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偏偏撞倒玉玺,很显然,这像极了圈套。
莫不是,老花招故伎重演?
可意外发生后秦姬凰却怎么没在意继续批折子,楚怀珉翻着书籍倒是没了兴致,半个字没能看进眼,因为一个‘重蹈覆辙’的念头在她脑里迟迟不消,最后把着书半天没动一下。
之后身后响起细微足音,等楚怀珉回过神时来人已经俯身将手圈紧她的脖颈,那笑熟悉地带着玩味,“在想什么?”
楚怀珉不动声色放下书籍,“没什么。大王处理完了么?”
秦棠景侧头,拿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你脸上写满了心事还说没想什么,孤王劝你啊别再胡思乱想,想多了没益处只会徒增烦恼,何必呢。”
指腹不老实,一路摸到楚怀珉眉边那条淡淡疤,贪心地流连忘返。
楚怀珉也没躲避,但也没任它得寸进尺,擒住秦棠景手腕,“臣女也想说,大王明知结果的事,不必屡次试探臣女到底忠诚与否。”
如果那事真是一个局,那么秦姬凰就该懂她的意思适可而止。
“可是孤王就是想得到你。”秦棠景的手从她眉边垂下,换上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孤王的人?”
楚怀珉没答这句,反正不可能。
耳边一声叹气,极轻几乎不可闻,可她就是听见了,居然来自肆意张扬的秦王。
“我知道你向着楚国,可我也没逼你做出背叛楚国的事,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就这么难么?”
“臣女已经在大王身边。”
“人在心不在,要你这躯壳有何用。我既要你人,也要你的心!”甩下这句,秦棠景直起身走到楚怀珉身前将她抱起,缓步朝内室走去。
虽然外室离内室就那么几步,怀里人却顺从她很难得一点没挣扎。
秦棠景有些意外,平时还会象征性反抗。于是将楚怀珉置榻上那刻她弯腰盯着那双眼,“老实说,你对我就没半点真心?”
“臣女对大王自然一片真心,青天明月可鉴。”楚怀珉闻言立刻回答,无半分犹豫。这时却见秦棠景前倾身,食指牢牢抵住她的心窝突然笑了起来。
“你越这样逃避,就显得你越心虚。”
“臣女说过逢场作戏的,大王还要入戏太深么?”楚怀珉淡笑一句话回敬,竟让秦棠景如鲠在喉,又想起了宋容那句,她们在一起除非天塌地陷!
趁眼前这人变了脸色还没动怒,楚怀珉再来一句安抚:“大王貌美风流,臣女确实倾慕,真真实实倾慕。”
“倾慕?”秦棠景的脸色果真缓和下来,“只是倾慕,没有别的?”
“有,敬佩。”
见她这般软硬不吃,秦棠景咬着牙冠,拂袖起身,“你就这么怕死?”
楚怀珉没说怕,只道:“命只是有一条。”
言罢转看床榻轻纱,然而已经藏进被褥的指尖用力掐手心,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冷静。
“留着命报效楚国是不是?”想得美!秦棠景当即冷哼,复又俯腰伸手勾起她下颌,“红颜多薄命,可有孤王在,孤王没让你死谁敢收你性命。”
“你这死犟的样子倒是很合孤王心意。”说着又凑近,秦棠景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薄唇隐隐翘起,“楚怀珉,承认没这么难,别嘴硬说什么逢场作戏。之前发生的种种,包括你舍命救我,你要说你对我没有半点真心才是虚假。”
算计归算计,可是狭路相逢并不妨碍动真心。
楚怀珉动唇竟无言,烛光里只见她神色隐隐显出疲累,此刻胸腔的空气也几乎被这句抽空。
鼻尖最终还是触碰到一起,唇只差丝毫贴上却又退开些。楚怀珉眼睫微微颤着,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就是默认,至少秦棠景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仍然保持弯腰对视那个姿态,非常天真地问她:“我算计过你,你也算计过我,我们两个扯平互不相欠,摒弃前嫌,如何?”
好不天真!
但,楚怀珉别眼,对着龙案上那方向,最终点头。
第二天大清早,宫里众人眼见楚妃娘娘从长兴宫出来,立马就恢复那副恭敬姿态。重新受到恩宠不消说,寒清宫又开始热闹,侍女也不敢懈怠尽心尽力服侍。
而最近新封的妃子没一个留下,统统被赶出宫,可见楚妃娘娘在秦王心里的地位。
“独宠就是独宠,闹完别扭还是宠冠后宫,不愧是妖妃,勾人手段绝世无双。”就在这满宫流言时最闲那人当属卫太后,这句评价自然也是出自她口。
一旁李世舟听后莞尔,“楚妃娘娘可不是狐媚性子,也绝不会勾人的手段。”
卫姒立在桥上,将手里鱼食撒下湖里,看着无数条鱼争相食之,也乐了,“这么说来,全是大王一厢情愿。”
“这……她们二人之间,臣就不清楚了。”
“依哀家看,就是一厢情愿。”卫姒转身看她,“世舟你说,楚怀珉那丫头与哀家是不是八字犯冲?”
