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奉的春天

作者:时光再笑

十月下旬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知青点全员沸腾,大家激动的大吼大叫,男知青们更是拿着洗脸盆敲击高唱革命歌曲,一时间知青点热闹无比。

村民听到这边闹腾,都围了过来,见知青们高兴的样子,有为他们开心的也有不舍的,当然更多的是不以为然,这些城里来的小年轻们来到他们村,刚开始一个个连地都不会种,干活更是不行,自然遭到村里不少人嫌弃,但不可否认村里还是因为他们改变了不少,这些孩子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李文静桃花眼里布满笑意,终于恢复高考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城上学了。

沈金珠看着大家激动开心的样子,心里也为他们高兴,这些人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希望他们都能如愿以偿考上心仪的大学。

两人挨在一起站在角落里,小声说着话,“一个月后高考,你回城的事怎么样了。”

“明年大多数知青都能返城,家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高考结束后我就能走。”她前段时间给沈家去信,表明不参加高考的想法,前几天收到信说是已经给她安排了,如无意外高考前能收到相关手续。

李文静勾起旁边这人的手指,眨巴着大眼睛浅笑道:“那我过完年就去找你。”即便她妈改嫁了,她也得回家过年,所以她想过完年后就来京市找沈金珠,当然做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沈金珠有自己的房子。

“好啊,来前给我发电报,到时我去火车站接你。”或者等她回去按个电话,这样文静找她也方便。

知青们闹了一会,一起动手做晚饭,大家把各自的私货都拿了出来,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高考的事。

林斌是省城人,上次回家探亲跟家人聊过恢复高考的相关事宜,只不过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所以他回来后就没有张扬,这会儿见有人说,索性把知道的跟大家说了下。

“每个考生考前应该能报三个志愿,然后根据考试成绩择优录取,这次考题难易程度不知,咱们谁也说不清能考多少分,而且每个学校的招生名额有限,所以为了稳妥些,还是高中低三档院校都报一下吧,这样一旦某个报名的学校招满了,咱们还有机会上别的学校。”

这是他舅舅给他出的主意,他觉的不错,他们这些人里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初中高中的都有,所以还是都报下保险些,毕竟谁也说不准哪片云彩下雨。

大家一听觉的有道理,黄大妮爽朗开口,“我想当老师,那我报三个师范类学校吧,上不了大学就上大专,大专还上不了就上中专。”这话一出惹的其他人哄堂大笑。

“大妮啊,你这算不算骑驴找马啊。”

“错,我这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还笑话我,我就不信你们不这么干。”

“哈哈哈,我当然也这么办。”“我也是。”“我也是。”...

林斌也跟着大家笑,只不过眼神会时不时落在李文静身上,试探问道,“文静你打算报哪所大学啊,我打算考本省的理工大学,咱俩要是能在一个学校就好了。”

他喜欢李文静,但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李文静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还是心有不甘,他想着只要李文静能留在本省,那他就有机会。

李文静看了眼秦雯,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眉头微挑回道,“这个不太可能,我文科好肯定要选个文科院校。”

别的没有多说,她知道林斌的心思,也知道秦雯对林斌的心思,因为林斌她跟秦雯都没以前好了。

沈金珠坐在文静旁边,冷眼看着林斌,这家伙这几个月总往文静身边凑合,让她觉的特别碍眼。

林斌丝毫没有气馁,继续劝道:“其实本省的招生名额相对多些,能选的专业也多,外省的招生名额少不说,有可能很多专业不在咱们省招。”甚至有的学校都不来他们省招生,这也是他想考本省理工的主因。

李文静闻言一怔,她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京市戏剧学院不在这里招生怎么办,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刚林斌说可以报三个志愿时,她都没想过改志愿,觉的以她的水平肯定能考上,毕竟戏剧学院又不是清北那种名牌大学,招生分数线肯定会低很多。

沈金珠在旁边也听懂了,她知道文静的心愿,虽然不舍得跟她长久分离,但她做不出让喜欢的人为了她委屈自己。

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明天去公社时看看,有京市戏曲学院最好,没有咱就选海市的,我有时间就去看你。”反正她没打算在博物馆长干,只要学会了她想学的就辞职,到时她们就不用分隔两地了。

李文静不想让她担心,点头笑着说好,她心里明白京市戏曲学院都不来这边招生的话,那海市戏曲学院来这边招生的希望更不大。

翌日一早,知青们早早起来洗漱吃饭,一起结伴前往公社报名,出村的路上还遇到几个已经在十里沟村娶亲嫁人的知青,这些人有的是来的年头久,看不见回城希望,所以就在本地找人结了婚。

当然也有因为吃不了苦,刚来没多久就攀上村里还算富裕的人家,娶了人家姑娘,过上了相对好些的生活,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李爱国。

