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作者:小爷是枫子

——“依哀家的处事方式会给大秦留下隐患么?不会。”

——“楚佩思必须死,只有她死了,楚国才是真正地成为过去。”

卫太后不愧是只顶峰的鹰,永远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所有人,这般厉害的风云人物,虽屈居于妇人后宫,但却难掩蓬勃野心。卫太后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着她的信仰,谁也无法撼动的信仰,为了信仰该心狠手辣时她从不犹豫畏缩。

盛负才智双可夺江山美名的楚国长公主,竟然连何时被算计中招,何时成为卫太后手中一枚棋子都没发现。当时两人交谈那寥寥几句话,卫太后就已玩弄得长公主寝食难安,在后来日子里柔肠百结。

怎会不柔肠百结呢?

一边是自己心上人秦姬凰,始终力排众议誓要留她在身边,为此不惜与母亲对抗,公然与朝堂众臣为敌,且不计前嫌地倾心付出,然而另一边是卫太后威胁,亡故皇兄遗世的独根血脉——楚佩思性命堪忧。

这次又又到了生死二选一时候,楚怀珉还怎能无虑无思地待在仇敌的秦王宫?显然不能。

自从与卫太后那日相见,接下来这两月期间,夏秋交替,闲暇时楚怀珉常常独自坐在长兴宫院子里,除了纳凉赏秋花,便是盯着瞧脱离树梢的枯黄落叶,随风在空中飘荡片刻最终落地归根的场景,这时候她的心都会苍茫起来,也就时常回顾起了自己这一生。

这一生跌宕起伏,数不清多少次身不由己。

五月季节,天气并不大酷热,吹来的风仍夹着丝丝缕缕寒意。楚怀珉拢了拢锦衣,坐久了风拂乱她未束起的青丝,遮住了半边面容。思绪这时并没有被中断,依旧纷纷扰扰,很难宁静了,于是楚怀珉低头一记轻叹。感叹她的人生,如此顿挫曲折,如此别离精彩。

楚怀珉虽不参与朝政,可秦姬凰那人许多事都来询问意见,这让她想避开,想不知道都很难,自然而然她也就了解前朝议论的那些军国政务。

尽管秦姬凰报喜不报忧,后宫里她却也略有耳闻。

秦王开始夺实权了。

卫太后即便退居后宫,朝中党派众多,秦王一时也无法彻底掌控大权。

这个紧要关头,楚怀珉几乎不出长兴宫,她自知独善其身即可。秦姬凰有自己做的事,整日忙得很,甚少谈情说爱了,当然楚怀珉也有自己还未完成的事情,所以不想那人为她分神,更不想那人落人口舌。

于是就有了楚怀珉独坐院中,慢慢地回顾自己一生。

那些战火岁月,至今想起来仍是一场地狱风景。

前半生里,伤过痛过,恨过哭过,挣扎过,纠结过沉浮过,也曾感到无可奈何时的深深负罪,这都是常事。

有些话楚怀珉只能藏在心底,也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每当面临抉择,就算陷入绝境,不得不求助于人,她都把那个人的选项排在了后头,就譬如眼下这一次也是。

愧疚是有,后悔却是没有。

因为在楚怀珉认知里,先有家国才有了自己存在。她是楚国公主,百姓们供养她敬仰她,楚怀珉生被楚国百姓供养敬仰,死应当也是楚国鬼魂。所以家国大义与儿女私情,理所应当选择家国大义,即使有机会再选一次,她一样义不容辞为家国大义赴汤蹈火。

亲情与私情,那日秦姬凰问过她可愿随她走,那人还说如果世上没有楚怀珉容身之地,来她身边,她会护楚怀珉一生无忧,但楚怀珉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一次次放弃,换来却是秦姬凰一次次不放弃。这到底谁更无情?

可是她们之间并非只有一个情字。

两人当中还隔着太过太多纠葛,而这些纠葛今生今世都无法再理清楚了。

她们的确是爱恨相交,恨也并不比爱少半分,但那傻子秦王执念太深,宁愿装糊涂到底,即使明知她们不可能也要拼了命争取。

楚怀珉不止一次地想,情究竟从何而起?一次次谋算背叛,居然也能相爱相恨。情这个东西,就像那些错综复杂的纠葛,她都理不清楚了。

亏欠的君恩这辈子还不清,只怕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楚怀珉性子清冷,又生在那样勾心斗角的深宫,再加父母早逝,兄长懦弱,自然就养成了沉稳内敛,少说多做,不太喜欢与人掏心掏肺的习惯。甚至这么多年了秦姬凰也没听过她几次心里话,从来得不到楚怀珉一句我喜欢你。

脆弱无助,倾吐内心,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别人,这都是生活残酷王宫的致命伤,楚怀珉当然不会允许自己暴露破绽,让别人有可趁之机。

