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是说、是说......”唐恒恍然大悟,“原来你之前找我打听医院的待遇,就是准备来这里吧?!”
宝珍没有回答,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唐恒追了上去,问道:“你是哪个科室的实习医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内科。”宝珍纠正了一下他的措辞,“不过我现在不是实习医生,刚刚转正了。”
“刚转正?”唐恒的表情古怪。
“怎么?”宝珍停住脚步,看向他。
“呃——没什么,也没什么大事。”唐恒被宝珍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扭捏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们科室有个实习医生,一个人独自完成了一例手术?”
宝珍陷入沉默。
“知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见见那个人。”唐恒脸上有点发烧,不敢看宝珍。
“你找她做什么?”
“我、我就是向和他比一比!”提到专业领域,唐恒冷静下来,有些不服气,“听说他是全院缝合一绝,明明我才是!”
“......无聊。”宝珍拿着病历本,转身就走。
“你不要不信,我真的很厉害的!”唐恒追上去,有些羞涩、又有点臭屁道,“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个劳什子实习医生出现之前,我一直是咱们院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缝合也是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那种。”
宝珍:“.......”
宝珍停下来,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唐恒,神色认真:“我说,无聊。”
唐恒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上前激动地抓住宝珍肩膀,失声道:“你就是那个人?!”
宝珍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注意影响。”
“哦哦哦。”唐恒又红了脸。
“没什么事,我就去查房了。”
“行的行的。”唐恒忙点头,给宝珍让开一条道路。
等宝珍走出去很远后,他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查什么房,她转正的手续还没办下来呢!
······
中午,仁济医院饭堂。
宝珍拿着手里的搪瓷饭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唐恒,无奈道:“你是不是闲出屁了?”
从早上起就跟着她乱转悠,现在中午又跟着他跑到饭堂。
唐恒晃了晃手里同款搪瓷饭缸,笑出一口白牙:“我也来吃饭啊。”
宝珍:“......”我信了你的邪。
过了一会儿。
“哇,好巧!只有这里没有人了哎!”唐恒端着饭缸溜达了过来,语调做作又惊喜。
“你到底想干什么?”宝珍严肃道,“我警告你,你再这样跟着我,我就要喊保安了。”
唐恒叹了口气,有些忧伤:“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他们都把你传疯了,教科书模板、天才新人什么的......”唐恒语调幽怨,充满了屈居第二的不甘。
宝珍额头冒出几根黑线:“所以......?”
唐恒诚恳道:“所以,我们来比一场吧,看谁才是咱们院的教科书模板。我很强的,真的,不骗你!”
“怎么比?”
唐恒见状,飞速从兜里掏出两根一样长的黑线,眉飞色舞道:“这样,我们一分钟内看谁打的结多,就算谁赢。”
宝珍:“.......”
“哦,你要不想比这个也没关系。”唐恒又递给宝珍两根棉签,“我们用棉签吃饭,谁吃得最快谁就赢了!”
宝珍:“......”
“还有,我们可以比赛用掏耳勺剥生鸡蛋、缝合葡萄皮也可以.......”唐恒看着她,眼神充满了跃跃欲试。
宝珍忍无可忍:“滚!”
“我不。”
“那你想怎样?”
“比完再滚。”
宝珍:“......”
唐恒的决心远超宝珍想象。见宝珍拒绝了自己的请战,就默默跟着宝珍,大有“你不答应我就跟你到天荒地里”的架势。
宝珍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在她想找人把唐恒拖出去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扑到了宝珍面前。
唐恒吓了一跳,下意识挡住了宝珍:“我靠,这哪儿来的疯婆子?”
女人抬起头,见到宝珍,哭喊着上前:“宝珍啊,我可算见到你了——”
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正是董建国的母亲。
半年不见,董母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衣服破败不堪,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棉絮。从前肥胖的体态现在清减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一片,半点不见之前富态的模样。
董母见唐恒挡住了她,眼里流露出一股怨毒,在地上边磕头边哭嚎道:“宝珍啊,是我们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你让建国没了工作也就算了,可是不能取消他高考的资格啊。我们孤儿寡母,就指望这个机会重新做人了。”
宝珍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涉及教育方面的,应该是赵雪兰和招生办打过招呼。
“你先起来,回办公室说。”眼见旁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宝珍不想把事情闹大。
唐恒一头雾水,下意识跟着宝珍的思路走:“对啊大婶,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单独说,非得在这儿嚎,嚎能解决问题吗?”
董母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宝珍离开后,不知道是谁多管闲事,翻出他们母子俩侵吞公家财产的旧账,于是董建国丢掉了工作,而她每天出门,都要被村里人吐两口唾沫。
这倒也罢了,最近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公布,董建国兴奋地拉着母亲去打听——
如果考上大学,他就可以去城里念书,再也不用忍受这群粗鄙乡邻的唾弃!
