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过几天,坏报再次传来,秦明月率领三十万大军于今日终于抵达城阳,趁着士气高涨几乎未曾休整,他一声令下,发动第一次强攻!
城墙上,楚怀珉依然白衫裹身,手持软剑,冷冷地俯睨着敌军。
大雪纷飞,同她并肩而立的楚王咬紧牙:“幸好及时赶到,不然……”不然被秦明月侵占城阳,楚国危矣;话到此处,他飞快挑起一把武器,“尽管来吧,来一个寡人杀一个!”
阿珉说得对,承受不起那便站起来抵御外敌,而软弱,从来不是战胜的法宝。
鼓声随之响彻三道,这是攻城信号,黑压压如潮水般的大军顷刻已到城门。
“皇兄,怕吗?”就此时此刻,她轻声问了句。
“怕,就不是大丈夫!”
楚王将这话脱口,临危不惧握紧手中长剑,他眉宇一扫颓然之色,颇有几分君王骨气。
大丈夫不畏生死理当保家护国,起初他很怕死,可后来发现如果连自己都贪生怕死,将士们又何来拼死决心?所以他更不能躲在后面。
何况,阿珉一直在他身侧。
到后来,敌军逼退一波跟着一波,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秦兵攀上墙头。
楚王这次真真耍了回威风,杀红了眼,不要命地冲在最前线杀敌;而君王浴血奋战,这让跟随他的将士紧跟爆发,以一当十再次杀退秦军。
兄妹两个并肩作战,为了守护家国最终统一战线,配合地天衣无缝。
雪,还在下,满地一片鲜红。
——“大公子,久攻不下!兄弟们死伤过半,不宜再攻!”
——“退兵。”
一路攻城的顺畅让秦明月放松了警惕,本以为城阳不在话下,谁知城阳是块硬铁石,尤其来了楚怀珉与楚王,使得楚军振奋起来,狠狠踢上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城也没能攻破。
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位——楚怀珉。
第一轮鸣金收兵以失败告终,秦明月反而骑马来到护城河,一眼望见高墙上那抹白衣,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白衣上血迹斑驳,勉强还能认清正是那位贵气逼人的楚妃娘娘。
这时突然来了一计,他朝副将耳语几句。
副将奸诈地笑着点头,面对城阳立刻清清嗓子,双手叉腰嘶吼出声:
“楚妃娘娘,难道你还看不清局势么!楚国已是强弩之末,别做无谓的催死挣扎!只要打开城门,大公子饶你们不死!否则,定要你们城毁国亡!”
“将士们,睁大眼睛看看,楚国已经……”
最后还未说完,空中已经射来一支利箭,副将瞪大眼睛,立刻吓得僵在那。
秦明月及时飞出一枚暗器,把箭打了下去。
“继续说。”他冷声道,决定先打乱对方军心。
副将喘着粗气,口齿不再利索,哆嗦着喊:“楚国已经兵败如山倒,你们……”
又射来一支利箭!
好在有惊无险,秦大公子本事通天,一枚暗器飙出,再次救了副将一命。
射箭那人武功上乘,有些远的距离还能射中目标,副将惜命,吓得冷汗直流,忙求饶:“大公子,我们离楚人太近了,太危险。”
“有我在怕什么,继续。”秦明月扫了眼副将,直接将刀横在他脖子。
“是。”
副将只好硬着头皮上,可没来得及说半个字,穿透白茫茫雪花,只见城墙那方,楚怀珉手拉弯弓再放双箭,破空竟一分为二!秦明月立即跳下马躲闪,却来不及止住另支箭,等他极快反应过来,副将的喉咙已经被箭击穿,倒地一命呜呼。
“他娘的!”