楚国输给秦国,楚怀珉其实是心不甘的。

比才智谋略,她不输秦姬凰,最多打个平手,稍逊卫太后一筹她倒是承认,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输。

尽管再厉害的人,都会有自己软肋,卫太后也不例外。当初卫太后设下这盘生死棋局,可谓惊天动地泣鬼神,楚怀珉得知后也怀疑了很久,直到卫太后现身她才相信了这盘棋局,同时她也找到了破局关键。

整盘棋局每一步如何下的,不难看出都是围绕着一个人转,而这个人正是破局关键,这个人也正是卫太后软肋——秦姬凰。

她的女儿,就是卫太后的软肋。只要秦姬凰死,棋盘上少了主心骨,再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局都将不攻自破,当时天下的情势就绝不会继续偏向秦国,这决计是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一个棋局。只要某个环节出现意外,导致秦王身死,最终结果都会很难看。所以卫太后果真是个疯子,把自己女儿性命也当成了赌注,真真不顾一切了。

但终究,卫太后算计人心比楚怀珉更高明,她便是算准了,依楚怀珉性子很有可能放弃背水一战,也算准了楚怀珉非但不会杀死秦王,反而必要时候还会救她一命。

所以卫太后赢了,楚怀珉输了。

明媚午后,满天飘飞的枯枝败叶,楚怀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颗半秃的树,看得久了,有时也会被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出她一身冷汗。

那个念头她想,秦姬凰是王,深谋远虑,自然要为大秦基业考虑。楚国虽然灭亡,但楚国那些贵族们并不情愿归顺秦国,他们私底下怎样聚集暗通,派人怎样劝说长公主楚怀珉,包括收买人心将来预备怎样反秦,作为一国之主秦姬凰不可能查不到。

秦姬凰心如明镜,但却从未打压过楚国那些贵族们,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

楚怀珉深知那人到底是顾及了她的感受,给了她几分薄面,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将来某天,秦姬凰就不会动手。话还是那句话,她是君王,不是她楚怀珉一个人的王,她大秦之国天子,终究不会受制于任何人。

记得回城入宫那天,她们共乘一骑。秦姬凰亲口说过,世上本无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作出的举动不一样而已,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楚怀珉懂得这个道理,当然也能理解卫太后要佩思死,站在秦国立场上这并不过分。

但楚怀珉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绝不会接受。

又一个月后,楚怀珉翻开老旧黄历,默数着距上面用朱砂勾勒出的数字还差几日。一日等着一日,等那一天终于到了,楚怀珉立即焚香沐浴,再换上一身整洁衣裳,清清爽爽地上太上宫拜访。

彼时,卫太后正站在后花园桥上,眉眼始终微弯,手里拿着鱼粮,一小把一小把撒下湖面,引得尾尾红鲤死命地扑腾溅水,纷纷争相食之。

如果不是卫太后容颜苍老许多,白发添了大半,楚怀珉看到这幕当真会以为,卫太后近日过得还挺不错。

楚怀珉轻步走到她身侧并肩,并不说话打扰卫太后喂食的兴致,伫立桥上也瞧了会群鱼夺食,不久见鱼喂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开口轻轻道了声:“我来告别。”

卫姒动作一顿,旋即接过楚怀珉递来的手帕擦手,有些意外地问:“这便要走了?”

“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卫姒跟着念了这句,先想了片刻,紧接摇头:“哀家实在想不出来你该做什么,你目前该做的事难道不是配合姬凰,一起扳倒哀家?”

楚怀珉闻言送出一个微笑:“说实话,我的确很想借此机会扳倒你,让你彻底倒台,也尝尝失去最爱的滋味。但这件事,不是我该做的。这是太后您与秦王,你们秦国的内政,与我毫无干系。”

母女反目,难道这不是人生一大痛苦?

卫姒轻笑一声:“哀家已经尝过失去最爱的滋味,所以不怕再尝尝失去任何东西的滋味。”说完这句,她把手帕仔细叠好还给楚怀珉,眉眼依然柔和,“哀家记得,你手里这色帕子秦王身上也有一块,做工刺绣一模一样,就放在自己胸前内襟,她当真是把你放心上的。如果你离开秦王宫,她会很难过,她为你所做的努力也将白费。而哀家也只能表示非常遗憾,你不能亲手将哀家踩在脚下了,你也做不成大秦王后,终生写不进秦国史册。”

一腔热枕付之东流,何止难过这么简单。这番话楚怀珉只对上半句有所刺痛,默了默,衣袖中攥紧了那块收帕,淡淡问道:“太后后悔过吗?”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但大多数我都不愿回答。我曾经回应过李世舟一席话,今日我也可以回答你。”卫姒声轻,直视楚怀珉那双眼眸,一句话再次直击人心!“成了,功绩万载。败了,也不过一把黄土。”

