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美坚国
地下实验室上方庄园。
庄园里葡萄藤上挂满了成熟的紫葡萄,一颗颗晶莹剔透,紫水晶一样缀在枝头。
被雇佣的工人在葡萄藤架下忙碌。
庄园辽阔,占地巨大。
庄园马场内一匹白色的骏马肆意奔腾,而马背上是一位穿着白色骑装的矫健丽人。
叶知微骑马,座下白色的骏马围着马场跑。单调的骑马跑圈,能让叶知微繁杂的心绪得到片刻宁静。
白马喘着粗气,勒紧的绳索,迫让它的脚步停下。
叶知微攥紧缰绳,放松腰部,轻夹马肚,让白马温驯慢走。
一直守在一旁的侍者,时刻准备好热茶和饼干,以备马场内主人的不时之需。
一身着黑色西装,体态均匀,须发皆白的男人走进马场。
侍者对男人弯腰鞠躬,神情尊敬,称他管家先生。
叶知微隔着木栏杆,遥遥看见男人,心头一胀,眉头紧蹙又忽而展平。而后,她驱马快行至出口。
管家看见她,抬头,直视马上的叶知微,缓慢道:“知微小姐,老先生来了。”声音恭敬、温和。
叶知微没有理会,勒马停下之前,她就已经听见直升机降落庄园的声响。管家先生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叶知微下马。
侍者将白马牵回马厩。
叶知微脱下手上的白手套,点头,往外走。她清丽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拒人千里。
管家先生笑笑,对着另一侍者吩咐一二,立马跟上叶知微的脚步,落于叶知微右后侧半步。
叶知微才下马,脸色微红,如同上了釉的陶器,呈现出一股勃勃生机和精致美丽,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庄园太大,叶知微坐在代步车上闭目养神。
管家先生一路没有开口,安静恭顺。就像刚才那个毫不避讳直视叶知微的人不是他。
代步车行驶足够快,坐在其上的叶知微昂首朝外望去。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叶花丛之间开辟出一块停机坪,白色的‘H’之上停驻着一架同样乳白的直升飞机。
金色字体的“O”深深镌刻在直升机机身上。
很快,代步车停下。
管家先生先叶知微一步下车,为她开门,弯腰展臂,示意叶知微继续往里走。
叶知微瞥了他一眼,摘下头上的帽子扔在他怀里,大步向前走去。
保留中世纪风格的庄园建筑,每一座都像兀立的尖刺,当它们合在一起就成了森严的城堡。
自叶知微成年之后,她就很少回到城堡居住,相比阴森古朴的城堡她更喜欢现代化的居所。
如果不是上次她情绪失控,也许叶知微都不会上来庄园散心。
城堡的走廊上都挂着壁画,不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画作,而是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
每一幅画上的人都不相同,他们的服装由古典英果国贵族服饰到近代西装。
上面的人也由拥有浓密胡须的栗发黄眼的中年男人到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
廊道壁面上,壁灯点亮一片虚黄的灯火,黯淡的走廊没有被灯火点亮,反而愈发影影绰绰。
叶知微熟知城堡的每一处,没受到这昏暗走廊的影响。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没落下一点声响。
巨大画幅上每一个人都睁着眼,双目瞳瞳,如同盯着走廊上的行人。画作中,他们身着华缎,嘴角微抿,富贵打扮。
叶知微知道这廊画上每一个人都还是这座庄园曾经的主人。
她眼眸轻偏,廊道已经行至末端,回首看去。
精妙的波斯地毯红色暗沉,黄橙色的壁光黯淡,最终的壁画上是一副青年的画像。
画像上的青年金发碧眼,着一身华丽军装,满身肃穆,端坐于阳光灿烂的大厅中央。
青年军装胸口处,累满大大小小的金色勋章,灿烂的阳光只能亲吻青年金色的发梢。高椅上镶嵌的碧色宝石比不上青年墨绿色的眼瞳。
画上的青年是这座城堡现在的主人。
女仆已经等候在门前,厚重华丽的大门敞开,等着叶知微。
“知微小姐,老先生在二楼书房。”女仆告知叶知微,为她递上湿润的手帕。
叶知微接过手帕,对着女仆手上的镜子整理仪容。手指上银色的戒指折射灯光,叶知微擦拭手掌的动作一顿,片刻后,银色的戒指被摘下。
女仆要接过戒指,被叶知微拒绝。
将戒指贴着心口放置,叶知微才继续仪容的整理。
直到叶知微每根发丝都在精致有礼内,女仆才带着梳洗工具,悄无声息的退出大厅。
