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一屁股坐在禅院朔对面,毫不客气的拿着筷子精准分走了一半的饭菜。
禅院朔出神地看着禅院甚尔狼吞虎咽,手里只是拿着勺子不停地在粥里搅来搅去,看上去神情恹恹。
“怎么?不想吃?”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啊。”禅院朔应了一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把碗放下,“只是吃不下,你想吃就都吃了吧。”
“挑食?我觉得你以后肯定长不高。”禅院甚尔自然地把碗挪到自己眼前,也不用勺子,一仰头就全灌进了嘴里。
“来我这里蹭饭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禅院朔用手拄着脑袋,“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你没饭吃?”
“不,他们倒不至于把我饿死,只是不太够罢了。”禅院甚尔满意地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打了个饱隔,然后一脸惬意叼着牙签伸了个懒腰。
“你去把他们揍了一顿。”禅院朔看着他脸上已经处理好的伤口,肯定地说。
“当然,这不是很明显吗?一群以为自己赢了的垃圾,在兴奋的庆功的时候又怎么会有什么防备呢?”禅院甚尔躺在榻榻米上,双臂枕在脑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你真该看看他们的脸色,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偷来咒灵的家伙?”禅院朔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揍得格外重。”
禅院朔用杯子挡住脸,嘴角微微翘起,“你倒是一点亏都不吃。”
禅院朔并不只是在对禅院甚尔的报复心感到好笑,他只是对禅院甚尔很满意。
以禅院朔对他的了解来看,禅院甚尔对已经败在他手里的人的关注度远远没有对强者的关注度高。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禅院家对于无咒力的歧视,当一个人已经在他的观念里被归类为垃圾,但这个人却通过咒力咒灵等手段击败他时,他只会感觉到愤怒。
如果说禅院甚尔只是很简单的把他们一视同仁地揍了一顿,以他对禅院甚尔性格的了解,他反而会觉得禅院甚尔是在他面前隐藏着什么。即使他能够压下自己的怀疑心,他在今后也必不可能会放心的将他应该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交代给他,而是会不断探寻他的弱点,并会在手中留下足以制约他的武器。
而现在这样...禅院朔看向禅院甚尔,刚刚好,不,不如说再好不过。
“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禅院甚尔转过头来,拉长了声音,“所以——禅院裕也——”
“只能说不是个蠢货,但要是说聪明人,倒也谈不上,只能说是有点小聪明吧。”禅院朔淡定的回答,“哦,对了,你知道最近禅院本家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禅院甚尔皱着眉回想,“这我倒是没有听说,本家那里怎么会允许我进入呢?更何况现在继任的,可是一个‘合格’的禅院家主。”禅院甚尔一脸讥讽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禅院朔想起曾经有人提到过“嫡子”,瞬间明白了所有的关节,“原来是因为地位不稳吗?所以要用分家巩固势力。”
“什么?”因为禅院朔的声音太过轻微,禅院甚尔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我只是明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禅院朔微笑地看着他,“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碰面了,我估计你们这么一来一往的,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正好也把你从我这里摘出去。所以你也该走了,梅姐姐可是要马上进来收拾餐具了。”
“不要碰面吗?”禅院甚尔扫了一眼已经被他吃的干干净净的餐食,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你这倒是丝毫不在我面前掩饰你的不普通了啊,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点,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我们以后每天都会见面。”
还没等禅院朔把疑问问出口,禅院甚尔就快速地掀开窗户,敏捷的从窗口跳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挡了一下窗户,防止发出很大的声音。
“朔少爷,请问您用完餐了吗?”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侍女山田梅的声音。
“梅姐姐,我都已经用完了。”等等!禅院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少爷?您都吃完了?”山田梅拉开门,一脸惊讶的看到禅院朔身前的饭菜已经全部用光,她又看了一眼禅院朔还带着几分苍白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很好!禅院朔的手在衣袖下默默捏紧了,禅院甚尔!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生病的这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而且今天的运动量又比较大,结果就感觉到额外的饿。”禅院朔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
