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李棠已经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李棠的神色,京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纵然她觉得李棠不该此时去见万之褚,但李棠一直都很清醒,她这么想,李棠又怎么会想不到。
既决定了要去见,那必然是有要见的理由,她劝了也无用。
对着车夫柔声道:“走吧。”
老宅内,万之褚也刚回到寿安堂,老太太还在等他一起用晚饭,见人回来,急忙吩咐下人安排净手准备用饭。
时辰不早了,早过了平日里用晚饭的时辰,万之褚知是特意等他便道:“以后祖母不用特意等我,我回来再吃一样的。”
老太太道:“不是特意等你,今日吃晌午晚了些,到时辰了都还不饿就想着等?你一起了。”
青嬷嬷闻言笑?了笑?,老太太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等?着万之褚回来,临近晚饭点了,老太太还让厨房煮了一顿点心当晌午。
万之褚看着青嬷嬷脸上的笑?意,迅速净了手坐过去。
人刚坐下,老太太正准备说开饭时,外?间有人说道:“李六娘子来了,在大门口候着,说是要找大公子,麻烦通传一下。”
声音不大,万之褚却清晰的听到了李六娘子四个字,他徒然起身便冲了出来,“谁来了?”
老太太跟前的莺儿见忽然出现的万之褚吓了一跳,急忙福了福身,“李六娘子来了,在大门……”那个口字还没有说出来,万之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口,留下前来传话的姑娘和莺儿面面相觑。
万老太君也杵者拐杖走了出来,“人呢?”
莺儿回道:“六娘子来了,大公子出去了。”
万老太君:……
李棠让人通传后便立在门侧候着,她也不确定万之褚会不会在老宅,只是觉得万之褚生着病,老太太若有心的话,怎么着也会把他留在老宅里。
但没想到,万之褚真在老宅,而?且来得那么快。
他是跑着出来的,见她回头还顿了一下,才放慢脚步走了过来,观他面容衣衫,状态似乎比那日好了许多。
万之褚从没想过李棠会来找他,听说她来了,他便等不及确认就冲了出来,如今见她立在门外一侧,有些恍惚却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再睁开?就没有了,负手而?行,他使劲儿的掐了自己的手背,疼得吸了一口冷气,而?李棠还在那里站着,正回头望着他,是真的啊。
他望着李棠的眼睛,很是平静,正是李棠眼中的平静,浇灭了他心底的那一丝高兴,变成了慌乱,他从不杵李棠生气难过,但他怕李棠平静,看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宁愿她恨他生他的气,也不要变成陌路人。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万之褚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越近越慌,他还没有想好开?口第一句要同她说什么。
便听到李棠说道:“我有点事情要找你,没打扰到你吧?”
万之褚听着她那平静又客套的话,愣了一下,忙回道:“没有。”
“嗯,吃过晚膳了吗?”李棠问道。
“还没,刚忙完回来。”他应下后,顿了顿又道:“你吃过了吗?”
“我也还没有,我记得从这里出去不远处的街口有一家馄饨铺子,去吃吗?”
“好。”
话落,他已走到跟前,对上她的眼睛,清晰的看得到自己的倒映,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翻腾不安,那天她说的话历历在目,她今日这样,也是有事,并非是前来同他和好的。
他记着安氏和祖母的话,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觉得他承受不了比这之前更糟糕的结果。
京墨和车夫在巷子口,由于离得不远,俩人也就准备走过去,并肩而行,两人都面色平静,看似平澜无波,心境却是难得的相似。
走了一会儿万之褚才问道:“你搬回京城里住了吗?”
李棠回道:“没有,还住在庄园里。”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半晌没有再说话,李棠脑子里还回荡着李翾的话,心下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向万之褚开?这个口,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万之褚望着她单薄的肩膀,低声道:“你瘦了。”
李棠闻声猛然回神,扭头望向他,“什么?”
万之褚道:“没什么。”
李棠见他没有继续说,也没有追问,两人走出巷口又走了一段才到那家老馄饨铺子,已过饭时,店内没有客人,见他们出现,大娘招呼道:“二位贵人吃点什么?”
