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好刚来这世界时,见识到了京城的富庶,百姓生活无忧,又无战乱,当时便生出一个朦胧的想法。

她想要打造一个古代版的爱豆。

造星这件事,在她看来百利无一害,最重要的便是,能赚钱。

幸运值max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啊,这才几天功夫,两个拥有盛世美颜的小可怜就被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往屋里抬的盛况。

现在一男一女,人选齐全,但这星怎么造能更高级,她还得好好想想。

隔日一早,初好带着银子与契书,依照约定,准时到达了双吟巷。

她鼓足了勇气,再次踏进那间物种丰富的小破茶楼。

“江姑娘,好早。”

初好略一抬头,便看到掌柜坐在茶楼中央的小破桌子旁,颇有闲情雅致地品着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精致的紫砂壶摆在桌上,旁边放着两杯茶,茶冒着热气,像是在等什么人前去品尝。

初好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拎着裙子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那些不明物,挑着干净且安全的角落走。

终于走到了掌柜的面前,松了口气,拎着裙角不放,也不敢坐下。

谁知道板凳上面爬没爬过别的东西?

她皱着眉,小声抱怨道:“你这店里究竟发生过何事?怎得如此凌乱?”

不止是乱,脏乱差,占了个齐全。

若不是开店之事迫在眉睫,她又别无选择,谁会来这个鬼地方!

掌柜干笑了两声,面上神色尴尬,欲言又止。

初好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怎么了?有事便说!”

“咳,是这样啊江姑娘,真是抱歉,这店怕是租不成了。”

“为何??昨日明明谈好的,定金都付了,怎么临时变卦?!”初好瞬间炸毛。

掌柜回头看了看楼上,又为难地看着江初好,十分抱歉地说:“其实,您昨日离去后,有位姑娘出了三倍的价,那女子直接交全了租金,东家就把这店租给她了。”

“东家?”初好彻底懵了,“你不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所以与她谈事的这个人,说了不算?

她这是……被当猴耍了?

掌柜也有苦难言,从本心出发,他也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毕竟早有约定在先,但王爷的命令没人能抵抗。

“我……只是代为管理而已,这地皮的拥有者另有其人。”

一片死寂后。

“哦。”

生气到极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感觉,就像是刚买的煎饼果子被野狗叼走了。

有气,却不能对狗发。

初好的目光冷到直掉冰碴,她一瞬不瞬盯着他,“定金退我。”

掌柜心里哀叹着,得,这是彻底把人给得罪了。以后若是还想与江氏做生意,怕是不可能了。

他讪讪地干笑两声,赶忙将银票双手奉上,不住地赔礼道歉。

初好一语未发,夺过银票数了数,塞进怀里,又当着掌柜的面将两份契书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

白色的纸片在空中飞舞,轻飘飘落在地上,那碎片单薄,却始终压在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告辞。”

她脚踩着虫子的身体,沉着脸大步朝门口走去。

鞋底与地面接触,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也面不改色,一步不停。

“江姑娘,姑娘!”掌柜追在她后面,追出了门外,将她拦住,再三道歉,“毕竟是我们违约在先,为表歉意,这是我们东家让我给您的一点补偿,请您一定要收下。”

初好依旧没说话,垂眸淡淡看着他手上的银票,抿着唇接过,又抬头望着二楼。

她不知道那人在不在,是在哪间屋子。

应当是在的,刚刚掌柜说抱歉的时候,频频向楼上张望。

她的视线在二楼的几间窗户上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一个半开的窗扉前。

冷笑了一声,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比了个中指,然后霸气地转身,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楼上,贺阑微微变了脸色。

学着她的动作,喃喃自语:“这是何意……”

初好:日你仙人板板的意思:)

待人远去,再也看不到身影,贺阑转身走回到桌子前,垂眸看着摊在桌上的那份契约,目光在某处停留了许久,突然冷笑了声。

*

“气死我了!!啊!!气炸我也!!什么玩意儿!!”

姜柔正在院里浇花,就听江初好骂骂咧咧从外面回来。她放下手里的喷壶,神情复杂。

初好的嗓子还没好利索,此刻又带着气,刚刚一痛怒吼,让喉咙处的疼痛感更强烈了几分,她气冲冲地往这边走,步子快得柳静小跑才能追上。

“这都是什么事!老子做了一夜心里建设,好不容易还从心口割下的肉,这可倒好,干脆被人截胡了??”

又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真当她稀罕不成?!只是这口气梗在这,难受得想吐血!

她几步就走过了姜柔,像是没瞧见这号人。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下脚,后退着,退到了姜柔身边。

“你怎么了?”初好凑近,仔细凝视着姜柔的脸,“为何愁眉苦脸?”

姜柔雾蒙蒙的杏眼中满是纠结,她微微张了嘴,又闭上,抿着唇摇了摇头。

初好皱眉,“说。”

她生起气来,与平日随和的样子全然不同,带着命令意味的话语吓得姜柔抖了抖身子。

姜柔灵动的眼睛不安地左右转动,她怯怯地开口道:“城中……有些不好的传闻,关于您的……”

初好眉头皱得更紧,见姜柔十分为难的样子,心情更差了些,还是逼着姜柔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自她前段时间挨家挨户要了账,那几个小姐妹抱团哭诉,背地里骂她千万遍还是不解气,于是叫下人们在京城中四处传她的坏话。

无非就是什么“江家姑娘品行不端、娇纵蛮横,打了谁家的小厮丫鬟”,“江家快要败落了,全因江家姑娘挥霍家产、包养男妓”云云。

总之,只要能败坏她的名声,姐妹团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找来了说书的先生和街巷里最能编故事的卖货大婶,只为全方位全角度,真情实感地给她打造格外精彩的辉煌人生。

初好听罢,笑得前仰后合。

这传闻谁信谁傻缺吧?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啊,只要有点判断能力……

“都信了。”姜柔悲悯地看着她,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

初好:………

纸片人不配拥有智商吗??

