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松花蛋泡在他宝贝的绿水桶里,手搭在水桶边缘,下巴放在手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黑尾人鱼那翻花一样灵活的手。
黑尾人鱼翘着嘴角,朝着手心吹了一口气,絮绒状的木屑,洋洋洒洒的落在同色的沙滩上。
松花蛋捏着水桶沿的手一紧,脸上那双忽闪的奶绿色眼睛,透出急迫的光茫。
就像冬天等着街边小贩糖炒栗子的小毛孩,急切的光茫几乎要化为实质。
黑尾人鱼憋了憋嘴角的笑意,一只手将手心的小木雕放在松花蛋眼前,一只手压住松花蛋背后的水桶边沿。
这才没有让松花蛋团成一个逗号滚倒在沙滩上,吃一嘴沙砾。
鱼月月刚一上岸,就立刻躺在大石头上,连翻身都不想。
深蓝坐在她脚边,将她翻过来,头靠在他的尾巴上。
鱼月月躺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她闭着眼,贴着深蓝尾巴的手,不自主的扣着深蓝鳞片的缝隙。
她跑了一早上,跑遍了整个小岛都没用卫星电话接收到任何信息。可是两部卫星电话之间又可以接收到彼此的讯号。
她尝试着,用花衬衫那群人的橡皮艇划出海接受信号,但是,没有。
一丁点信号都没有,鱼月月尝试给父亲的实验室打电话,但是传递到她这里的只能是一段没有规律的杂乱电音。
鱼月月左手用力的抓了一下,深深吐出胸膛的一口浊气。
没关系,她总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远处的黑尾挑了挑眉毛,看着那条精壮、强大年轻的蓝尾人鱼,在一个柔弱、娇小的人类身边,身体僵硬的如同他身后的那块石头。
黑尾看着,拨了拨身下的沙砾。
啧,没用的年轻人。
鱼月月煮了午饭,用的是船上的牛肉罐头。
这些牛肉罐头是鱼月月在搜刮房间的物资时,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发现的。当然,除了牛肉罐头,她还缴获了四个黄桃罐头,真是意外之喜。
累了一上午,鱼月月深觉要吃点牛肉回回力气。
鱼月月将四罐牛肉罐头全开了,放在火上煮。火力一上来,牛肉罐头嘟嘟的响,咸香微辣的气味咕噜咕噜的往外飘。
香的鱼月月吃黄桃罐头的心都飘走了。鱼月月给在座的每个都分发一罐黄桃罐头。
松花蛋一打开就吨吨的吃干净,吃完,还眼巴巴的看着鱼月月。
鱼月月摊手,没有了,黄桃罐头也只有四罐。
黑尾人鱼和深蓝都没有吃。
鱼月月注意着火上的牛肉,也不管他们是吃还是不吃,给了他们,他们愿意怎样都好。
牛肉也是一人一罐,只是三条人鱼都对这牛肉罐头不太感冒。
最直接就是松花蛋,尝了一口,看着鱼月月要将那个装着发烫的难吃食物递给他,松花蛋一脸惊恐的后退。
鱼月月和松花蛋换了一罐,看着捧着黄桃罐头,就差将脑袋伸进去吃的松花蛋,鱼月月对手里咸香的牛肉罐头,第一次产生怀疑。
深蓝和黑尾人鱼吃的还是海里的大鱼。
黑尾人鱼今天吃的比昨天还多。
鱼月月看着黑尾人鱼将一条是他五六倍个头的大鱼吃到肚子里,而他的肚子只是微微鼓起。
再一次,鱼月月对人鱼的兴趣更加强烈。
鱼月月捏着笔,蹲在塑料箱前,一脸严肃的记录九个玻璃瓶里肉团的生长状况,她每隔三个小时记录一次,这是从昨天到今天的九次。
间隔一天,三种从不同寄生物状态下取出来的肉团变化几乎呈现三种完全不同的生长状态。
从人鱼尸体上取下的非活体的肉团全部变成了粉白色,并且游一个肉团分裂出无数细小肉团,黏附在瓶壁上。
从被切割鱼尾的空白组肉团依旧是灰黑色,没有分裂迹象,但是在不断涨大。
从活体上去下的肉团半灰半白,体态长到半个拇指大小就不再生长。
鱼月月仔细地将所有肉团的形态写在纸上,然后将纸张肉团的塑料箱子里密封好。
她做过组内对比试验,发现无论是哪一种肉团生长都不需要氧气,所以即便是密封环境也不会对实验条件产生影响。
鱼月月站起身,长时间的下蹲,让小腿的血液流通变缓慢,猛地一站起来,鱼月月褪失去了知觉,又痛又麻。
鱼月月立刻坐在地上,双手按摩小腿的肌肉,加速血液流通。
屋漏偏逢连夜雨,腿一抻直,右脚的大拇指就开始抽筋。
鱼月月呲牙咧嘴的抻直腿,勾着腰,用坐位体前屈的姿势扒住脚掌。
鱼月月将脚上的鞋子甩开,她压着腿,努力将自己从那种又痛又麻、又失去知觉的的折磨中拯救出来。