万之褚道:“一碗汤馄饨,一份煎馄饨,再要两碗牛肉羹。”
大娘道:“两碗里面坐,马上就好。”
两人进屋坐下,沉默的气氛,说不上来的怪异,不过是短短数日的功夫,他们像是很久没有见了一般,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萦绕在周围。
李棠想着一会儿自己要问的事情,她觉得她应该找点话说说,最?好能够话刚好说到那里,顺势问出来更好。
“你生病好了吗?”
万之褚闻言回道:“好了。”
李棠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今天看到告示了。”
“老太君很疼你。”
“嗯,我知道。”
李棠微微颔首,抬眸望向他:“老太君生辰那天,她问我关于你的事情,你当时打断了我?为什么?”
看着她,万之褚眉宇轻皱,似乎有些不明白李棠为何要这么问?老太太对于谁伤了他耿耿于怀,若是知道是她做的,会轻饶了她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以为李棠早就明白了。
见他不说话,李棠继续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吗?”
万之褚还没有说话,就听大娘的话传来,“两碗牛肉汤,两碗馄饨,贵人慢用。”
刚从锅里出来,热气腾腾,万之褚看着她消瘦的肩膀,柔声道:“先吃吧,吃完一会儿再说。”说着给她拿了羹勺和筷子。
李棠心中有事,吃得食不知味,万之褚因为她刚才说的话,也心神不宁,两人勉勉强强的吃完,迅速出了馄饨店铺,天已经黑定?了,再过一会儿的功夫夜市就要热闹起来了,万之褚望着远方灯火,心下只有一个念想,要是她不走就好了,要怎么样她才会同他回去?
“你今日找我就是问那天的事情吗?”
李棠摇了摇头,“不是,但那天的事情我也忽然想起来了,有些不明白。”
万之褚平静的脸色出现了裂痕,李棠咬了咬牙,说道:“老太君说你当时是受了伤回的府邸,你从国公府离开后去了哪里?”
“我不是让你出城离开?吗?你是出城遇到什么事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走?”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哪一个都让他心头咯噔一下,总觉得是哪里有些不对。
见他半晌没有回答,李棠有些急,沉声道:“当时我让你出城,你出城了吗?”
“没有。”
李棠提着一口气,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出城?”
“不想走。”
李棠:……
只听他淡淡道:“现在说那会儿的事情做什么?又回不去了。”
看着他,李棠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你没有出城,你被人追杀了,你有了证据,你觉得是我派人追杀你,是不是?”
万之褚想起那天,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只见李棠睁开?了眼,眼眶猩红。
“证据呢?给我看看。”
她要看证据,万之褚从荷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吊坠,递了过去。
李棠接过吊坠,“这不是你们的吗?”
万之褚从胸前又拿出来了一个,回道:“我的在这里。”
李棠望着这俩一模一样的吊坠,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因为这个坠子,认定了是我追杀你?”
万之褚道:“这是从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掉下来的。”
李棠:“……就因为这个坠子,你就认定?是我要杀了你吗?”
万之褚眉头紧锁,“不是你……吗?”
话问到后面,他自己都没有底气,看李棠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刚知晓,然后来向他求证,他顿时间心乱如麻,不是她吗?那是谁?
若是她,到现在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什么演戏的必要?
若不是她,那他之前……
若不是她,他之前都做了什么!
心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喘不上气来,只听她沉声说道:“不是我,万之褚,我让你出城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呢?”
她话音哽咽,浓浓的哭腔刺痛了他。
“你还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李棠想着李翾的话,想着父亲杀顾萧的样子,他当时派人杀万之褚,应该也那个样子吧。
用姐姐的名义哄骗顾萧来,将其杀之,让顾萧到死都以为是姐姐杀了他;派人去杀万之褚,再故意掉落她特意给护卫打造的吊坠,让万之褚以为是她狠下杀手,他是她们的父亲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她们?
李棠想不明白,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若是万之褚没有被救活,那她就像李翾一样,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心爱的人早就死了,往后余生,只觉得是彼此辜负了,带着怨念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