李爱国心里这个后悔,他是76年开春下乡的,他在城里没吃过苦,来到十里沟村后因受不了下地劳作的苦还有知青点的伙食,所以动起了走捷径的念头。

见村支书家的三丫头喜欢他,虽然容貌长得一般,但架不住人家力气大,能帮他干活家里条件还好,他想了又想最后为了吃好穿好少吃苦就娶了她。

本来他还挺得意,同样都是下乡知青,他住在青砖瓦房里吃的是细面粮食,干的是村里最轻省的活,知青们住的是土坯房吃的是粗粮野菜,干的是最累的活,哪想到政策突然变了,早知这样说啥他也不会娶王桂花,那女人就是个泼辣的村妇,他好不容易连蒙带哄的才让王桂花同意他去报名参加高考。

一行人到公社时,公社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知青,三五成群的说着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没过一会公社门口摆上了一张桌子,刘干事拿着几张纸出来,大声的宣读了党中央的指示精神,“这次高考时间是一个月后,本省采取的是自由报名方式,凡是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名...”

“报名时间截止到三天后,报名截止后不接受任何补报,半个月后来公社填报志愿领取准考证。”接下来就是排队登记,需要一寸照片,没有带的就交一块钱去里面拍照。

沈金珠不报名,所以就没有排队,注意到有工作人员拿了一张大红纸贴在公社门口的墙上,好奇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各大院校的招生信息,从上看到下没看到李文静想考的学校招生信息,心里不由一沉。

李文静虽然跟附近的人说着话,但她的目光一直留意着沈金珠,见她在看什么,跟排在她前后的人说了声,走过去看完招生信息后,唇角微抿:“没事,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那你打算继续考,还是等一年回城再考。”她跟李文静说过78年能回城的事,如果她想等一年考的话,她可以留在这里陪文静。

李文静目光坚定的看着招生信息,摇了摇头浅笑道:“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继续考。”

沈金珠要回城了,她不想自己留在这里,也不想沈金珠推了家里的安排陪她留在这里,她不能那么自私,她的家庭情况特殊,万一明年回城名单上没有她的话怎么办,再说明年戏剧学院也不一定会来这边招生,她昨晚想了半宿,决定不管有没有心仪的学校都会选择继续考。

沈金珠看文静已经有了主意,不再继续劝说,两人说了会话见队伍快轮到文静了,让她过去排队。

李文静回到队伍里,报完名交钱后到里面照相,出来找到沈金珠,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村长知道村里的知青一个月后要考试,大方的给他们放了长假,反正庄稼已经收完了,剩下的活也没啥,这些人都要走了索性卖个好,说不上以后谁出息了,还能想到他们十里沟村,村民们自然没意见,知青们不出工那工分不就被他们赚了吗。

知青们从公社报完名回来,听了村长的决定,大家心里非常感激,谢过后不约而同的拿起书本复习,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们要珍惜这最后的复习时光,争取考个好大学,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

李文静因为学校的事,也卯足劲的复习,既然上不了心仪的学校,那就考个好大学上。

沈金珠不参加高考,但村长又给知青们放了假,索性跟李文静说了声后去县城办自己的事,她也快走了,她租的房子里放的那些老物件也得运回京市才行。

沈金珠在记忆中翻找了下,最后决定找金家这边的人脉帮忙,到了县城去邮局给安市武装部部长林峰打了一通电话。

林峰曾经是金家小舅的战友,上次华芸女士的葬礼上跟她说了很多话,知道她在十里沟村下乡时,还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说他们在一个省让她有事可以找他,电话接通表明身份寒暄几句后说了请求。

林峰听小丫头想要铁路运输批条,爽快说道:“这事好办,你们那县委王书记以前是我老部下,等会我给他打个电话,你一会直接去县委找他拿批条。”金四救过他的命,别说这点要求,就是更大的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也会给办的。

“好的,谢谢林叔帮忙,等您回京市一定告诉我,让侄女给您接风。”虽然林峰帮她是因为金家的关系,但这个好她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

“哈哈,行,等我回京市一定去找你。”他家是京市的,每年都会回去几次,下次回去给小金珠介绍点人脉。

沈金珠挂上电话,往政府大院走去,来这后头一次意识到有人脉的好处,对普通人千难万难的事,在某些人那里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她现在的身份既然有这样的便利,那她为什么不好好经营呢。

沈金珠怀着这样的心思,来到政府大院找到王书记,一番寒暄后顺利拿到批条。

从政府大院出来,直接去买了一些托运用的木箱,在卖木箱的厂子要了不少干稻草,雇了一辆马车把木箱拉回租的地方。

沈金珠把稻草铺到箱子里,一层一层的把收集到的老物件放进去,装完一箱用钉子封箱,至于易碎的物件,稻草铺垫特别厚实,并且集中放在一个箱子里,在上面还写上了易碎品字样。