两分钟过后,脚上和腿上终于恢复了平静,鱼月月捡起鞋子穿上,从沙滩上爬起来。
一抻腰,鱼月月忽然觉得肚皮那块凉飕。
低头一看,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薄荷绿上衣在她白嫩嫩的肚皮上分成两派,一左一右自成一派。
鱼月月冷着一张脸,伸出右手握住那两个不争气要分家的布料,揪着它们的脑袋,打了一个死结。
她不会缝衣服。
很好,不会没事做了,下面要想着怎么才能在一张床单上钻出四个洞,然后让它完美的变成一件衣服。
鱼月月裹住身上披着的床单,目光淡然,碾了碾脚下的沙砾。
黑尾的小木雕雕刻好了,鱼月月捏着匕首在新床单上挖洞的冷静间隙,偏头看了一眼黑尾人鱼的木雕。
是一条小人鱼,连尾巴上的鳞片都被细细打磨过,看着有点像按着松花蛋模样成比例缩小的木雕,只是脸上没有雕刻。
不过,鱼月月看着黑尾人鱼继续给木雕抛光的动作,她觉得,黑尾人鱼不会给人鱼木雕雕刻脸。
或许,黑尾雕刻的本就不是松花蛋。
时间总是在人不经意间飞快逃走。
鱼月月还在和床单做斗争。
去海里捕猎的深蓝带着满满的猎物回到岸上。
深蓝这两天,几乎除却进食,其余时间都在捕猎。
松花蛋的食量比鱼月月还大、除了他,还有两条成年人鱼需要进食。
鱼月月看着深蓝进食的动作,拿着食物的手停顿在半空。
深蓝进食的动作非常有条不紊,先吃腹部的鱼肉,再解决其他部位,内脏丢弃,进入大海。
鱼月月皱眉,吃掉一口午餐肉。
深蓝的食量有这么大吗,这已经是他吃掉的第三条接近三米长的大鱼了。
黑尾进食还是一如往常,食量巨大。
鱼月月皱眉,站起身将她今天吃罐头产生的垃圾全部装进指定纸箱,又提着装了松花蛋的水桶去海岸边散步。
松花蛋不一会儿就哈欠连天,揉着眼睛,扒着水桶睡眼朦胧。
鱼月月放下手里高举的卫星手机,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伸手摸了摸松花蛋的发漩,转头往回走。
海风是温暖的,带着海洋的潮湿和腥咸。
沙滩上已经燃起一堆橙色的火焰,火光重重叠叠。深蓝坐在火堆旁边,伸出手给火堆加柴。
黑尾人鱼离火堆远远的,靠着大石头直面迎接海风。
火堆在鱼月月棚屋距离两米左右,火焰静静的燃烧、木材烧裂碰撞空气噼啪作响。
深蓝给火堆加了柴火,就滑入他的小坑里。
夜晚退潮,深蓝的小坑里只有昨天一半的水,浅浅的海水淹没他的腰部,他趴在坑边,也不休息,看着遥远漆黑的海洋和天上稀疏的星星。
松花蛋在小水桶里睡觉,被鱼月月连着水桶带小人鱼,一起提进小棚屋。
鱼月月刚一进入棚屋。
一块似纱非纱、似丝绸非丝绸的布料放在她棚屋的入口处,被叠成一个矩形。
那块布料有着月色一样的柔光,很难不让女人喜欢起来。
鱼月月将布料抖开。
刹那间光华万千,有如一块月华,化成一段繁锦绸缎,铺就在你的面前。
是一件短款上衣,样式几乎和鱼月月身上穿的薄荷绿一模一样,连衣领处和袖口处的荷叶边都完美复刻。
不知道怎么想的,鱼月月用匕首在这件衣服上面狠狠的划了一刀。
果然,衣服没有任何的折损,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在上面留下。
鲛绡。
这件衣服是由传闻中鲛绡所做。
传闻鲛绡,鲛人所织,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鱼月月将鲛绡拿出来,对着火堆的光芒,仔细观察鲛绡的纹理,却发现只能一个词来形容它。
“天衣无缝”
这完全已经超过了人类制造业所能达到的地步。
深蓝趴在水坑里看着鱼月月一系列迷惑操作,歪了歪头,他清冷如月光的脸上,带着与之不符合的懵懂。
深蓝揉了揉眉心,伸出长臂,将在火堆前的鱼月月一把捞过来,藏在坑里。
鱼月月睁着眼,看着深蓝将她不那破成一条一条的薄荷绿上衣给,撕了。
深蓝看着鱼月月衣服里面还有一件衣服,歪了歪头,伸出带有锋利指甲的手指卡在剩下的那件衣服里的衣服。
然后,深蓝被鱼月月一巴掌拍开脑袋。
鱼月月将鲛绡穿上,意外的是,看起来薄如蝉翼的鲛绡穿在身上一点也不透。
深蓝趴在坑边,看着鱼月月走进棚屋,他回到坑里,看着夜色,默默记下了那件衣服里的衣服的样子。
下次,一定要给小雌性做一件一模一样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