成了,功绩万载,败了不过一把黄土。

明白了。

卫太后根本不在乎后不后悔,她只在乎失败与成功。

毕竟自己亲生女儿都能豁出去的卫太后,七万条命在她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卫太后踏上成功的万骨枯。

楚怀珉垂下头,这口气她该如何打碎牙齿往回咽,只觉舌尖都泛起了苦涩血腥味,僵持了不久她终是弯了腰,向卫姒缓缓施礼:“既如此,人各有志,我也无话以说了。怀珉在此恭祝卫太后,功绩万载,霸业千秋,流芳百世,享……无尽孤单!”最后这句她该是咬牙切齿的。

卫姒笑笑,将她的恭祝就这么笑纳了。“为何不再等等呢?姬凰大力推行变法,了不得三五年,你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那时哀家永远也阻拦不了你们了。”

楚怀珉这才直起身,抬起头来:“我心已定。”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何时走?”

“凌晨。”

两人沉默了一阵。

“好,很好。”卫姒最终开了口,手抚着楚怀珉肩膀,温柔得像个慈祥长辈:“这世间大多事,逆天而为,终究不会遂愿舒服,会痛的。楚妃娘娘在这王宫恩宠过盛,未必是件好事,选择出宫,也未必不是明哲保身。”

她倾身,附耳楚怀珉又道:“佩思还小,听不得污言秽语。她是个乖孩子,但如果从小耳熏目染,听多了不好的话,他日对大秦定然充满怨恨,以后长成什么样谁也猜不到。她在王宫一日,就是大秦一日隐患,你把她带在身边养护,哀家放心。”

话音绝耳,楚怀珉呼吸略重了些许,却再也说不出什么精明话来。

两人并肩站了久久,各有心思。湖底下那群鱼抢完吃食,甩尾扑腾几下水面,很快各自散了去。

“太后珍重。”

“你也珍重。”

这一句之后结束谈话,楚怀珉转身,缓步走下了石桥。桥上卫姒看着她背影,隐约望见了当年那个姑娘,说欢喜她要随她回秦的芈曦。两眼于是渐渐发红,终于是心生出一丝悲戚来:“请问楚妃娘娘,今后要去哪里?”

楚怀珉顿了顿,没有回首,而后应声道:“云游四海,四海为家。”这句是一丝犹豫也无。

好孩子。

芈曦的女儿。

卫姒挥手,眉眼仍弯着,居然笑出两道浅浅泪痕。她在后头也追了声:“楚妃放心!卫姒定会享尽人世间孤单。”

亡国奴?尊贵的人怎会为奴?

死都不会。

****

进城入宫那天,秦姬凰问了她句:你随我回秦,目的是什么?

当时楚怀珉听到这话,有过一瞬慌乱。因为她确确实实怀揣着目的,不是单纯随那人回秦。

楚怀珉目的有三。

一,如约取九王爷性命,二与幕后黑手见上一面,这些都完成了。

至于最后那目的……

今夜,又是风清月朗。书玉殿有话传来,说是秦王还要再忙个把时辰,不能及时回宫了,秦王嘱咐楚妃娘娘若困了,早点歇着,不用特意等着她。

楚妃娘娘于是就没等了,施展一身轻功潜出王宫去。

夜又深了,天边那弯钩月时而隐没,时而穿云绽放如银;楚怀珉还没到祁王府门前,远远地就能听见一团乱糟糟的动静。倒也不是慌乱无章,而是满府喜庆洋洋,因为在老王爷薨后半年,祁王府终于迎来新生。

东厢房进进出出的人,一盆盆血水端着出来,那孩子待在娘肚子还没落地。府里人又喜又急,这种情况下谁也没发现偏僻处多了一人。那人一直就站在那,听着看着,累了便抬抬头,也是相当有耐心地观赏月亮飘忽不定。

后来情况不对,有个稳婆跑出来很是惊慌,大喊着坏事了,王妃力气用尽几乎晕厥,实在没得力气,难产了。情急之下稳婆忙问祁王爷在哪,赶紧出来个拿主意的。

但很不幸,祁王爷今日进宫,这时候快马加鞭正往回赶,半路上听到王妃难产的消息,他差点也晕厥过去。

“怎么样了?王妃怎么样了!孩子呢?”一踏进进大门,秦明月抓到人吼着就问。

那些被他抓着问的人刚把嘴张开,话都来不及解释,一眨眼身前就没了祁王爷影子。人压根没停下脚步,飞奔东厢房。

秦明月惊慌失措,但一路没见半点哀伤的调子,人人都松口气的表情,甚至还满脸笑容,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带着满头冷汗大步跨进院子:“孩子呢?!”