她打算剩下的时间在县城附近的村子转转,等文静领完准考证后,再把这些弄到火车站运走。

这日沈金珠来到齐云山下的同化村,喊了两声收旧物后,慢悠悠的在村里转悠了起来。

王贵听有人收旧物,出来一看是个长相漂亮的闺女,浑浊的眼睛打量她一会,问道:“丫头,你收旧物啊,多少钱收。”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我看上了,价格比废品回收站多一倍收。”这是她到村里的惯例,有愿意卖的她就收,不愿意卖她也不强求。

“行吧,你跟我进来看看吧。”说完慢悠悠的往回走。

沈金珠跟在后面,敢一个人出来自然是有依仗,她每天都在坚持练习拳法,有多厉害她不知道,但打倒两三个壮汉还是没问题的。

以前跟李文静出来,有时候在某个村也会遇到二流子,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她教训了,后来这些人遇到她都绕着走。

王贵家里如今就他自己,唯一的儿子前几年投机倒把被抓判了四年,再过几个月儿子就刑满释放了,儿子年纪大了不说,又在牢里呆了四年,他们家还穷,这附近谁家也不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儿子,但如果彩礼给的多娶个寡妇还是有希望的,所以他琢磨弄点钱给儿子娶个媳妇,不管咋样总有个人给他捂被窝不是。

王贵把院门关上,阻挡一些人的窥视,担心这闺女多想,哑着嗓子说道:“姑娘,你在院子里坐会,我去拿东西。”

沈金珠打量着院子,低矮的土墙两间土坯房,院里干净规整,门边挂着两串干红辣椒,很有这里特色的一座农家院,闻言笑道:“好的,老伯你去吧。”看来是真有东西,坐在石凳上等着。

她这段时间收老物件花了不少钱,从京市回来前,除了兜里的二百多块钱外,沈父沈母又给了她三百块,这两位听了她下乡后的生活脑补了不少,出于愧疚每个月还会给她寄三十块钱,所以她才能没有顾忌的带着李文静四处收东西。

说实话,沈家能做到这样真的不错了,比她以前的父母不知好了多少倍,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对她好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以后也会试着真心对他们。

王贵去后院枣树下,拿铁锨挖出一个木头盒子,捧着盒子轻叹口气,回到前院放到石桌上,伸手颤巍巍的把盒子打开。

略有些压抑的说道:“就这两件东西,姑娘你看收不。”说完拿起烟杆抽起烟来,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沉重的怀念。

沈金珠看到盒子里的物件眼眸一暗,盒子里放着一件玉镂空摩羯鱼藻佩,一个褐色玉蝉,本来是好东西,可惜玉上有血沁。

沈金珠一打眼就猜到这两样是墓里的东西,而且还是陪葬在尸体上的葬玉,这两样东西在棺材里受到尸水的长期浸泡已经形成沁色。

那件玉镂空摩羯鱼藻佩沁色少些,但那件玉蝉沁色面积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

古代王公贵族死后,会放置一些专门保护尸体的随葬玉器,玉蝉就是放在尸体嘴里随葬玉,从玉蝉上的褐色沁斑上看,这东西年头久远。

沈金珠拿起玉镂空摩羯鱼藻佩观看,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佩饰由六枚镂空玉片组成,上面提领为长方形镂空花片,下面五片为碾琢鱼藻纹、双摩羯、双凤、双鱼藻饰件,能佩戴这东西的人,身份在古代绝对不低。

沈金珠不动声色问道:“老伯这两件玉器是哪来的,如果来路不好我可不收。”

她曾是当铺的朝奉,当铺只要有利可图根本没有啥忌讳的,遇到冥器成色好的无所谓,成色不好的那价格肯定会压的很低,像这种沁了血的玉器,除了收藏外根本不会有人佩戴,她因为有原主记忆,知道貌似墓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收。

王贵拿着烟袋杆抽了口,叹气说道:“丫头,我也不瞒你,这东西是我大哥三十年前从齐云山里带出来的,依稀记得大哥那天受了很重的伤,回家第二天就没了,只留下了这两件东西,我爹娘因大儿子没有娶亲就没了,就把这两件东西留个念想,一直留到现在。”

没说的是他觉的这东西不吉利,自从大哥把它们带到家里,几十年了他家就没消停过,先是大哥死了接着是他爹娘几个孩子老婆子,就连仅剩的唯一儿子也进了大狱,他这次动了卖这两件东西的心思,除了给儿子娶媳妇,还有一部分是想把它们送走,不然他真担心他们老王家会绝户。

沈金珠闻言心中一动,如果老伯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齐云山里绝对有大墓,不过这不关她的事。

她没有那盗墓的本事,对墓穴也不感兴趣,她是朝奉又不是盗墓贼,她的兴趣就是收东西然后或卖或收藏,所以即便知道她也不会亲自去看,而且她们快要走了,她不想徒惹是非,给自己给沈家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