“我知道了,朔少爷,那么我就先把餐具收走了。”山田梅露出了一个古怪中夹杂着欣慰的笑容,带着两分雀跃地收走了餐具。
不,你根本就没信。禅院朔放弃了,他默默地注视着山田梅的背影,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嘛,算了。”禅院朔微笑着自语道,“居然在这里坑了我一把,看来他以后想不过来吃都不行了。”
“好了,现在该做正事了。”禅院朔站起身,点开了房间的灯,“让我想想看,如果想要更方便的话...禅院桐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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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所以,你这两天做什么了?”禅院甚尔咽下最后一口饭,满意的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禅院朔慢吞吞的捧着碗喝汤。
禅院家倒不至于克扣伙食,但这些生活物资之类的都是按照固定份额来分配的,按理说应该差不多够用。但奈何禅院甚尔现在正值生长期,吃得多还饿的快,再加上一副人嫌狗憎的模样,不给他减少物资就不错了,增加更是妄想。
若不是禅院朔身体不好,吃的不仅少而且绝大部分东西也吃不了,禅院甚尔可以在这里得到将近一份的补充,否则估计他早就准备去敲人闷棍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也没做什么,就是去禅院裕也家拜访拜访,顺便刺激刺激那个叫禅院桐的孩子。”禅院朔轻描淡写的说。
“你叫禅院桐‘孩子’的时候不觉得别扭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比你还大几岁。”
“这有什么?”禅院朔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你们的水平也就那样,跟孩童也没什么区别。”
禅院甚尔的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真想把他打一顿,但又顾及曾看到的禅院朔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就在膝盖上留下了大片青紫的可怕模样,最终还是深吸两口气把火气压了下来。
“...所以你做了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孩子可是一种幼稚、不讲理,嫉妒心又强的生物’吗?我只是去刷了刷存在感,让他感觉他的父亲好像很喜欢我,然后顺便去给他喜欢的女生送了束花。”
禅院甚尔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挑了挑眉故作惊讶道,“小鬼,我发现你一肚子坏水啊。”
“谢谢夸奖。”禅院朔也不生气,“你才是让我大吃一惊呢,本以为会是一个肌肉笨蛋,结果居然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的嘴有点毒了。”
“完全不,我只是发现给你好脸色的时候,你总是得寸进尺,现在这样感觉你还挺乐在其中的。”禅院朔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演员都已经就位,明天说不准能看一场好戏,你可要小心,别跑到舞台上去了。”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双臂撑在身后,长长的睫毛将眼睛盖住,在灯光下留下一片阴影,“我期待着,我可还从没看过表演呢。”
“以后会看得你想吐的。”禅院朔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月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荒芜的院子。
“吐是不可能会吐的,看到那群垃圾的蠢样,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谢谢,你再多吃一碗饭就会有咒术师来祓除饭桶咒灵了。”
禅院甚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你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吗?”
“自然听出来了,所以我也是在开玩笑。”禅院朔弯腰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你该走了,路上小心。”
“说得真不走心。”禅院甚尔越过窗户,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禅院朔把窗子放下来,慢慢地坐到榻榻米上,又变回了那个‘乖巧可爱’(山田梅语)的孩子,轻声地呼唤山田梅进来收拾。
山田梅收拾好之后,将屋内的大灯关上,只留下了床边的一盏小灯,禅院朔趴在被子上,眼睛里闪过一丝疲惫。马上就要结束了,禅院朔想,为什么本该快乐的童年会过得这么累,身体再这样折腾下去可是会折寿的。
“少爷,把外衣脱了再睡。”山田梅轻轻推了两下他的肩膀。
“不要...好困...”禅院朔的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说话声也是模模糊糊的。
山田梅叹了口气,把禅院朔翻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帮他褪去了外衫,“好了好了,睡吧。”
山田梅温柔地帮他把被子盖上,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离开了屋子。禅院朔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漆黑透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