过来。
祝期能明显感觉到晚上时怨鬼比白天强了太多,从对气息的隐蔽能力就可以看出来。单靠晚上的阴气加强还达不到那个程度,应该是用了别的方法。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增强,这个下次估计用了多久。
向宣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祝期握着牛奶瓶的手一紧,他掩饰似的喝了一口,大片大片的奶味在舌尖打转:“可以。”
向宣没问他这信息是怎么来的,而是问:“怨鬼来找我只是因为我的灵力过高吗?”
“不是,”祝期看向窗外,“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一定因果的,只不过这因果或大或小。”
向宣说:“顾恒宇的记忆中说他要开公司,那么他很大可能在临死前是一位企业家,同行竞争,我可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抢了他的资源,对我有怨气也很正常。”
“弱肉强食是最普遍的法则,如果你是通过正当途径拿到的资源,”祝期说,“那么他的怨气是不被无常界承认的,也根本影响不到人间界。”
而这个“正当途径”是按照无常界的那套规矩来判断的,能达到“非正当”这种程度的事很少,他不相信向宣会做那种事。
向宣注意到了某些词:“无常界?”
祝期低头喝着牛奶不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说漏点东西,过了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顾恒宇和你没什么关系的话,那么张建哲呢?顾恒宇可以搭上张建哲这条线和你构成因果。”
“你的意思是顾恒宇对张建哲有怨念,但是张建哲和我有某种关系,又由于我的灵力高,借此把怨气引到了我的身上。”向宣还是有些不大赞同,“可是张建哲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种关系还是要对张建哲有利的联系。
向宣瞥了一眼窗外高大的建筑,他忽然说:“我记得他的成绩不错。”
按照他的公司标准,职员很多都是高学历的人才,名校毕业生在这里的浓度比其他地方大了些。
如果非要有某种联系,那么这种有益的联系很有可能是——张建哲是他公司里的某个员工。
想到这向宣立刻给人事部门的部长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祝期和向宣看着对面坐的板板正正的人,那张脸和顾恒宇记忆中的人神似,只不过由于年龄增大,脸长得开了些。眼镜框依旧是黑色的,胸前带着蓝色的工作牌,穿得也中规中矩。
他坐在向宣对面,不明白总裁为什么要来找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员工,难道是要升职?他的那位领导确实有些老了,干什么事也都不太利索,他虽然年龄阅历不足,但起码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脑子还算灵光。
如果真的升了职,他就回去把爸妈住的那件房子再装修一下,也不用抠抠索索地过日子,再给自己买几套穿得出去的衣服,开会的时候也好有面子。
想到这张建哲挺了挺腰板:“向总,您找我。”
祝期看了一眼向宣,随即离开了小会议室,顺手带上了门。会议室的窗帘被拉上了,视线昏暗,空间又有些狭小。
而在祝期离开后,氛围忽然变得压抑了些,向宣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掠了过来,张建哲双手不自觉地叠在了一块,两手的大拇指缓慢地绕着。
向宣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一刻,开门见山道:“认识顾恒宇吗?”
张建哲的手猛地一顿,他脸上却没什么变化,语气也波澜不惊:“认识,他是我一个同学,”面上还带了点适当的疑惑,“向总是怎么知道我们俩认识的?”
“他创立了一个新的项目,我觉得不错就投资了些,”向宣语气依旧不紧不慢,“聊天时他告诉了我一些以前的事情。”
张建哲的身体稍微抖了一下,到这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完全不用,他低着头问,语气似乎有些切齿:“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向宣又把张建哲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
张建哲冷笑一声,抬头定定地看着向宣,双眼猩红:“不过就是什么我骗了他的钱,向总既然知道何不直接开除我,还找我来问什么?”
他这副表情让向宣一瞬间有些怀疑,顾恒宇和他之间到底是谁的错。
向宣静静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哈,怎么可能?”去世的人怎么会告诉向宣那些东西。
可是向宣却一直没说话,张建哲看着向宣认真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脸色苍白,再说话时就没有了刚才的笃定:“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向宣说,“死亡时间是两年前。”
张建哲蓦地睁大眼睛,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嘴里还在不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看他这副反应,向宣站起身,慢慢朝张建哲走过去。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刺激着张建哲紧绷的神经,他在心里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却没有张嘴的力气和勇气。
向宣走到他身边,手放在了他身后的椅背上,张建哲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向宣弯下腰,阴影落了下来,他低声问:“所以你骗了他的钱?怎么骗的?”
张建哲难以压抑地喘息起来,声音发抖:“我……我,我没有骗他钱,”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直到闻到了丁点的血味,他终于抬起头,身体缓了下来,抬眼看着向宣,有些放肆地笑了一声,语气异常坚定:“是他给我的。”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周遭那隐藏在暗处角落的东西似乎再也忍不住,破开虚空中的某种限制,将两个人牢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