谁知去了报名地点,她才知道,董建国的档案早就在半年前被人提走,划入了不诚信考生的范围,没有报考资格。
一打听才知道,提走董建国档案的人姓宝——
母子俩瞬间明白,合着这是宝珍的父母整他们呢。
董建国一直抱怨是她让宝珍流产,宝珍才怀恨在心,故意给他使绊子。
董母无奈,只得来到省城,找宝珍要个说法。
“我不去办公室。”董母很精明,她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趁人多逼宝珍就范,“你这个白眼狼!为什么要陷害建国,说他贪污公家东西!”
宝珍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陷害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们怀恨在心?我劝你不要再为难我们母子俩,不然我手里有你害怕的东西。”董母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她早打听清楚了,宝珍这个贱丫头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结过婚还怀孕的事情。她就知道,这种离过婚的年轻小姑娘最害臊,生怕被别人戳脊梁骨骂不守妇道。
闻言,宝珍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你不会是想大喊着告诉别人,我和你儿子结过婚吧?”
董母:“.......”
唐恒:!!!
“或许,还要说我怀孕、然后流产的事情?”
董母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怎么知道.......”
宝珍笑了下,表情冷淡:“你以为这些就能威胁到我吗?”
“让我猜猜,你觉得我不说这些事,一定是因为我害臊、怕被别人知道,是吗?”
董母支支吾吾,没想明白自己的底牌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宝珍看穿,难道宝珍真的不觉得丢人吗,破过瓜的姑娘,哪怕再年轻,也不干净了......
宝珍冷淡道:“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说,而不是否认这些事的存在,也并不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很丢人。”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在你们家浪费了三年的时间,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你想拿这些事情攻击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宝珍冷漠道,“从始至终,我都不认为,一个女性的价值以她是否嫁过人、生育过为标准进行评判,是正确合理的。”
“你、你不要脸!”董母叫嚣,“我要向你们领导举报你!”
“随意。”宝珍无所谓道,“如果只有这件事,那请您不要在这里跪着,占据医院的公共资源。”
董母脸色铁青,站起来向宝珍扑过去,想抓烂这个死丫头的脸。
这时唐恒充分发挥了自己一米八的身高优势,他拦住董母,向一旁看愣了的同事怒道:“愣什么呢!赶紧把这个老太太给我叉出去啊!”
同事“哦”了一声,显然没有从这个惊天八卦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把董母搀了出去。
宝珍只是冷淡道:“让保安记住她的样子,以后不要再放这个女人进医院。”
被捂住嘴的董母呜呜了一阵,还是抵不过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力气,被强行拖了出去。
·······
流言往往比真相更受欢迎。
虽然明面上同事们都对宝珍这个实力强悍的新人关怀有加,可是转眼背地里就开始讨论宝珍的八卦。
宝珍今年也才二十三岁,生得白净,长相十分清纯漂亮,如果没有董母这一茬,众人绝对就把她推举为新任“院花”了。
可是众人得知宝珍原来结过婚、还怀孕过,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怀孕的女人身材走样无可避免,还有那个妊娠纹啊,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孕妇,一条条的,多可怕啊!”
“听说很多知青都留在村里嫁人了,宝珍还算是幸运的,好歹离婚逃了出来。”
“对啊,看她那个村里婆婆,摆明了是想吸血。”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女孩一旦嫁过人,哪怕她的父母都有权有势,这辈子也注定再难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了。”
“为什么?宝珍家里挺有钱的啊,听说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呢!”
“嘁,条件好一点的男人谁能看得上一个二婚的女人?就算他精虫上脑,看上了宝珍,我就不信他的父母能同意!”
这会儿科室没有病人,几个女医生凑在一起闲聊。
“万花丛中一抹绿”的唐恒同志听得一阵烦闷,把手里的病历本敲得邦邦响,引起了女医生们的注意。
“嘿,我们这儿不就有个条件优异的适龄男青年嘛!”一个女医生打趣道,“小唐,要是你和宝珍这样的女孩子处了对象,你父母能同意吗?”
“小唐医生压根就不会和二婚头有接触好吗!”
“我就是个假设!假设你懂吗?”
唐恒闷闷不乐道:“宝珍医生业务能力很好啊,你们干嘛这样背后说人家。”
“我们也没否认人家技术能力强啊。”
“对啊,可是能力再强的女人,这辈子总得嫁人生孩子吧?”
眼见同事们的话题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歪去,唐恒的心情更糟糕了。
“哎,小唐医生,你去哪儿啊?等会儿你还有个手术呢!”
“去楼下散心!等会儿就回来!”唐恒甩上门,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
女医生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惴惴不安道:
“我们没说什么冒犯他的话吧?”
“.....应该没有吧。”大家都有些不确定。
“肯定是恋爱了!”年龄最大的女医生盖棺定论。
只有恋爱的小伙子,情绪才会这么反复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感觉写烂了,点击跳水啊.....
叹息,这几天我尽量把两章合成一章,快速发完【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