秦明月低骂了声,飞身上马奔回阵营,那厢城阳却响起了胜利的欢呼呐喊。
吃了败仗,士气一下子降落许多,再加不停歇作战和天气寒冷缘故,秦军士气更低;回到将军帐里秦明月非常恼火,将谋士全部传唤到跟前给他出主意。
商讨不久,很快有人献策:“大公子,唯今之计,请李将军出马。”
李世勤常年与楚国打仗,熟知楚人,决计是个绝佳人选。
尽管如此,秦明月还是不服气,在他眼里,楚怀珉再有能耐也不过一介女子而已,难道她还能只手遮天,以几万人对抗他三十万大军!
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暂时不请。”最终秦明月回绝,打败楚怀珉他相当自信。
请不到李将军谋士们没办法,仍是那个献策的人,又道:“经此一战,楚人士气大涨,要想快速击溃楚军军心,要么杀楚怀珉,要么杀楚王。”
“这两人都是楚国的主心骨,如果能先杀楚怀珉更好,楚王那个窝囊废,杀了作用不大。”
“不。”听完那刻秦明月立刻发话,“楚怀珉那女人不好杀,杀楚王。”
这样一来,不但楚国群龙无首,她楚怀珉也痛失唯一亲人。
趁她国殇之时,再要她命!
*
半个月后才出了太阳,霜雪终于不那么寒冷,在严冬绝对是个外出的好晴况。
闷了好些天的秦王再没忍住,大清早出来帐外观景赏花;花,是腊月梅花,朵朵盛开极艳极美,可惜只有手臂粗壮的一颗,长在河边不远处半山坡上。
雪接连不断,到处已经裹上一层银装,她清瘦削姿,看起来与天地万物总显得格格不入。
一人一树,孤影相对,倒也有趣。
“北方入春迟,外头还冷着呢,大王若要冷了身子骨,九王爷可就要扒属下一层皮。”阿阎疾步走过来,解开孤裘系到她肩上。
尽管出了暖阳,风里也夹着刺骨寒意,秦棠景鼻尖冻得通红,白皙修长的双手也不例外,可她竟不觉着冷,只因看着满树梅花,想起了当时与那女子共骑一匹白马走过梅花林的场景,方才也在深刻反思自己究竟为何而遭到众人背叛,一时心冷大过于身寒。
心如死灰,大抵如此。
秦棠景这时没停手,边折梅枝边道:“少来唬我,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阿阎撇嘴,出手压下一旁树枝,让她好折些,“属下哪敢吓唬大王,试问当今世上,还有何人不知九王爷疼大王疼进骨子里。”
这话无法反驳,九王爷拿秦王当命对待,甚至比自己命还重要。
两人师出同门都是由秦九凤教导武功,也自幼相伴,彼此间的感情自不必多说。
于是秦王折到梅花枝立马过河拆桥,朝她扔了一小撮冰雪,还很贴心地劝告:“阿阎大人,醋要少吃哦,对身子好。”
阿阎吃了一记哑巴亏,碍于身份有别,又不能像从前那般还回去,只好扒拉两下头发,就在这空当里忽然记起晨时送来的谍报……
阿阎立刻端出正经神色,可见到秦王十分有兴致地玩弄着梅瓣,不免迟疑了小会,到最后她心一横,屏息说了出来:“大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秦棠景玩着没抬起头,示意下文地哼了个调子,“嗯?”
“有关楚国。”阿阎特意顿了顿,一面打量着她的脸色一面极快地禀明,“大公子已经打到城阳,楚国长公主亲自守城。”
“照这个攻城速度,不出半年,恐怕……楚国难以招架。”很快她又加一句。
话说完,只见秦王极轻地皱了下眉,之后恢复如常,窥不透的表情。
如果连半年都撑不住,就别谈什么才智双全可夺江山这种笑话!对手太弱,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从来只尊强者的秦姬凰也从来不会低头认输。
被她视为对手之人少之又少,而楚怀珉就是寥寥当中一个。
这样的女子,会对付不了一个秦明月?