问完发现李世舟的容色比往日憔悴,卫姒拧起眉头,“几天不见,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世舟下意识摸了摸脸,压着心虚勉强回道:“可能最近没睡好。”
卫姒似乎明白原因,拍拍她的肩膀,“也难为你了。”
“臣分内职责,不敢言苦言累。”李世舟一笑,这时还记得回答上句话,“楚妃娘娘是太后的故人之女,应该说与您有缘分。”
卫姒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惋惜叹息,“可惜不能保全她。”面向湖畔她又撒了把鱼食,补充一句,“世舟,你再去劝劝大王,此事别再等了,楚国七万俘虏尽快处置。”
“遵旨。”李世舟领命,迟疑一下,“对了,九王爷请旨回城,太后许是不许?”
“这个节骨眼就别回来了,回来也是帮着大王捣乱,让她在旧赵地好好待着,就说以后还用得上她,以防她不顾规矩先斩后奏。”卫姒瞧着湖面争夺食物的鱼儿,不由得勾起唇角一记冷笑。只要下把诱饵,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
“大王,真不能再拖,已经拖了十天半个月。太后催促,该下旨处置。”这天下朝后李世舟一如既往造访书玉殿,开口第一句如此。
秦棠景头也不抬扬扬手表示知道,而后道:“女相,母后和孤王,你只能听一个。”
李世舟立时当头一棒,赶忙躬身拱手,“臣失言,请大王降罪。”
“无妨,孤王只是提醒你,没别的意思。”罪没降,可把人晾在那里,也算是个处罚。直到处理完军政秦棠景这才搁下笔杆,气定神闲地命人赐座看茶。
“女相,春夏的贡品茶,尝尝。”
“臣斗胆多嘴,那事大王考虑如何了?”李世舟实在没心情品尝。
秦棠景不咸不淡哦了声,“孤王已考虑清楚,考虑到立后大典还有半个月,等举办完毕,孤王自会下旨处置。”
“大王顾及楚妃娘娘,是为恩宠。可边疆百姓栽种艰辛,今年战事频繁又闹旱灾,多数地方颗粒无成,大王也该多多体谅百姓。如果再拖一天,那么七万张嘴得吃掉咱们多少粮食。”明知这番话不顺君心李世舟还是如实相劝,起身伏地行大礼。
总之,七万俘虏必须死,而且越快越好。
秦棠景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私心使她犹豫,擎着茶盏半天不语。
“大王,从前您可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伏跪额头抵地,李世舟姿态恭敬,言语却犀利,“大王,为了大秦江山,臣心惶恐。”
“女相惶恐什么?”
“臣惶恐未能尽到臣子本分,九王爷要是知道了,臣又得挨她骂。”
搬出小皇叔,秦棠景也无可奈何,“孤王听从母后建议杀俘,绝不会反悔。”她起身走下台阶,将李世舟扶起,“可也希望女相可以给孤王一点时间,不需多久,半月足以。”最终秦棠景妥协半个月,这是最大的妥协也是最大的让步。
为大秦江山,灭掉敌国主力使之实力削弱这是毋庸置疑。
可……一旦杀俘,七万人一死,那她与楚怀珉那丝真心是不是彻底断绝?
从书玉殿出来,李世舟拂掉膝盖灰尘,嘴里喃喃:“意气用事。大王啊大王,您可知您已经无路可走。”
这时她的婢女走近,按例低声问:“丞相,咱们出宫么?”
往常是该出宫,只是李世舟抬头望了天空一眼,觉得今日天气尚好,于是摇摇头:“不,去寒清宫,拜见楚妃娘娘。”
而寒清宫此时,秘密收到两封千里外的信笺。
一封来自楚国求救信,这另一封——
“真没想到,宋王竟然也替秦明月作证。”亭子里,陈浩站在一侧,这句说得他心里暗恼。
“她娶了秦明月妹妹,自然一致对外,这么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真。”楚怀珉折叠信笺,“拿去烧了,别留下痕迹。”
“是。”
陈浩刚接信笺,有人急匆匆来报:“楚妃娘娘,李丞相求见。”
楚怀珉先是诧异,而后淡然吩咐请人进来。
“殿下,她还真来了。”陈浩吃惊之余不免担心,“李世舟那人很狡猾,殿下千万小心。”说完立马前去烧信笺,防止泄密。
不久,脚步声响起,李丞相人当真来了。
楚怀珉抬眸,看着李世舟走入亭里,对望那刻她唇边弯出一丝浅笑,“女相怎么有空来寒清宫。来,请坐。”
“多谢楚妃娘娘。”李世舟莞尔回以一笑,坐定拂拂袖子,作出一副真诚姿态,“实不相瞒,臣来,是想在楚妃娘娘这讨要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