稳婆立刻迎了过来:“王爷你可算回府了,您是不知道,多亏了楚姑娘那妙手……”

之后稳婆说了什么秦明月没入耳,如被定身,整个人僵滞在了原地。只见东厢房门前,一白衣女子神色如常冷淡,双手抱着那‘东西’的襁褓他很熟悉,是王妃初孕不久,他早早就备下的。

秦明月后背寒毛根根竖起,喜悦完全被冲淡了,一时间失语,如鲠在喉:“你……”

本该在王宫的楚妃娘娘,深更半夜竟出现他府内!

“恭喜祁王,得了位小郡主。”楚怀珉报喜声音也是冷淡。

秦明月猛打了个寒颤。

“你想做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冲我来……”一进偏室他终于忍不住了,浑身颤抖,眼里只有他的孩儿。

楚怀珉敏捷避开他俯冲,稳当地抱着襁褓婴孩,道:“退位诏书,还给我。”

“给你!给你就是……”秦明月自知失了武功不是楚怀珉对手,立时转身,疯一样挥开案上书籍,手忙脚乱翻找出卷退位诏书,一把扔给楚怀珉。“孩子给我!”

“你的孩儿,我自会还给你。但我们之间的血帐,是该好好清算了,祁王爷。”

烛光灰暗,楚怀珉站在角落整个人隐没黑夜,她一字一顿地道,唇角无丝毫波动,但她说得很是认真。

秦明月怔怔:“你是来报仇?”

“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偏要找我?我只是颗棋子,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放过我。卫姒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答应过保我一命!楚怀琅他又不是我杀的,真的,你相信我!不是我杀的,他……”

秦明月慌不择言,越心虚嘶吼越大声,可看着楚怀珉怀中那小小人儿,那是他祁王府的希望,到最后他自己捂住脸先崩溃了。

老王爷死了,李家也倒了,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护他了。

以前他是起了贪念,自以为斗得过秦姬凰,斗得过卫太后,甚至产生了错觉真以为那夜宫变是他一手策划,废掉秦姬凰武功,赶秦姬凰出宫,他秦明月是真的抢回了王位。

那一刻他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那种叱诧风云的感觉让他发狂发痴,让他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别人影子,不再是个被人随意使唤的奴仆!

可是他错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斗不过卫太后。那就不是个人!太可怕了。希望一刹变成绝望,为此他失了武功,又失了一根小拇指,秦明月也彻底死心了。

但犯下的罪孽,总会付出代价的。秦明月那时得意,逼死了楚怀琅,事后还对着楚怀珉讥讽,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全然没料到自己真有被弃子那一天。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没有人希望他继续活着。

死,秦明月不怕,也不是没有想过死。

可是现在他有了孩儿,他初为人父,他有了羁绊,他……不想死。

秦明月彻底崩溃,岂是后悔两个字能够挽回,一切都晚了。他一边失声痛哭,一边伸出手哀求:“你让我抱抱她。”

“我抱抱她……”

不知过了多久,偏室恢复了沉寂,烛光仍旧灰暗,空气中夹着丝丝血腥。

襁褓婴孩就放在秦明月身边,很乖巧,眼睛闭着正睡得香甜。房梁上突然跳下两道身影,一个抱起孩子,一个上前检查秦明月脖子上的刀痕,确认自戕无误,她这才叹了声气:“这辈子,祁王爷也是个可怜人。”

另一女子瞧了他一眼,见秦明月满身是血,颇为凄惨,也堪堪道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幸好孩子没事,差点就来晚了,否则咱们回去真不好向主子交差,不过夏姑娘你说,咱们主子怎么会猜得这么准确,是不是……”

“你闭嘴。赶紧走,等着被人发现?”

两人完成任务,抱着孩子一道离开了祁王府。

同时,祁王府不远处茶棚,有位年轻男子也抱着个熟睡孩童,一手扯着白衣女子衣袖,压低了嗓子急道:“殿下,我们一起回楚国吧!秦王封我为楚王,管辖范围不算小,楚地兵马尚且也还有一些,我们养精蓄锐,将来可以东山再起。”

“既做了楚王,理当替楚地百姓们多想想,复国念头今后不许再有。你记住,我只是一介草民,不再是楚国长公主,将来不可能东山再起。还嫌楚地不够乱是不是?真当秦王不知他们动作?”楚怀珉厉声,抽回自己衣袖:“你回到楚地,管好百姓,管好那些人。”

周千盛低头看看佩思,再看看她:“殿下不回楚地,那你……”

“我自有打算。”

“殿下,臣会好好善待百姓,但殿下……殿下且慢!好不容易已经出来了,你还要再回去吗?”周千盛急忙喊住她。

“一个时辰后,我会出来。”

道完这句,人走了,楚怀珉那抹身形渐渐消失夜幕里。

天边,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