江家快要败落这个还有影可循,包养男妓是怎么传出来的??

“大、大概是江管家……长得太俊了……”

拿着账本,刚刚走近的江垣:“……”

对不起,长得太清秀是他的错。

最近几日,柳静一直张罗着火锅店开张的事情,出门要账都是江垣陪她去的,于是就这么躺枪了。

“她们都不认识你吗??”

江垣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他从前大多数时候都在府内和店铺商队待着,和他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几乎不会与那些世家姑娘有交集。

“哦……”初好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气氛太尴尬,赶忙扯开话题,“你有什么急事吗?”

好在江垣没有把传闻放在心上,一瞬进入工作状态,“姑娘,与农户都联络好了,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食材,只供我们一家。”

既然要开餐饮,那么最重要的,一是汤底,二是食材。

汤底她还在研制阶段,不过也快大功告成。食材一定要选择最新鲜的,江家虽有自己的农庄,但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供不应求时有发生,毕竟是靠天吃饭,她若要保证食材不断货,就必须和其他的大农户建立合作。

只是……

初好刚刚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低迷,她垂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朝着内院走去。

“姑娘……”

江垣一头雾水,抬步要追,柳静叫住了他,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他越听脸色越难看,深深呼吸,心里默念着“我是斯文人,要有涵养”,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姜柔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贝齿咬着唇,担忧地望着初好离去的方向,再三犹豫,拎着裙子朝她追去。

三人成虎,何况世人最爱听这种八卦闲谈,初好听罢就忘在了脑后,没当作一回事。这种闲言碎语她早就听惯了,从来都奉行“说我坏话可以,别让我撞上”的原则。若是让她见到别人编排她,那只能靠拳头说话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脾气,就好比今日,那家店铺与那个掌柜,连带着店铺背后的东家,都被她拉进了黑名单。

闷在书房,正在确定底料的最终配方,房门被敲响,她放下狼毫笔,绕过案桌,开了门。

“姑娘……您……”

见是姜柔,初好有一瞬间的诧异。在她看来,姜柔性格内向胆小,许是怕给她添麻烦,无事不会凑到她面前,今日不知为了何事,竟主动来找她。

“先进来吧。”

姜柔怯怯地站在案桌前,余光瞥见桌上的几张白纸,又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角,“姑娘,我听柳姑娘说了,您……”她的脸憋得通红,似是第一次安慰人,半晌才憋出一句,“别把他们放在心上,错过了您,是他们吃亏了。”

初好淡淡笑了,她当然要放在心上,还要牢牢记住这个大亏。不过这丫头也算有心了,不枉她费的一番功夫。

那日将姜柔带回,满春阁倒是没找什么麻烦,只是先前那家的主母十分难缠,搞定那个母老虎费了些精力。

只不过……

今日的姜柔身着淡青色暗花缎裙,薄施脂粉,头上只带了个朴素简单的发钗,整个人格外恬静内敛。

初好目光上下扫视着,微皱了眉。

姜柔的容貌是美的,气质也很干净,就是性格太唯唯诺诺了,不够大气。

没读过书不要紧,可以找人教,但是这性格怎么改呢。这样的性格,做个菟丝花还可以,但初好要的不是一个只能做男人附属品的柔弱小花。

这个世界的风气相对开放,女子普遍都要强了很多,像姜柔这般女子,恐怕不会招同性的喜欢。但她培养姜柔,为的就是赚女子的钱。

打发走了姜柔,把柳静和江垣叫进了书房。

又用了半日功夫,最终将配方定下。

初好将方子递给柳静,嘱咐一定要保密,这可是她商业企划里的精髓。

说完了开店的相关事宜,又交代说去请个女先生来培养姜柔。

柳静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也没有多嘴问,心里对于改头换面的小主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赖感。

交代完工作,主仆三人说起了半年多前的那场意外。

柳静肃然道:“暂时并未查到有什么蛛丝马迹,但商队出事的地方是弈州,那里是江家的祖籍所在地。”

“祖籍……”

初好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花瓶里新栽的玫瑰,若有所思。

“江初好”的父亲江镇在京城中并无血亲亦或是旁支,所以即便江镇意外身亡,偌大的家业也只会落到“江初好”的身上。

家产全都落到这个才刚十七的少女身上,总比纵横生意场半辈子的江镇要好拿捏、好对付得多。

另外,这身亡的地点实在耐人寻味。

京中无江姓人,但弈州有,还有很多。

“姑娘,原本老爷打算再过些日子就给你说亲的,人选他都在看了。”柳静突然想起来一些事,面色凝重。

若是江家父母出了意外,财产必定会随着江初好一起,嫁去夫家。

初好:“你是怀疑,有人故意在这个节骨眼设计谋害了江……我爹?”

柳静:“奴婢只是猜测。”

初好:“嗯……那夫家人选可定下了?”

她看了看柳静,对方语塞,又看了看江垣,对方面露迟疑。

哟,有意思。

“说!”

江垣也不知为何,平日惯会察言观色,此刻竟出人意料地耿直,“老爷看中了两家公子,但都被‘高攀不起’为由,挡了回来。”

初好:“…………”

家财万贯,还被嫌弃成这样,太可怜了。

她大概和“拳王为女征婚,千万无人敢娶”有异曲同工之妙。