秦棠景抿着唇没说话,一枝娇艳梅枝在她手上,寒冬绽放,傲骨凌凌。
“大王,姬凰!”稍后,前方传来脚踏细雪的足音,也跟着响起了李大丞相和秦九王爷的朗笑呼唤,道:“今儿好天气,探桂陵去,走不走?”
斥候早就回禀过,桂陵城门已经大开三日,百姓进进出出,城内一片繁荣昌盛的场面,仿佛丝毫不受战火波及,甚至在正月初三这天举办祭神祭祖活动。
巧极,也就是今天,更巧的是,她们探桂陵之行,也是今天。
于是就有了——
一个君王,带领她的大将军及丞相扮作百姓,低调入城。
“你们觉得如何?城门守兵瞧着还挺精神,不像作假。”等混进了百姓当中秦棠景这才摸出折扇,眼观四周,压低声询问。
“我瞧着也不像。”秦九凤皱眉,拿手肘捅了捅一旁李世舟。
李世舟回头望了眼东城,一席称赞出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叫人不敢轻易进攻而心生忌惮,这个公孙差,不愧天下名将。”
只可惜魏王那厮有眼不识将才,只担心他功高震主,多年来硬是不重用他,甚至贬到桂陵让他做了个地方守将,也是憋屈。
公孙差出兵莫测,很少打败仗,名声享有天下,这样的枭雄人物早该拜为大将军。
李世舟对此感到惋惜,秦九凤却嗤笑一声,“就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此紧急时刻,也不怕被敌军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爷……”
“不对劲。”秦九凤面色突然凝重,拉近姬凰,低声道,“有人在城门摆了阵法。”
秦棠景诧异,李世舟也觉着惊奇,忙问:“什么阵?”
“死阵,相当棘手。”
“……难怪无所畏惧,原来公孙差还留了这一手。”李世舟紧眉,死阵无活路,就算把桂陵攻下来,死伤也绝不在少数。
“小皇叔,能破吗?”
“如果找到阵眼,或许可以一试。”
阵眼?岂会这般容易暴露,这又陷入一大难题。
三人没走远,一合计,就在城门周边观察。
找来找去却没有半点线索,倒是在不远处发现一座将军府,门匾刻有‘公孙’二字,秦九凤猜测这座将军府很有可能就是阵眼所在,但也很显然,这就是公孙差的府邸。
最后实在走得累了,秦棠景指了指前面招牌,“叔,有茶楼,进去歇会。”
“好。”秦九凤应了声,这时却发现李世舟仍在后头没跟上来,于是一把拽住她手臂,恶声恶气地道,“看什么呢看,再看挖你眼睛。”
李世舟莞尔,“那边还挺热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管他们在干什么,反正跟你没关系。”
“九爷,我又没看街头俏郎君,你凶什么呢。”
“我有吗!”
“有。”
“……懒得理你。”
这二人走到哪儿总得斗会嘴,台阶上秦棠景很无奈,也望了眼斜对面那条街,里面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确很热闹,只是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桂陵不破,魏国不灭,她寝食难安。
秦棠景收扇摇摇头,正转身那刻,身后倏然传来小皇叔惊声:“小心!”
只觉有什么东西飞来,几乎下意识她偏过头,预感成真,果然有东西飞来砸到她胸口上,这一劲道差点没让秦棠景背过气去。
那东西掉下来,很自然地落到她手里,是个球状物,镶着红绸条,瞧着挺漂亮。
“这是……什么玩意?”
秦棠景隐隐觉得从哪里见过,可脑子发晕一时没辨认出来,只好拿着它去问小皇叔。
对面那条街也迅速涌来一大批人。
秦九凤见她没事这才急声道:“那是人家姑娘的绣球,还不快扔掉!”
绣球?生怕招惹麻烦,秦棠景想也不想把手举起,不料听见人群一声“公孙姑娘的绣球”之后她顿了下,就这空隙,人群已经挤出几位女子走到她眼前。
“姑娘,我家公孙姑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