城堡内部是有电梯的,为城堡主人所设的电梯。
叶知微没有电梯的密码,她走上楼梯。修葺过后的城堡,该有的现代设施都有,只是陈设依旧,浓厚的古典意味驱之不散。
二楼书房的门半敞着,门内应该没有开窗,灯光黯淡的将门的影子拉出门框。
叶知微脚步一顿,浅呼一口气,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一扇厚重的门隔开门内门外。
书房内,摆满书籍的书架前,端坐一位脊背挺直的白发男人。他面朝书架,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本英文手稿,腿上搭浅色羊毛毯,羊毛毯完全遮住他的双腿。
男人听见响动没有回头,他静静的看着花体英文手稿。手稿上书写的是关于人体器官方面的研究,属于最先一批医学者对于人体奥秘研究的开端。
叶知微带上房门,恭敬又温顺的对着男人鞠躬,清丽冷淡的声音,带着颤音,她道:“父亲。”
男人盯着手稿的眼眸微动,墨绿色的眼瞳宛如流光溢彩的宝石。
*
穿过大海沟,抹香鲸游了很久,需要浮出水面换气。
鱼月月来到抹香鲸背上,周围已经是夜色弥漫,她将怀里的陆苓放下,又对着还在抹香鲸口中的人鱼虹伸手。
“出来,我拉你一把。”
虹摇头,拒绝鱼月月伸出的手。作为一个有包袱的人鱼,他绝对不在雌性面前示弱。
鱼月月莞尔,也不纠结,利落的顺着抹香鲸流畅的背部线条滑入水中。
成年抹香鲸头部巨大,单是它的舌头都能足够五十个人站立。
虹满打满算只有三米的身长是不足够直接触碰抹香鲸上颚。
鱼月月浮在水中,海面上除了陆苓和她,空无一人。
深蓝潜在水中,蓝色的鱼尾挨着鱼月月动来动去,鱼月月不胜其烦,一个下沉,抓住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就是一顿揉搓。
直到手中的尾巴不复灵动飘逸,鱼月月才抬头看。
那尾巴的主人却是咻的一下游走,只留下一个黑蓝色的虚影。
鱼月月破开水面呼吸,抹掉脸上的海水,看着远处海面。
她敢确定,那就是深蓝的鱼尾,但是,深蓝看见她为什么要躲。
鱼月月再次下潜,四周的海水半透明的墨色,水里沉浮的藻类半遮住蜿蜒的月光。
她四面望去,透亮的光舞飘动到她面前,鱼月月游过去,掠过那层透亮的光雾。
抹香鲸侧面,一条巨大的蓝色鱼尾安静的竖立在一旁。
鱼月月摆臂游过去。
抹香鲸里的虹对深蓝呼救,低频的音调是人类无法通过耳朵所听见。
深蓝身体上覆盖的鳞甲还未褪去,黑色的鳞甲宛如一柄柄锋利的黑铁刀剑,带着凌厉的暗光。
深蓝操控抹香鲸下沉,瞬息之间又嗅到鱼月月的气息,下沉的抹香鲸行动一顿,又浮上水面。
抹香鲸的动作带动水中暗流,鱼月月被暗流席卷,朝抹香鲸游去。
深蓝趁着机会将虹从抹香鲸嘴里扯出来,又立刻下沉。
让从水中探头的鱼月月完美错过他。
鱼月月面色不变,慢慢游动离开抹香鲸呼吸可能波及的范围,等待抹香鲸换气。
对鱼月月来说,在海面上观察成年抹香鲸换气,也是头一回。就算是她爸爸以前的考察队,也只能借助机器仔细观察这些巨型鲸鱼。
或许是经过授意,抹香鲸极其贴心的游到远处换气。
虹已经半仰在海面上,盯着月亮。
鱼月月也抬头看过去,天上的月亮不是满月,上弦月。
月亮像是被人掰走一半的冰皮月饼,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之上。
陆苓游到鱼月月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一起看月亮。
人鱼极其喜欢观月,连藏在水底的深蓝也偷偷抬头,隔着海水看月亮。
月盈将溢,除了满月,鲛人最爱的就是上弦月。上弦月一过,即将到来的就是满月。
藏在水底的人鱼,期待着下次满月,要借月华,为他的的小雌性织一件漂亮的衣裳。
不远处,冰凉的月光下,海中,拿着鱼叉的两条人鱼和大鱼搏斗。
冰凉的海流中带回一点熟悉的信息。
灰青色尾巴的人鱼将手里的骨鱼叉掷出去,正中猎物柔软的腹部。垂死挣扎的猎物,挣脱骨叉,摆尾欲要离开。
哪能让它离开,族群里孕育宝宝的雌性急需营养补充。这条大鱼是不可能逃脱的。
捕猎完大鱼,灰青色尾巴的人鱼将猎物交给另一条人鱼带走。
“我好像捕捉到族人的信息。”灰色人鱼压着受伤的手臂,对着橙黄色尾巴的人鱼道。
橙黄色人鱼拖着大鱼,点头。两鱼侧耳静听,果然在流动的海水中听到独属于人鱼的低频音。
海流中还带着一点令人讨厌的陌生气息。
灰青人鱼皱眉,对一脸担忧的同伴道:“你先回去,照顾你伴侣。我去打探情况。”
说完,他鱼尾一摆。
灰青色的鱼尾和深沉的海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